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川文集-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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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川文集》
论“听话”
论“听话”
两种偏颇
中国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点也不管,
骂人固可,打人亦无不可,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
的蜘蛛一般,立刻毫无能力。其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而至于打扑,使
他畏葸退缩,仿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自以为
是教育的成功,待到放他到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
跳跃。
《鲁迅全集》第4卷,第433页
这是鲁迅在二十多年前(1933年)说的,到现在看来,还是这样新鲜、有
力时至今日,由于这个时代所给予人们的新的道德的影响,相当多的家庭也已不再
墨守这两种偏颇的“法”,开始找到“教孩子”的正当门径了。然而,我们仍然不
能为此心安。因为这“两种法”的偏颇传统,决不会那么一下子就轻易地消失。而
只要这种传统还没有消失,它就在我们的社会中,成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其所以成为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这两种“法”是从根本上与我们的社会制度相
抵触的。对孩子和青年的关心和培养,是我们整个社会的职责。放弃了这种关心和
培养,就是极大的失职,就是毁掉了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将来;而如果用错
误的方法来进行教育,也同样不能尽到职责,而要发生很坏的效果。
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
“两种法”的害处虽然都大,然而今天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却在于后者,即
“教孩子”和青年的所谓“听话”这一点上。
为什么?当然不是因为“教孩子”和青年“任其跋扈”、不加教育之“法”已
经为大家所抛弃了,不,这还是值得注意的问题;而是因为教育青年“听话”之法,
是在“加强对青年的教育”的名义之下进行的,而它的害处又往往不被一般人所
认识,因而这种“偏颇”之法,在目前有着更大的普遍性。自然,今天的所谓听
“话”跟鲁迅所说的内容已不尽相同。“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而至于打扑”的,
即使还没有绝迹,已经很少了。但是,如果从实质去了解,“教孩子”和青年不管
什么“话”都要“听”,让孩子和青年失去了创造性和科学态度的看法和作法,在
家庭中,在学校中,在社会上,在青年团和少先队内,却是相当地流行的。一些不
求甚解的热心家以为既然不能“教孩子”和青年“任其跋扈”,那么就应该“严加
管教”,他们把孩子和青年限制在一个非常死板的框子里。谁的行动如果超出他们
的框子以外,就是“不老实”,“不听话”。对于来自长辈、上级的意见,如果青
年提出一些疑问甚至提出批评和意见,那就是“不虚心”,“不听话”,甚而是
“组织纪律性不强”……。其效果呢?自然也是不妙的。这样一来,“跋扈”虽然
不敢,却只剩下了“美其名曰”的“听话”,使生龙活虎般的青年和未来的青年
(孩子),“待到放他到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跳
跃”了。
这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道理,稍稍注意这个问题的人,是不难发现若干真
凭实据的。请想想,下列类乎算术公式的“公式”是不是有,是不是在某些地方流
行,是不是还没有得到有力的批评或驳斥?
好团员=团籍十“听话”;
好学生=学籍+“听话”;
好青年=青年+“听话”;
好孩子=孩子+“听话”。
总之,“好者”,“听话”也。“听话”成为唯一准绳。
我想,没有人否认这种种公式的存在的,而且批评和驳斥它的言论还似乎不多,
这就不能不是一个迫切的问题了。
“听话”一解
说到“听话”,就不能不预先防止某些可能发生的误解。
头一个方面,用不着怀疑,我们的许多“热心家”,要孩子和青年们“听话”,
实在是出于好心,并无使之成为“仿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的意思的,他们倒是
真正要关心和帮助这些孩子和青年成为有用的人的。
次一个方面,这里我们决不是一般地反对“听话”。孩子和青年难道不要“听
话”吗?要“听”呵!一切正确的“话”都是要“听”的。但这里所说的“听话”
的意思是,凡是正确的“话”,就应当按照它去实际地做。那么,如果广义地讲,
就连错误的乃至反动的“话”,必要时也是要“听”的,不过是“听”了之后,并
不按照去做,而是反过来驳斥它、反对它而已。很显然,在这个意义上的“听话”,
不但不应当受到反对,还应当特别提倡。现在,在这个意义上的“听话”,并不是
我们的孩子和青年已经做得很够了,不,这是一个永久性的教育问题,很难说有什
么够了的时候。
那么,问题究竟在哪里呢?为什么把“教孩子”和青年“听话”当成一种偏颇
的“法”呢?
“教孩子”和青年的“美其名曰”的“听话”之“法”的偏颇,是因为:第一,
它不问这“话”是什么样的“话”,是正确的“话”,还是错误的“话”。显然,
正确的“话”自然应该“听”,而错误的“话”就不应该“听”(这里的“听”是
按照它去做的意思)。
第二,它不是提倡让孩子和青年去做独立的思考的评判,而是叫他们盲目地
去“听”。显然,即使是正确的“话”,也应当自觉地用科学的态度去“听”,而
不能提倡盲目性。
第三,它不是发扬孩子和青年的创造性,而是叫他们墨守成规。事实上,无
论多好的“话”,也不能说尽一切真理,真理的长河是发展和丰富着的,一切都有
待于新的创造,特别是青年的创造。只叫青年“听话”,墨守成规,规规矩矩,而
不引导他们去大胆地想,大胆地行动,这就可能杜绝了这种创造。
这一些,就是我们对于“听话”之“法”的偏颇处的一般理解。
由“听话”所引起的
我们指出了“听话”之“法”的偏颇,就不能不说一说我们的一些正面看法。
当然,在这里,不可能就对青年的整个教育问题做全面的探讨,只能就这个问题所
引起的问题提上几句。
代替教孩子和青年“听话”的,我以为,是两种根本的为人态度:一是服从真
理的精神;二是创造精神。
服从真理的精神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对真理,是坚决地拥护,坚决为它奋斗
;另一方面,对一切违反真理的言论和行为,就坚决反对,坚决同它斗争。而这里,
两者又是统一的,那就是为真理而战斗。
创造精神也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对一切先进的优秀的东西,一切先人留下的
优良传统,一定要学习,要承继;另一方面,又不止于承继和学习,而要努力创造
新的东西。这就是说,要创造性地学习,创造性地工作。
不言而喻,这两种为人的态度,都要建立在自觉的基础上的,而不是靠盲目性
就能自动地形成的。对于一切事物,都要通过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去评判,对于一
切能够接触到的问题,都要有经过自己思考过的看法和意见。
看法和意见,事实上是任何人也不可能没有,也不应该没有的。我们决不能像
官僚主义者那样怕别人的看法和意见,有如怕洪水猛兽。当然,看法和意见有正确
与错误之分,但对青年说来,只应提倡他们多想、多研究、多提出他们自己的看法
和意见,同时又用服从真理的精神对待他们,而不能提倡他们吞蚀或收起他们的看
法和意见。青年人的错误看法和意见,是不可免的,如果让他们吞蚀或收起错误的
看法和意见,那就连正确的看法和意见也就一古脑儿化为乌有了。而正确的看法和
意见,乃是正确的行动的先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的。没有它们,也就没有了
服从真理的精神和创造精神。
很明白,如果是这样,也就真正能够做到正确的“听话”了,然而这岂是前面
说的“听话”之“法”所能包括的吗?不能啊!这一点,也就是本文的中心意思。
一九五三年
选自《针锋集》,北京出版社1958年版
旱天不旱地——记闽南抗旱斗争
旱天不旱地——记闽南抗旱斗争闽南在大旱中。闽南的龙溪专区在大旱中。龙溪专区的东南沿海四县(诏安、
东山、云霄、漳浦)和漳州平原(龙海县)在大旱中。
旱情到底有多重?最好是回溯一下历史。《漳州府志》记载了从唐贞元六年
(公元790年)到清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总共28次大旱。其中,载明旱期
的共有11次,而以距今整整800年的宋隆兴二年(公元1164年)和距今不到220年
的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两次为最长,大约都是七八个月。从清乾隆以后,
史料中没有查出关于旱情的记载。就本地人的记忆所及,从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3
年)至今,有过九次大旱,其中以1933年、1943年和1946年三次旱期最长,为时还
不超过六个月。而这一次呢,就龙溪专区来说,大部分地区从去年10月13日、14日
至今年5月底,总共七个半月,没有下过一次透雨。5月30日至6月2日下了一次
较大的雷阵雨,但大都下在山区。沿海的诏安、东山两县仍然滴雨未落,漳浦只下
一毫米,云霄下了三毫米。这就是说龙溪专区此次的大旱,既是古往今来所罕见的,
又是近代所没有的。
由于旱情延续和发展,至五月下旬,全专区22个蓄水100万立方米以上的水库,
有14个已经干涸,其余8个已经接近干涸,蓄水量只达原蓄水量的百分之四。闽南
第一条大江——九龙江的三条支流的流量已少到多年来的最低点。西溪已降到2.
71秒公方,北溪已降到22.5秒公方,南溪已经无水。至于其他小溪、小塘、水井
等等,也大都枯竭或接近枯竭。
这些考据和数字,并不是没有震动人心的力量的。近几天,江淮河汉之间小麦
生长较好的喜讯不断传来,却依然不能完全消除此地的人们对于当前旱情的优虑。
我自己,就是带着严重的不安来到闽南一带的。我们知道,龙溪专区,尤其是它的
漳州平原,是福建省内重要“谷仓”之一。如果天灾在这里得逞,会给国家和当地
人民造成多大的损失!
从闽中到闽南的天然交界处—一莆田南下,直到惠安、晋江、厦门、龙海、漳
浦、云霄,旱情似乎一步比一步严重,气候也似乎一步比一步灼热。海岸上所特有
的、凉爽而潮湿的、带咸味的清风总不见吹来,南方所特有的、雨蒙蒙、雾茫茫的
动人景色总不见在面前展开,扑面而来的尽是灸人的骄阳和闷人的热气。骄阳、热
气烤着人们的肢体,也绞着人们的心。在这里,人和土地所受到的礼遇是一样的。
这礼遇,真是何等严酷!
当我透过车窗,向不断伸展的田野作持久的观察以后,我的不安的感觉才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