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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毁灭-第18章

小说: 毁灭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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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契克没有看他,甚至不在听他讲话,但是皮卡每说一句,他心里就有什么在微微颤抖,好象有人在用怯生生的手指从他心里的还有生机的茎杆上摘下已经枯萎的叶子,“这一切都完了,永远回不来了……”密契克想道,他是在为他的枯叶惋惜。

“我要去睡觉了……”他想了个脱身之计,这样对皮卡说。“我累了……”

他往密林深处再走进去,躺在灌木丛下,提心吊胆地打起瞌睡来。……他好象被推了一下似地猛然醒来。心脏不规则地跳动着,汗透了的衬衫贴在身上。灌木丛后面有两个人在说话:密契克听出了是斯塔欣斯基和莱奋生。他小心地拨开树枝,张望了一下。

“……无论如何,”莱奋生抑郁他说,“在这个地区再守下去是不行了。唯一的出路是往北,到土陀一瓦卡谷地里去……”他解开图囊,取出地图。“你看……这儿可以越过山岭,再沿黄泥河子走下去,路很远,可是没有办法……”

斯塔欣斯基不看地图,而是遥望原始森林的深处,好象在估量着将要被人的汗水浇洒的每一戌里。忽然,他很快地霎着一只眼,看了看莱奋生。

“那末,弗罗洛夫呢?……你又忘啦……”

“是啊--弗罗洛夫……”莱奋生重重地在草上坐下。他的苍白的侧面正对着密契克。

“当然,我可以陪他一块留下……”斯塔袄斯基沉吟了一会儿,沙哑地说,“实际上,这是我的义务……”

“胡说!”莱奋生挥了挥手。“不到明天中午,日本人就会跟踪我们的脚印来到这里,……难道你的义务就是被杀死么?”

“不这样又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密契克从来没有在莱奋生的脸上看到过这种一筹莫展的表情。

“看来只剩下一个办法……这我已经想过……”莱奋生说不下去,狠狠地咬紧牙齿,不做声了。

“是吗?……”斯塔欣斯基问了一句,好象等待下文。

密契克预感到事情不妙,把身子更向前探,差点暴露了自已。

莱奋生想用一句话道破他们剩下的唯一的办法,但是,这句话显然是非常难以出口,所以他说不出来,斯塔欣斯基怀着疑惧和惊讶瞅了他一眼,……心里便明白了。

这个想法使他们颤抖着,苦恼着,使他们彼此不敢正视,他门吞吞吐吐地谈起彼此已经心照不宣、但是又不敢一语道破的那句话,虽然这句话是可以立刻说明一切,结束他们的烦恼的。

“他们要害死他……”密契克明白之后脸色发白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仿佛隔着灌木丛马上也会听到它的声音。

“他怎么样--很糟吗?糟得很吗?”莱奋生问了好几遍:

“要不是这样……唔……如果我们不把他……总之,他还有一线恢复的希望吗?”

“希望是一点也没有了……不过,关键难道在这里吗?”

“无论如何,这样总轻松些,”莱奋生承认说。他因为言不由衷,马上感到内疚,但是他的确觉得轻松了些。沉默了一会,他又轻轻他说:“要办今天就办……不过要小心,不要让别人起疑心,特别是他本人。……行吗?……”

“他是不会疑心的……过一会儿他就要吃溴剂,可以用别的来代替……可是我们要不要等到明天呢?……”

“还拖什么……迟早反正是一样……”莱奋生收起地图,站起身来。“只好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只好这样吗?……”他不由得竟向一个本身需要得到支持的人去寻求支持。

“是的,只好这样……”斯塔欣斯基心里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你听我说,”莱奋生慢吞吞地开始说,“你照直说吧,你到底愿不愿意?还是直说的好……”

“我愿不愿意吗?”斯塔欣斯基说,“是的,我愿意。”

“我们走吧……”莱奋生碰了碰他的衣袖,他们俩慢吞吞地向小屋那边走去。

“他们真会干出这种事吗?……”密契克扑倒在地上,把脸埋在手掌里,这样不知趴了多久。后来他站起身来;好象受伤似的,一路扶着灌木丛蹒跚地跟在斯塔欣斯基和莱奋生后面慢慢地走过去。

干了汗、卸了鞍子的马匹,都扭过疲乏的头来望着他。游击队员们有的在林中空地上呼呼大睡,有的在做饭。密契克找不到斯塔欣斯基,几乎是奔跑着到了小屋前面。

他来得正是时候。斯塔欣斯基背对着弗罗洛夫站着,迎着亮光,两手哆哆嗦嗦地把什么药水倒进量杯。

“等一下!……您在干什么?……”密契克大喊一声,吓得圆瞪着两眼向他奔过去。“等一下!我都听见了!……”

斯塔欣斯基颤抖了一下,转过头来,手哆嗦嗦得更厉害了。……突然,他迈步走到密契克面前,额上一根青筋可怕地膨胀起来。

“滚!……’”他用暗哑的低语凶狠地说。“我宰了你!……”

密契克尖叫了一声,魂不附体似地从小屋里跑了出去。斯塔欣斯基马上定了定神,又朝弗罗洛夫转过身去。

“什么……这是什么?……”弗罗洛夫惴惴不安地用眼角望着量杯,问道。

“这是溴剂,你喝了吧……”斯塔欣斯基严厉而执着他说。

他们的目光碰在一块了,他们互相了解了,由于心照不宣而发愣……“完了……”弗罗洛夫想,但不知怎的既不惊讶,也没有感到恐惧、激动和伤心。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容易;他甚至觉得奇怪,假如活着徒然给他增添痛苦,只有死才能使他解脱苦难的话,那他又何必受了那么久的罪,那么执拗地贪生怕死呢。他好象在寻什么似的迟疑地环顾周围,后来他的目光停在旁边凳子上没有动过的午饭上。那是一盘已经冷掉的奶冻,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自从弗罗洛夫卧病以来,他的眼睛里是第一次露出带有人情味的神情对自己的怜悯,也许是对斯塔欣斯基的怜悯,他垂下了眼皮,等他再抬起眼皮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是平静而温顺的。

“将来你要是去苏昌,”他缓慢他说,“给我捎个口信,叫他们别太……难受。……每个人都要走这条路……是的……每个人都要走的,”他重复着说,神情之间显示出他对于人总有一死的思想似乎还不十分明白,还没有得到充分证明;然而正是这个思想使得弗罗洛夫个人的死失去了死的特殊意义,对他个人说来是特别可怕的意义,同时,也使它这个死成为一件平常的、人人都难免的事。他想了一想,又说:“我有一个儿子在那边矿上……他叫费嘉。……希望你们想到他,等一切都平定了,希望多少照顾他一些。……好,你就拿来吧!……”他的声音马上变得微弱了,发抖了,猛地中断。

斯塔欣斯基浑身发冷,歪扭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拚命地霎着一只眼睛,送上了药杯。弗罗洛夫双手端起药杯,一口气喝完。

密契克被地上的枯枝绊得跌跌跄跄,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森林里乱跑,他的帽子丢了,头发象蛛网似的,粘湿而讨厌地挂在眼睛上,太阳穴里在怦怦跳动,血液每冲击一下他就重复着一句没有意义的话,不住地念叨,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一样可以抓住的东西了。忽然,他撞到了瓦丽亚身上,便惊恐地闪烁着眼睛,跳到一旁。

“我正在我你呢……”她喜形于色地开口说,但是一看到他那副精神错乱的样子,就吓得住了嘴。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很快地、毫不连贯他说起来:

“你听我说……他们把他毒死了……弗罗洛夫。……你知道吗?……他们把他……”

“什么?……毒死了?……住嘴!……”她突然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不容分说把他拖到自己跟前,用湿液液的、发烫的手心捂住他的嘴。“住嘴!……你不用管。……我们往这边走。”

“到哪里去?……唉,你放手!……”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挣脱了她的手,把她推开。

她又拉住他的衣袖,拖着他,执着地重复说:

“你不用管……我们离开这里……人家会看见我们的。……这里有个家伙……尽缠着我……我们赶快走!……”

密契克几乎打了她,才能又一次挣脱。

“你到哪里去?……站住!……”她大声喊着,又跟在后面追上来。

可是,这时候从灌木丛里跳出了“黄雀”--她就猛地往旁边一冲,跳过小溪,躲进赤杨丛里。

“怎么她不干么?”“黄雀”跑到密契克跟前,连忙问道。“啊,也许我会走运!”他朝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跑去追赶瓦丽亚……

12 路途

象密契克之流的人物,总是用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把自己的真实感情(跟莫罗兹卡的感情是同样地平常和不足道的感情)掩饰起来,并且以此显出自己不同于莫罗兹卡那种不善于粉饰自己的感情的人,“这种情况是莫罗兹卡从小就看惯了的,可是他却没有认识到事情就是这样,也不会把这种看法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然而他总是感到,在他和这些人中间隔着一诸不可逾越的墙,这堵墙便是用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经过美化的、虚伪的言行砌成的。

因此,在莫罗兹卡同密契克那次难忘的冲突中,密契克拼命要显示,他对莫罗兹卡让步纯粹是出于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一想到,他是在为一个根本不配受到如此对待的人而抑压自己卑鄙的动机,他的身心就充满了愉快的、忍让的苦恼。然而,在灵魂深处他却怨恨自己和莫罗兹卡,因为实际上他是巴不得莫罗兹卡处处倒霉,他只恨自己胆子太小,所以无法去伤害莫罗兹卡,同时还觉得,体验着忍让的苦恼是更为体面、更为愉快的。

莫罗兹卡却认为,正是因为密契克有着他莫罗兹卡所没有的漂亮的外表,瓦丽亚才看中了他。她不但把它看做是外表的美,而且也把它当做是真正的灵魂的美。所以当莫罗兹卡重又看到瓦丽亚的时候,他的思想不由得又陷进了原来的、得不到解答的圈子里--想到她,想到自己,想到密契克。

他发现,瓦丽亚老是不见踪影,(“准是在跟密契克鬼混!”)便久久不能入睡,尽管他竭力自我安慰说,他对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的斗争对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重大意义以及坚持这一斗争的,他就小心地昂起头来向黑暗中凝视:会不会看到他们俩的身形偷偷摸摸地出现。

后来,一阵骚动惊醒了他,篝火里的湿树枝吱吱响着,一个个巨大的黑影在林边晃动,木屋的窗上时明时暗——有人在划火柴。接着哈尔谦柯从木屋里出来,同在黑暗中看不见的什么人说了几句话,就在聋火堆中间穿过,好象要找人。

“你找谁?”莫罗兹卡碰声问道,他没有听清楚答复,又同了一声:“什么?”

“弗罗洛夫死了,”哈尔谦柯低沉他说。

莫罗兹卡把大衣裹得更紧,又睡着了。

黎明时分埋葬了弗罗洛夫,莫罗兹卡跟别人一块漠然地在他坟上洒了土。

在大家备鞍的时候,发现皮卡不见了,他那匹弯鼻子以小马整夜没有卸下鞍子,无精打采地站在树下,样子可怜。“这老头,受不住了,跑了,”莫罗兹卡心里想。

“行啦,不用找啦,”莱奋生说,从早晨就发作的肋痛使他皱着眉头。“别忘了马。……不行,不行,别让它驮东西!军需主任在哪里?准备好了吗?……上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皱起眉头,笨重地上了马,好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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