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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求索-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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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你还不谢谢叔叔?”他知道,袁仲智这钱是假借着女儿的名义谢自己的,虽然不多,但这好歹是他的心意,要是不收,反而会让袁仲智多心。在他心里,他倒真没把介绍袁仲智去莆阳的事当作一回事:帮莆阳陶然俱乐部和方赞昊,就是帮欧阳东和向冉,同时也是还袁仲智一个人情——自己今天能过得这么顺溜,还不多亏人家袁仲智当初那个“租借”的好主意?再说,眼前自己还有两件事得袁仲智帮忙哩,一个是欧阳东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甄智晃的转会事宜。年前转去广西漓江俱乐部的甄智晃,去年还在莆阳时谈了个在市场做专柜的女朋友,本来他一向处理这种事情时总是吊儿郎当的,偏偏这回却认了真,居然就割舍不下那段感情,这几天电话里哭着喊着央求叶强,想办法再把他转回莆阳,哪怕是倒贴点转会费也行。眼看着转会市场就要开放,可叶强还没想好该找谁去说,是先找方赞昊哩,还是先找袁仲智。



    叶强老婆的厨艺确实非同凡响,那一根根长长的卤鹅翅被她剁成拇指般长短,也不用多少油,就合着绿油油的青椒片在锅里翻炒几转,便重新盛在碟子里端上桌,油漉漉的鹅翅肉和青碧碧的海椒,只是看着,就让饥肠辘辘的袁仲智和欧阳东忍不住大吞口水,也不等叶强让,两人就抢着伸过筷子,一人捻起一段,吃得嘴边手指都是油。



    叶强老婆又从泡菜坛子里捞出几块嫩姜,细细地斜切成长长薄薄的姜片,又用自家做的海椒酱和味精酱油等诸般物事拌和一番,端到桌上来给大家佐味。这本是叶强家早饭时下稀饭馒头的平常小菜,却让吃惯韩国泡菜的袁仲智大呼过瘾,那一碟子泡姜几乎就被他一个人包圆,仔细地把最后一片嫩姜挑来吃完,还眼巴巴地央求叶强婆姨再给他做一份。



    欧阳东能喝酒却从来不抽烟,现在是联赛期间,他喝酒也很有节制;叶强和袁仲智都抽烟,但是在酒上面却都不行,三个男人也不相互劝酒,只是一边吃喝一边聊天,话题却再也离不开足球。三人背景不同际遇不同景况不同,倒也找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年的乙级联赛西区小组赛,还有之前在金色山庄举行的那几场足球赛,这些都是三人共同经历过的事情,现在再回想起来,也别有一番气象。酒到酣时,叶强又瞅空叫女儿出来献宝,背诵一首她新近背下的唐诗——《蜀道难》。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三个男人都住了酒,静静地听八岁女孩朗诵这脍炙人口的名篇,在叶颖抑扬顿挫的琅琅稚嫩童音中,依稀间,就仿佛看见当年诗人站在高山之颠,俯仰蜀道的奇异风光壮丽景色,感慨万千……



    “你真是四十万买下的这房子?值!”袁仲智四下打量着全西式风格装潢的客厅,由衷地赞叹道。一套铮明瓦亮的红木沙发带茶几,在亮煌煌的灯光下闪着殷红的幽光;正对沙发的是一台大彩电,两边还立着喇叭,电视下的柜子里依次摆放着录象机和VCD机,电视机上面乳白色的墙面上,用起花的长绳挂着一对黑黝黝的野牛角;墙角放着一台时新的空调,空调边放着一大盆郁郁葱葱的盆栽。客厅很大,在进门的右首边,用不锈钢做了一道半人高的金属栅栏,把吃饭的餐厅给单独分出来,餐厅一角,还在墙里嵌进一个不大的小酒橱,用玻璃隔着几格的酒橱里很摆了几瓶白酒洋酒,还有两三个倒扣着的高脚玻璃杯。虽然还没走进卧室去参观,可这里和叶强家那寒酸的客厅一比较,登时让袁仲智生出一种异样感觉。



    刚才从叶强家告辞时,叶强似有心似无意地问袁仲智,晚上找到住的地方没有,在听见袁仲智准备连夜回莆阳的回答后,他随口说道,“你喝酒了,最好别开车跑那么远的路,要不,你就住在我这里?我叫我婆娘和女儿睡,咱们俩挤挤。”



    这哪里是他们俩挤挤,这分明就是在挤欧阳东。谁都知道,欧阳东在省城置办下好大一套好房子,四室双厅双卫,还是五通,这年月通电通气通电话就不错了,他那里还通光纤通网络。叶强把话说到这地步,欧阳东只好把袁仲智揽到他那里住。



    “想不到你这房子装修得这么,这么……”袁仲智顿了两下,也没想出该怎么形容,可他话里的感叹意思欧阳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不是我装修的,我买来就是这样,几乎没动过。”欧阳东忙着打开空调,又忙着给袁仲智倒水,抽空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朋友本来想把这里作为结婚的新房的,可后来出了点变故,他就转卖给我了。”乍一看见这房子的室内装潢,刘源的审美能力让欧阳东也大吃一惊,可没人知道,这是刘源那小情人的手笔。一心想让情人高兴的刘源假托有个朋友要装修房子,缠着她设计了这么一套方案,本想着将来结婚时当做新房,可那势利的女人一脚就蹬了刘胖子,另寻了高枝。可恨又可怜的刘源啊,这房子他就没能住上一天。



    袁仲智不知可否地点点头,刘源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他也没那份好奇心,可客厅里飘荡着的一股子芬芳气息让他有点疑惑,而且,茶几上那个小巧的彩色传呼机也不可能是欧阳东的东西吧。



    “你和你女朋友住在一起?”



    欧阳东也注意到传呼机,粟琴这家伙出门时怎么就忘记带上这个?



    “不是的。我一个朋友最近和她家里人闹点小矛盾,一气之下就跑来我这里。我和她真没什么的,她就是一个女球迷,”欧阳东结结巴巴地急急辩解道,“其实,她连球迷都不能算,只是曾经喜欢过足球吧,我和她之间就是朋友而已,很普通的那种朋友,”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和粟琴的关系,他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不,不对,是他从来没主动牵过她的手。



    袁仲智笑着摆摆手。他信欧阳东说的话,别的不说,他那份惶急的神情就让他相信,欧阳东和那个住在这里的女子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欧阳东也住了口。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人抱着一杯茶水默默地想心事,或者,想想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最终还是袁仲智先开了口。



    “我听说,你有一个理想,是个什么样的理想?能说给我听听么。”



    欧阳东嘿然一笑,神色倒有几分忸怩,半晌才说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理想,就是一个想法而已。”说着话,他的脸色也平静下来,舔舔嘴唇,接着道,“我老家是在南边的大山里,那里全是山,没几分平地,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的,几十年都难得有人走出大山出来闯世界。我爹妈去世早,全靠我舅舅砸锅卖铁地帮扶,我才能有幸靠读书考出来,从走出大山那一天,我就有个志向,总有一天,我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城市人,能体体面面地城市里生活,”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待遇,再找一个体贴自己的女人,生养一个听话懂事勤奋的子女,这样,他们欧阳家的根,就算是真正在城市里扎下来了。这就是他的理想。要是能挣到更多的钱,他还希望能把舅舅一家从大山里接出来,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而不是逢年过节时接济他们点钱。只有这样,他才能报答舅舅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你舅舅他们一家人,现在在哪里?”



    “在我老家县城里。”说起舅舅一家人和老家桐县,欧阳东兴奋地脸上都放着光,前一阵子钱顺和他小舅子来省城买电脑配件,还在他这里盘桓了两三天。“我舅舅和人搭伙开了个电脑游艺室,生意很红火,一个月也能有一两千块。”实际上,舅舅家在电脑游艺室的进项还不止这么多,欧阳东自己每个月都能分到一两千元,而他在游艺室才只有五分之一的股份。“桐县那地方偏远闭塞,物价和生活水平都和省城这样的大城市没法比,一个月五百块钱就能让一家人过得滋滋润润的。要是我没去莆阳,说不定我现在都在桐县做个翘脚的小老板了。”说着,欧阳东抿嘴一笑。



    袁仲智冷冷地打量着愈说愈兴奋的欧阳东,嘴角牵扯了一下,眼神却又离开他,凝固在对面墙上那对牛角上,若有所思。



    “那你的理想也算达成了吧?看看你现在的房子,这装潢,这电器,都很不错。要是再买一辆车,那就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被勾起谈话由头的欧阳东丝毫没有觉察出袁仲智话里话外的深意,他点点头说道:“车子我也瞧上了,今年才出的新款奥迪,可惜我手头上的钱不够,又没按揭分期的习惯。反正今年内是肯定要买一辆的。省城和莆阳之间来回跑,自己没一辆车确实很麻烦,我总不能次次都搭周富通的车;再说,有车自己也方便……”



    “有了车之后哩?那时你手头上就没钱了,在省城这地方花销可不小,你还要养车;以后你结婚,一家人的生活也是一笔支出。你是不是准备再踢两年球,再挣点?”



    欧阳东被他的话逗乐了,“袁指导,你可真了解……”他猛然收住嘴,愕然地看着目光幽幽紧紧盯视着自己的袁仲智。他总算醒悟过来。



    盯着欧阳东足足有半分钟,袁仲智才把目光移开。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了解你,或者,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袁仲智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烟,长长一口吞进去,又慢慢地从鼻子嘴里喷出来。“我不是山里人,我连农村也没呆过,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的理想已经实现了。你现在是个收入很高的职业球员,本来你预计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你只用了不到两年就完成了:你不但自己成为一个体面的城市人,还把你舅舅一家从农村接到了城里,你欧阳东在家乡那一片地方——包括县城——也是个人物了,再没人敢小看你一眼;你在莆阳更是个人物,人们一提到足球,一提到陶然足球队,总会提起你;你还在省城里置办下这么一套好房子,眼看着还要买一辆新款高档轿车,要是再踢上两三年球,你还能为自己存下几十上百万。我说的没错吧?你以前的理想完成了,你现在还有理想么?”



    欧阳东低下头躲避着袁仲智犀利深邃的目光,嚅嗫地说道:“我没有……我不是……我还是想踢好比赛的,您没看见,我训练时很刻苦的;只是到了比赛场上,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是想踢好球。”



    欧阳东苍白无力的辩解只换来袁仲智一声冷笑。



    “是么?你训练时努力了?不错,很多人都说你训练比过去卖力得多,他们也都说你一定想尽快找回自己的状态。可我却不这样看。想知道我怎么看这事的?”



    欧阳东抬头看他一眼,又马上转移开视线。



    “你那是在糊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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