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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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撇着嘴摇摇头。
“那……这比赛怎么踢?”
比赛开始到现在,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除了作为前突尖刀时不时骚扰对手两下的周富通,欧阳东再不记得还有哪一个陶然队员曾经跨越过中线,他们都集中在自己的后场,说得更直接一点,他们都积聚在自己的禁区内外,用铁桶般严密的防守来对抗对手潮水般的进攻;甘肃白云的后场只有守门员和一个拖后的盯人中卫,剩下的人都蜂拥在陶然的半场,利用场地的宽度和纵身,不停地穿插、扯动、呼应、突破、射门……他们不需要防守,被陶然队员破坏掉的球即便不飞出球场,当它落地时也会再次落到他们的脚下,然后,就又是一次快速坚决的进攻……
这样的比赛实在是索然无味,它甚至还不如一场球队内部的半场攻防训练精彩。
球迷们本来就不高的兴致现在变得更糟糕了,连陶然出钱雇请来的乐队也没了吹吹打打的劲头,好不容易才把一个哈欠压下去的欧阳东分明就看见一个露出半拉肩膀头的鼓手,嘴上吊着一只烟卷,一支手把个红布片子缠绕的鼓锤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鼓面上,那鼓声既没节奏也没声势。
叶强摸出烟盒,递给老朱一支,自己也拈出一支,老朱偏转过身子挡住时紧时慢的凉风,凑在叶强手中的打火机上燃着烟,长长的一口烟气喷出来之后,他一面点头表示对叶强表示着客气和礼貌,一面随口问道:“看这模样,这比赛也就这样了。”他咧着嘴,得意地笑起来,“甘肃白云明年还得继续踢他们的甲B。”
叶强点点头,他赞同老朱的观点,虽然他多少年没踢球了,可眼光还是有一点的:甘肃人已经没戏可唱了——他们也曾经试过用远射来逼迫陶然队把防线扩大,可他们那欠缺的准星让对手无动于衷;他们也试着把进攻的节奏放缓,在中场附近耐心地来回传递,期待着对手会顾全自己的颜面、还有主场观众的热情,压出来和自己对攻两下,可陶然队员们压根就不理会这个茬,只是把防线稍微前移一点,就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白云队的十号和七号也是甲B里比较有名气的家伙,既能带球也会护球,他们轮番进行带球突破,希望能寻找到一线机会,可禁区线附近重重叠叠的人和腿就教他们眼花,他们就没法寻找到适当的机会调整步伐来射门,当他们调整好步频和姿态力量时,却又没有射门的角度了……看着陶然队那明显是反复演练过的阵容和防线,叶强不禁暗自赞叹感慨,袁仲智这一手确实是漂亮,虽然场面很难看,可是很实用。球迷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去吧,记者们挖苦就由他们挖苦去吧,只要陶然能顺顺利利地晋级甲A,到那时还有谁会记起这比赛的过程哩?陶然要真能晋级甲A的话,莆阳球迷首先就应该感谢这位主教练,就是他把莆阳陶然这支中游球队带到了今天的位置……
甘肃白云又一次突破分球无功而返,皮球被向冉一脚远远地踹到甘肃人的半场,叶强的目光追随着皮球在半空中的轨迹,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欧阳东凝重的表情和皱到一起的眉头。
“怎么了?”叶强狐疑地问,“你看出什么了,怎么就这样一副表情?”
欧阳东用手摩挲一下自己的脸,笑着说:“没什么啊,就是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叶强问。现在连老朱也偏头扭脸望着欧阳东。
“也不是什么大事。”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欧阳东的神情还是暴露出他的内心想法。“上一场陶然的阵容应该和这差不多,周富通还偷袭得了一次手,我就不大明白,怎么甘肃白云就没思量出一个对付陶然的办法?”
原来是这个事啊。叶强立刻轻松下来,笑着说道:“对付密集防守,谁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你们重庆展望够横的吧,可要是面对一个象陶然这样的对手,你们又能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
“也不是全然没对付的手段。定位球战术、远射、突破下底,要是这些都不行,就强行突破再来个假摔什么的,直接要点球。”欧阳东笑起来。他自己就这样干过,不过成功的次数好象也不太多,整整一个赛季下来,他假摔换来的点球就一个,黄牌却吃了两张。
叶强也笑了。老朱还没明白过欧阳东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跟着两人露出一抹不大自然的笑容。他在心里嘀咕着,原来这年轻人还和重庆展望有联系,就不知道他和叶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看情形,两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化的亲近。不过这也很正常,叶强手里最大的王牌欧阳东就是重庆展望的台柱子,通过欧阳东的介绍,叶强再在展望俱乐部里招揽下一两桩生意也不是不可能,兴许,这年轻人就和去年的余嘉亮一样,在重庆混得不怎地,想到莆阳来发展吧。
他脑袋里七扭八拐地转过这几番念头,场上形势却突然一变。
比赛进行到第四十分钟,甘肃白云在禁区右侧距离禁区线六米左右获得间接任意球,两个队员一拨一停,一直在中线附近活动的一个白云后卫扑上来就是一脚,高速运动的足球从陶然队员组成的四人人墙中的缝隙穿过,箭一般地扑进了球门的远角——可怜的陶然守门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球在球门里滚动,在对手射门的一刹那,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场上场下的甘肃人立刻欢呼着扭抱成一团,那个进球的队员几乎没被他高兴得抓狂的队友们勒死……
愤怒的陶然队员立刻紧紧地围住主裁判,大声抗议和争辩着——对手在踢任意球时犯规了,一个白云队员死气白赖地插在陶然人墙中间,在任意球发出的时候,就是他用身体扛开身边的陶然队员,挤出了一条射门的线路!
一脸肃然的主裁判不动声色地冷眼打量着激动的陶然队员。
改判?不可能!他没有看出那位白云队员有什么犯规动作,他用身体扛开对手,这也是规则允许的身体接触。他用严厉的眼神和大声呵斥警告着几个出言不逊的陶然队员,在这些都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之后,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衣兜。
向冉立刻就拦下他掏牌的动作,一面小声地为队友的不理智言行作着辩解,一面劝戒着队友,让他们赶紧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比赛进行下去,再不能教甘肃人进球了!只要这个比分能拖过一百二十分钟,拖到点球决胜负,那时就看各人的运气了!
主裁判到底还是掏出了黄牌,一直骂骂咧咧的冯展就是那个倒霉蛋。要不是向冉使劲拽住他,说不定他还要为他的冒失付出更大的代价,即便是这样,那个主裁判仍然差一点就再给他添上一张黄牌——满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冯展一面不情愿地跟着向冉回到球门前,一面扭脸冲着主裁判的方向,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队友们只好按捺下满心头的怨气,围着主裁判为冯展说好话求情,总算让主裁判改变了主意放过了他。
第四十六分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上半场会这样结束时,一粒意外的进球让莆阳球迷彻底对比赛失去了希望——
向冉在解围对手的高球时,把皮球*了自家的球门……
零比二!
高高的记分牌上,鲜艳得刺眼的比分就象一把刀,深深地插在莆阳人的心头……
第十章 他乡异客(七十三)
在突发性的巨大变故面前,有人会惊慌失措不知所为,有人会意气消沉放弃努力,有人会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也有人却会变得比平时更加冷静,然后再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在那些尾随两支神情截然不同的球队走进体育场甬道的记者们眼里,陶然主教练袁仲智就是最后的那种人。
他就站在更衣室门边等着自己的弟子和同事,脸色平静地和几个熟悉的本地和外埠记者打招呼,当他那些身边耷拉着头的弟子走过他身边时,他会温和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夸奖上两句,或者说上一两句鼓励人心的话。
方赞昊和两位俱乐部的老总也从看台上来到这里,只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老袁……”,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进去吧,”袁仲智推开半虚掩的门,就又笑着冲围成一圈举着相机和摄影机的记者们点点头,准备也进到更衣室里。他知道方赞昊现在的心情,可这周围全是记者,又能说什么呢?
方赞昊到底没能憋住心底里的话:“老袁,这比赛还有指望吗?”
袁仲智瞄了他一眼,停了一下才说:“你就不能问点简单的问题?”然后便关上门。咔嗒一声脆响,便把一大群伸长脖子的记者们通通挡在门口,他们只能屏息静气地捕捉隔着门传出来的细微声响,在心里勾画着更衣室里可能发生的事情……
靠墙的小黑板还留有乱七八糟的线条和数字,这是比赛前袁仲智为他的球队设计的战术,现在看起来,这种铁桶阵就象一个嘲笑自己的笑话,它不但没能让莆阳陶然死死守住那一粒金子般珍贵的客场进球,还给旁人留下了无数的话柄;大多数队员都垂头丧气地坐在靠墙的那一圈椅子里,墙角边站着三个刚刚上调进一队的小队员,苦着脸不说话,只是不停地从一个包装纸撕扯得不成模样的纸箱里拿出矿泉水,小心翼翼地转递着那些汗流浃背的大哥们;两个助理教练埋着头,一人夹着一支烟卷狠狠地吸着,大团大团的烟雾从他们的鼻子嘴里吐出来;方赞昊和两个副总就站在门边,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一个挤塞着二三十号人的大房间里,竟然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几声被刻意压低的咳嗽……
这比赛还能赢吗?袁仲智自己就想找人告诉他答案!
零比二,还有几分把握能把这比分翻过来?
袁仲智阴郁深邃的目光慢慢地在队员和同事们脸上掠过,当光着脊梁面无表情的向冉迎向他的目光时,他既没躲闪向冉那含义复杂的眼神,也没有在向冉脸上多停留一下,就象打量其他队员一样,稍一停留就望向他身边的队员。把球队带进深渊的就是向冉摆下的乌龙,可他能去指责向冉吗?他不能……这是一个多好的队员啊,这又是一个多好的队长啊,他怎么还能忍心去指责这个内心悔恨到极点的队员哩?他谁都不想指责,队员们并没有犯下什么错误!他也不会去指责裁判,第一粒进球确实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虽然甘肃白云的作法有点卑鄙,但是这并没有犯规……
他走到黑板前,挥着刷子把上面残留的粉笔印记全部抹掉,又拈起半截粉笔,轻轻地咳嗽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声咳嗽转过来。
“零比二,毋庸讳言,这的确是一个很糟糕的比分,”袁仲智开门见山地说道。他不想再用那些无聊的鼓励言语去激励队员们的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