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叔叔的小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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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可不行呀,乔治——这可不行呀——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呀,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呀——这可是有悖于《圣经》的教义的呀!不错,乔治,你是遇上了一个狠心的主人——他的所作所为是无法饶恕的——我根本不想帮他说话。可是你应该知道天使是怎么样地让黑格心甘情愿地回到她主母那儿去并且服从她的;圣徒也打发奥内希姆回到他的家里去了。”
“别跟我搬弄《圣经》上的话了,威尔森先生,”乔治睁大眼睛说道,“你别说了,我妻子也是个基督徒,如果我能逃到我想去的地方,我也想做个基督徒。跟我这种境遇的人搬弄《圣经》,难道不是让我彻彻底底地背叛基督吗?我要向无所不能的上帝控诉——把我的遭遇告诉他,我想问问他,我寻找我的自由,这难道有错吗?”
这好心的人边说边摸着鼻子说:“你这样想是情理之中的,乔治,真的,很自然。可是我想劝你克制这种激动。我确实为你感到难受,你的情形很糟,确实很糟,可是圣徒说‘人人都要安分守己’你明白吗?乔治,我们都要顺从天命。”
乔治站在那儿,高昂着头颅,双臂紧紧抱在宽阔的胸前,一丝苦苦的笑,使得他的双唇扭曲了。
“我在想,威尔森先生,如果有一天印第安人抢走了你的妻子儿女,还让你替他们一辈子种庄稼,你是不是还认为应该安分守己呢?我看如果是让你碰上一匹走失的马,你准会认为那才是天意呢,对吧?”
那小老头听了这个比喻,惊异得眼睛都瞪圆了。但是,尽管他不是个很容易说服别人的家伙,但远远比那些喜好争论此类问题的人们知趣,他懂得没有什么话可说时,就应该闭上嘴巴。所以他就站在那边,一面小心地拉平雨伞上所有的折皱,一面又将他那番劝戒啰啰唆唆地说了一遍:“乔治,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我是一直很想帮你的,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可你现在冒这个险,实在是凶多吉少,你能保证冒险会成功吗?如果你被抓住了,你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糟多了。他们会肆无忌惮地把你折腾到半死不活,再把你卖到南方去受罪。”
乔治说:“威尔森先生,我确实是在冒险,这点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是——”他猛然将大衣敞开,露出来两支手枪和一把匕首。“你看,他们想都别想将我弄到南方去!妄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六英尺自由的土地——这应该是我在肯塔基拥有的另一块,也是最后一块领土了。”
“哎,乔治,你这想法可是太可怕了,乔治,你不顾死活了。这样做,我真担心,你是在触犯国家的法律呀。”
“威尔森先生,你又在说我的国家了,你是有个国家,可是我却没有国家,那些像我一样天生就是个奴隶的人也没有国家。没有一个法律是保护我们的。法律不是我们制定的,也不是经过我们同意的——我们和法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法律只不过是他们那些人用来镇压我们的手段罢了。难道我没有听说过你们七月四日的演说吗?每年的七月四日都是这么回事。你们跟我们说,政府是在民众的允许下才可以取得法定的权力的。如果一个人听到了这些,难道他能不想一想吗?难道他不会把你们所说的与你们所做的对比一下,从而得出什么结论吗?”
如果把威尔森先生的脑袋比做一团乱麻,是再恰当不过的了——毛乎乎的,软绵绵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但是却满怀慈爱,他是真心实意地同情乔治的,也有点儿理解乔治那高昂的情绪,因为这确实对他有所感染;但同时,他又觉得有必要继续劝一下乔治。
“你明白,作为朋友,我非得再说一次。乔治,你可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乔治,处在你这个地位的人如果有这种想法,那是再危险不过的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威尔森先生坐在桌子旁,紧张地摆弄着雨伞的手柄。
乔治边说边走到威尔森前面坐了下来,“你看,威尔森先生,我就坐在这儿,不管怎么看,我和你不都是一个样,不都是个人吗?你看看我的身体——我的手——我的脸,”说到这儿,他自豪地挺直他的身子,“我不也是个人吗?我不也跟别人一个样吗?听我说,威尔森先生,我的父亲是你们肯塔基州的一个绅士,可是他却根本不把我当成儿子般看待,临死的时候,让人把我和他的那些狗呀马呀一起拍卖去抵债。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亲和她的七个孩子一起儿被拍卖。我的母亲亲眼看到她的七个孩子一个一个地被不同的主人买走。我是她最小的孩子,她跪在我那老东家面前,恳求他把我们母子俩一起买下,这样的话,她最起码可以照顾一下我。可是他一脚踢开了她,我亲眼看见他用一双沉重的靴子踢她。他把我绑在马背上领回家去。临走时,我听见她在痛苦地哀号着。”
“那么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东家又经别人的手将我的大姐买过来,她是虔诚的浸礼会教徒,她既善良又漂亮,就像我那苦命的年轻母亲一样。她受过教育,又有教养。开始,我很高兴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身边又有了个亲人。可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失望了。先生,我曾经站在门外,听到她挨鞭子之后痛苦的呻吟。鞭子打在她身上却疼在我心上,可是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她之所以挨打,便是因为她希望像个基督教徒那样体面地活着,可是他们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权利;后来,她就和另一伙黑奴一起被卖到奥尔良了,就因为上面那个原因。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长大了——无爹无娘,无姐无妹,没人疼我,没人爱我,我连猪狗都不如。我的每一天都是在挨打受骂、忍饥挨饿中度过的,即使是挨打受骂、忍饥挨饿时,我也没有哭过。先生,小时候,我曾经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流泪,那是因为我想念我的母亲和姐妹们,我之所以流泪,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疼爱我的人,我从未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在我到你的工厂做工之前,没有人对我说过好话。威尔森先生,你对我好,你让我好好做,你让我读书识字,当一个有用的人,你应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你。后来,我遇上了我的妻子,你见过她的,她是那么的美丽。当我知道她也爱我,当我娶她为妻时,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太幸运了。先生,她既漂亮又善良。可后来呢,我又被我的主人抓走了,我被迫离开我的工作、我的朋友和我周围的一切,他还千方百计折磨我!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忘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准备给我个教训,让我记住我只不过是个黑鬼。不仅如此,他更要把我们夫妻活活拆散。他对我说,我得离开我的妻子,去跟别的女人过日子。他所干的这一切的根据,就是你们的法律所授予的。他根本就对人情视若无睹!你看看,威尔森先生,这些事情是怎么地让我一次接着一次心碎,可是在肯塔基,这就是合法的,根本谁也无法干涉的!这就是你所说的我的国家的法律吗?不,先生,这个国家根本不是我的,就像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一样。但我会有国家的。我对你们的国家要求很少很少,我只求它让我平安离开。等我到了加拿大,它就会是我的国家,它的法律会承认我,保护我。在那里我会安分守己地做一个好的公民,我早已对生死不屑一顾,谁要是想阻止我,那他可得小心一点。我要为自由而战,直至战死。你说你们的先辈就是这样做的,那我这样做,难道有错吗?”乔治说这些话时,或是在桌子旁边坐着,或是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他双眼里充满了泪水,不时显现出绝望的表情。这番话让这位善良的老先生热泪盈眶,不得不掏出一块手绢来擦它。
他突然破口大骂道:“这帮挨千刀的畜生!我一直想这样说——他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好,乔治,走吧!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开枪打着别人,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要乱开枪。至少,不该轻易伤着别人。你懂吗?乔治,你妻子呢?”他又问道,同时他又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先生,她不得不跑了,带着孩子跑了,谁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是朝北跑的;至于我们何年何月才能团圆,甚至到底能不能团圆,谁也不敢说。”
“这太令人吃惊了!怎么会呢?从那么善良的人家跑了?”
“善良的人家会欠债,而我们国家的规定又允许他们从母亲手中抱走孩子,卖了钱替东家抵债。”乔治不无讽刺地说道。
那位正直的老先生摸摸索索着在口袋里掏出一卷钞票交给乔治,说:“我这么做,可能是会违背我的做人原则的,但是,管它的呢,去它的吧,拿着这些,乔治!”
乔治说:“不,好心的人,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身上的钱足够我用的。”
“乔治,你一定得拿着这些钱。钱到用时方恨少——只要来钱的途径是正当的,从来就不会嫌多,你一定得拿着,小伙子,你一定用得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可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乔治把钱收下了。
“那么,乔治,你想走多久呀——我希望你不会走得太久,时间也不要太长。你们做得很对,但是有些冒险,还有这个黑人——他是干什么的?”
“他可是个可靠的人,一年前跑到加拿大去了。他到那儿之后,听说由于他的逃跑,他的主人迁怒于她——他的母亲,经常用鞭子打他的母亲。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安慰安慰他母亲,同时想瞅机会把她带走。”
“带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见到他的母亲。现在,他准备陪我到俄亥俄,将我托付给那些曾帮助过他的朋友,再转回来接她。”
老先生说:“危险啊!真是太危险了。”
乔治挺直了身子,无所畏惧地大笑了起来。
那老先生好好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脸上带着诧异的神情。
威尔森先生惊叹道:“乔治,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这么多,你的言谈举止完全变了样。”
乔治骄傲地说:“因为我自由了,现在我是个自由的人了,先生,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谁的奴隶了,我自由了。”
“你可得小心呀!你还不能肯定——你如果被抓住了呢?”
“威尔森先生,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么到了阴间,人人都是一样的自由平等。”
威尔森先生说:“你的勇气太让我佩服了,你竟然直接闯到这儿来了!”
“威尔森先生,就因为这家旅馆离得最近,就因为这是在冒险,人家谁也想不到我会到这儿来的;他们一定会往前方去追我,不是连你都差点没认出我来吗?吉姆的主人在那边很远的地方,这边没有人认识他。而且,他那边的人早就不再费劲儿抓他了;我想,单凭那告示是没有人能把我认出来的。”
“可是你手上有着烙印呢?”
乔治把手套脱下,露出来一条刚刚长好的疤痕。
他讥讽地说道:“这可是哈里斯先生留给我的临别纪念呢。早在半个月前,他就给我烙了这么个记号,因为他觉得我迟早都会跑掉的。这伤疤长得不错,已经愈合了,是吧!”说着他又戴上了手套。
“我告诉你,只要我一想到你所冒的风险,我就胆战心惊。”
“这么多年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