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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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大红包,酒席前瞅左右没人,就悄悄交给向冉,向冉也没言语,就收了,给欧阳东斟满一杯才说道:“东子,你这几天气色可不大好,是不是还是为那事?”欧阳东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沉默许久才点点头。他在厦门打裁判的事情,在整个莆阳地区,但凡是好足球的人都知道,认识他欧阳东的球迷没几个,不知道他打人的球迷也没几个。有说他打的好的,也有人说他是得志便猖狂的,总之是仁着见仁智者见智。
“东子,足球圈里黑,你遇见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向冉嬉笑着替老婆挡下两杯白酒,回头又正色道,“依我看,别人那样对你是不对,可你打人就更不对。你要是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有些事情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有些事情你碰上了,也要当没碰上。”他也觉得自己好象说跑题了,只是心里想的却偏偏又说不出来,皱着眉头思量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其实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吧?”欧阳东摇摇头。
向冉端着杯子正想着如何措辞,另两张桌子的队友们已经大声吵嚷着,要新郎新娘去敬第三轮酒了,他就笑笑,引着手抱酒瓶的卢月雯,从这一桌几个头头脑脑们开始,挨着桌地喝过去。饶是他酒量大,这一圈十来张桌子喝下来,眼睛也直了脸也绿了,和欧阳东也再聊不出什么话。
婚宴散时,甄智晃故意慢了几步走在欧阳东身边,小声说:“东子,还想喝么?彭老大让我来,邀约你再找个地方喝一杯。”彭老大就是彭山,队里的绝对主力,既是前国脚,又拿过联赛第一年的金球奖,在陶然队里也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主教练董长江总经理方赞昊他们,等闲也不会拂他的意,只是欧阳东和他来往不多,平日里也就点点头聊几句闲话而已。
欧阳东抬头看看天色,早已是漫天星斗,再瞅手表,就摇头说道:“这都快十点了,再出去喝酒,回来怕误了董指导的查房。”甄智晃一脸不以为然,冷笑着说道:“就查房能怎么样,我们是和彭老大出去,出什么事自然有他顶着。你要停赛四个月,董长江现在可不敢得罪彭老大,进攻就靠他。彭老大要是一甩手,董长江的主教练也别想干。”
就站在餐馆门口说话时,二十几个队友教练或坐上私家车,或者两三好友说笑着登上路边候客的出租车,一个个如晨鸟般四散而去。欧阳东就见一辆毫不起眼的半新不旧奥托车停在面前,仔细看时,司机正是彭山。彭山笑着招呼他们上车,一头就说道:“这车六千七买的,图个便宜,再说跑这跑那的也方便,还不扎眼。”欧阳东和甄智晃就笑着上了车。
一路上欧阳东一面和彭山甄智晃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篇,一面就琢磨彭山怎么会无端端地请自己,按说自己和他只是泛泛的交情,又不对性情,自己如今对他在赛场上也没了威胁,他却还托上甄智晃暗地里邀约,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任他聪明,一样是想破头也没闹明白彭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彭山所说的喝酒好去处远出莆阳市区十几里地,车沿着国道行驶过一个小镇,再拐上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最后停在一处灯不明火不亮的大院落里。院里影影绰绰已经停了不少车,这里的人看来和彭山很熟悉,他才跨出车门,一个穿短袖警衫的保安就迎上前,低低地和他交谈几句,就闪到一旁摸出步话机。“这里是个鱼庄,做的鱼很不赖。东子你这是晚上来的,要是白天来,还可以看看这里的景致,很有点苏州园林的味道。”彭山是这里的常客,就在前面引路,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记得那些七拐八弯的路,直到走进一个月门洞才有少许光亮,借着模糊的光影,三人又绕过当门那座黑黝黝的假山,这才真正算是走到地方。
这地方确实象彭山介绍的那样,清净淡雅,很有几分古色古香,欧阳东还在墙壁上悄悄掐了一把,捻着手里的尘土才确信那不是真正的楠竹。人才坐下,就有服务员端上来热毛巾热茶,然后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就给彭山递上精致的菜薄。甄智晃似乎对这里也不陌生,扔下手帕点上一支烟,就问:“怎么是你,巧巧哩?”那女人嫣然一笑,转个眉眼娇声嗔怪道,“你就知道巧巧,我哪点不如她了?”彭山也不看菜单,笑着道:“挑条七八斤重的鱼,再上两荤两素和六个冷菜。东子,你看……”他抬眼就瞧见欧阳东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便摆摆手,示意那女人出去,“一会儿那道‘红焖烧河鱼’上来,东子你一定要多吃点,这可是这鱼庄的招牌菜,许多人从省城专门开车来这里,就专点这一道菜吃。这大嘴鲶鱼就是从旁边的河里打的,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这里的服务确实是没话说,只隔一时,冷菜荤菜素菜和酒水就流水价端上来,虽然没把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腾腾,却也算琳琅满目。三人在陶然做队友已经半年,去年又在乙极联赛里打过照面,说起来年前旧事,就多了几分亲热。彭山是国内足坛宿将,足球圈里故事传说知道很多,什么辽宁十连冠军、黑色三分钟,有些事他亲身经历有些事他亲耳聆听,再兼他又很有几分口才,连辟说带比划,把甄智晃和欧阳东都说得入了神。
彭山和甄智晃你一杯我一盏地只是劝酒,看看差不多,彭山就使个眼色,甄智晃便说道:“东子,今天彭哥请你,其实也是有事想求你。”欧阳东点头应一声,他虽然已经很有几分酒意,心里却很清醒,就停了杯,舌头打卷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彭哥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下来的,就绝不会说个‘不’字。”
“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另一半也是为了我这小同乡小甄。”彭山抖出一支烟,就点上吸一口,看欧阳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接着说道:“东子,看你踢球,我就想起自己当年才出场比赛时的情景,时间真快,一晃就过去十来年了。”他把弄着手里光闪闪的金质打火机,眯着眼迷茫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隔了许久才又说道,“我在广东老家买了房子买了车,再在陶然俱乐部踢两年,我就三十五岁了,那时就该回家养老了。”欧阳东眨着眼睛,使劲让自己的思绪跟上彭山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他还是没明白彭山的意思。
“东子,虽然咱们结识不久,不过你踢球的来历我听小甄说起过,很佩服的。一个从来没踢过球的年轻人有你这么好的技术和意识,不容易。”他看着一脸酒意的欧阳东,慢慢说道,“今天请你,只求你帮我两个忙,如果你禁赛期完了还在陶然踢球,还能踢上主力,第一就是求你不要忘记提携小甄,他本来也是个好苗子,只是遇见狗屁不懂的教练,耽搁了。”甄智晃只是端着酒杯,紧咬着牙关不说话。欧阳东不知道他所说的“狗屁教练”是怎么回事,现在也不是打听的时间,只正色说道:“这个我记得。我来陶然俱乐部,甄哥在中间也帮了很大的忙。再说,我和他是在九园俱乐部就认识的队友,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忘记。”
“第二件事,就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你禁赛期满还留在陶然,到时求兄弟你不要忘记给老哥我留碗饭吃。”
他冷不丁这样说,把欧阳东吓了一跳,这话是从何说起?他正要解释,彭山已经摇头挡住他,“东子,我知道你没这意思,可是我却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你被停赛四个月,我的主力位置早晚都是你的。我知道我自己的毛病,做人太张扬,又不怎么听话,董长江和方赞昊他们现在容我,是因为没人能替我的位置。虽然我已经在走下坡路,可目前的陶然队还少不了我。”他看着欧阳东,真挚地说道,“要是有一天你真替下我的位置,希望你看在这是我最后踢两年的份上,给我留一点进退的余地。”也不知是哪句话勾起自己的心思,彭山眼底竟泛起一丝泪光。
“那哪能啊,那哪能啊……”欧阳东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唠叨着这一句话,末了总算说了一句,“如果真象彭哥您说的那样,我在陶然还能踢球,还能踢上主力,我无论如何也会尽自己的力。”
甄智晃只是在一旁眨巴着眼睛,欧阳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没琢磨过来,彭山已经举起酒杯,邀约他和欧阳东共同举杯,“干了这杯酒,咱们就是真正的好兄弟!”
彭山很满意欧阳东那听上去似乎语无伦次的答复。
第五章 街灯闪烁(二)
高大恢弘的空间,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摇曳昏暗的七彩灯光,俯仰起合的憧憧人影,伴随着偶尔一声或男或女的刺耳尖叫,这就是莆阳市最大的“All’right迪吧”。
欧阳东被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队友引领着,在黯淡的灯光下,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他们聚会的角落。一个很不错的宽大卡座里坐着好几名陶然二队队员,还有两三个衣着热火的女孩。“强子,你看我把谁给你领来了!”还隔着好几步,领路的小年青就熟络地大声招呼着。那叫强子的队员只说了一句“曾闯,你怎么这时候才到”,就看见跟在曾闯背后一脸浅笑的欧阳东,他急忙站起来,很是惊诧地问道:“东子哥,您也来了。”
看来曾闯和那几个女孩都挺熟,他才坐下,就搂过一个女孩,使劲在她脸上啃一口,便接过强子递来的一支烟,在裤兜里摸索着打火机,又道:“我出门时正好碰上东子哥,费了好半天劲才请动他。”看欧阳东摆手不接香烟,强子就寻一个没人用过的大号玻璃杯,望里面倾了大半杯长城白,一面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今天是我生日,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块聚聚。知道您不爱来这地方,就没敢来请您。”欧阳东只是笑,也不言语,端起酒杯朝强子手里的杯子轻轻一碰,便抿了一口。这酒苦不苦甜不甜的没什么滋味,他可喝不惯。
今天是星期五,莆阳陶然星期三踢完足协杯第六轮,就赶去省城飞往吉林,明天下午他们要和一支甲B劲旅延边长白虎来一场恶斗,长白虎可是今年迄今为止唯一主场不败的甲B球队。不管队友们是去打长白虎还是打东北虎,欧阳东都不怎么关心,事实上他最近连球赛都很少看,只是前天那场足协杯比赛,许多时间没见的刘源、汪青海和潘老板一行几人开车来莆阳看望他,他才去俱乐部要了几张球票。在炎炎烈日下看完那场沉闷得叫人昏昏欲睡的球赛,他又请刘源他们去三岔口河鱼庄大吃了一顿。直到第二天中午,心满意足的刘源汪青海他们才强打着精神和欧阳东告别。
自从被俱乐部内部处罚后,欧阳东便随陶然青年队训练,连吃住都和那二三十个二十岁上下的小青年在一起,不过二队教练显然很清楚他被俱乐部处罚的内幕,对他很是客气,训练和管理上也不象对其他队员那么严格,因此上他被降到二队来,反而比一队清闲许多。隔三岔五地,彭山或者俱乐部另一位队员中的大佬杜秋桓就会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