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的太阳-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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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像带继续运行着。
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死气沉沉的场面。
“我们在看什么?”我问道。
“等就是了。”
录像带继续运行。依然没发生什么事儿。
接着,我清楚地看见那姑娘的腿抽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
“痉挛?”
“我不敢肯定。”
这会儿,姑娘的手臂——深色的木头衬托出手臂的轮廓——动了一下。这是肯定无疑的。她的手握紧了一下,接着又松开了。
“她还活着!”
特里萨点了点头。“看上去是这样。现在看一下钟。”
墙上的钟是8点36分。我注视着,没发生什么事儿。录像带又运行了两分钟。
康纳叹了口气。
“钟不走了。”
“不”她说,“仔细观察之后,我首先注意到磁带的纹路。象素不停地来回跳跃。”
“什么意思?”
“我们把这称为摇滚。这是伪装定格的常用办法。正常定格肉眼可以看出,因为图像的最小单位是突然静止的。而在一幅正常的画面中,总有一些小小的动势,哪怕是杂乱无章的动势。因此,你要做的就是摇滚,让3秒钟的图像作反复循环性的转动。这就产生了一点动势,使定格不那么明显。”
“你是说录像带在8点36分时被定了格?”
“是这样。很明显,当时那姑娘还活着。我不敢肯定,但有可能。”
康纳点了点头。“所以,原始带才那么重要。”
“什么原始带?”她问。
我拿出前天晚上在公寓找到的那盘带子。
“放出来看看。”康纳说。
我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46层楼面,是从侧面那台摄像机上拍摄的。会议室一目了然。这是一盘原始带:我们目睹了那起谋杀案;我们看见莫顿离开,留下那姑娘躺在会议桌上。
录像带继续向前运行。我们注视着那姑娘。
“你能看见墙上的钟吗?”
“这个角度看不见。”
“你觉得过了多久?”
特里萨摇摇头。“我没法说。大约几分钟吧。”
接着,那姑娘在桌上动了动。她的手抽动了一下,然后,头也动了动。她活着,这毫无疑问。
从会议室的玻璃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往前移动着,从右侧走了出来。他走进房间,回头看了一下,看周围是否有人。那人是石仓。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会议桌旁,将手放在姑娘的脖子上,把她卡死了。
“天哪。”
他好像用了很长时间。那姑娘一直挣扎到最后。她已经不再动弹了,可石仓依然死死按住她不放。
“他可不想冒险。”
“不,”康纳说,“他可不想。”
最后,石仓从尸体旁往后退去,扣上袖口,整了整西装外套。
“行了,”康纳说,“你可以关上机子。我看够了。”
我们又回到屋外。微弱的阳光透过漫漫的烟雾。车辆隆隆驶过,不时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沿街的房屋年久失修,不成样子。
我们钻进汽车。
“现在怎么办?”我问。
他将电话递给我。“给市区分局挂电话,”他说,“跟他们说我们有一盘证实石仓行凶的录像带。告诉他们,我们这就去中本公司逮捕石仓。”
“我还以为你讨厌车内电话呢。”
“打就是了,”康纳说,“反正我们的事差不多快完了。”
我照办了。我把我们的打算和去向一并告知值勤官。他问我们是否要增援警力。康纳摇摇头,我也就说了声不用。
我挂上电话。
“现在怎么办?”
“去中本公司。”
57
在录像带上看了那么多次第46层楼面的情况之后,一旦自己又亲自来到这儿,颇有些怪怪的感觉。尽管是星期六,办公室依旧是一片繁忙。秘书和管理人员一个个匆匆忙忙。白天的办公室看上去有些异样。阳光透过四周偌大的窗户泻了进来。周围的摩天大楼即便是笼罩在洛杉矶的雾霾里,也显得近在咫尺。
我抬起头,见监视摄像机已被人从墙上取走。右边,谢里尔·奥斯汀遇害的那间会议室正在重新装修。原先的黑色家具已经搬走。装饰工正在安置一张淡色木桌和崭新的米色椅子。整个房间完全改了面貌。
敞开式办公室另一侧的大会议室里正在举行会议。阳光透过玻璃墙,照在分坐长桌两侧的40个人的身上。桌上铺有绿毯,一侧坐着日本人,另一侧坐着美国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整整齐齐地搁着一叠文件。鲍勃·里奇蒙律师坐在美国人中,显得很突出。我一眼就发现了他。
康纳站在我身旁,叹了一口气。
“开什么会?”
“星期六会议,后辈。”
“你指的是埃迪谈到的星期六会议?”
康纳点点头。“成交微电脑公司买卖的会议。”
电梯附近坐着一位接待员。她先是注视了我俩一会儿,而后很有礼貌地说:“先生们,能帮你们什么忙吗?”
“谢谢,”康纳说,“我们在等一个人。”
我皱了皱眉头。从我们站立的地方,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会议室里边的石仓。他坐在日本人那一方,靠近桌子中央,正抽着烟。坐在他右边的那个人俯过身去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石仓一边点头,一边微笑。
我朝康纳看了一眼。
“别忙。”康纳说。
几分钟后,一位年轻的日本助手匆匆穿过敞开式办公室,走进会议室。一进会议室,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那端坐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要人身后,然后俯下身,在那长者耳边低语了几句。
“岩渊。”康纳说。
“他是谁?”
“中本公司在美国的总头领。总部在纽约。”
岩渊朝助手点点头,然后从桌旁站起身。助手替他挪开椅子。岩渊从日方谈判成员后面走过。当他经过一人身边时,在那人肩上轻拍了一下。岩渊走到桌子尽头,打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到会议室那边的露台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人起身离开。
“森山,”康纳说,“洛杉矶分部经理。”
森山也离开会议室走到露台上。两人站在太阳底下抽着烟。助手跟了上去,一边说话,一边频频点头。两位长者留神听着,然后转过身去。助手依旧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森山转过身来,跟助手说了几句什么。助手快速鞠了一躬,回到会议室。他走到一位黑发、蓄着八字胡的人身边,嘀咕了几声。
“白井,”康纳说,“财务处长。”
白井站起来,但没去露台。他打开里边的门,穿过敞开式办公室,走进一侧尽头的办公室。
会议室里,助手走到第四个人的座位边。我认出那人是吉田,赤井陶瓷公司总裁。吉田也溜出会议室走进敞开式办公室。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
“他们这是在脱身,”康纳说,“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就想一走了之。”
我回头朝露台望去,只见那两个日本人正沿着露台,漫不经心地朝那一头的大门走去。
我说:“我们等什么?”
“耐心点,后辈。”
年轻助手离开了会议室。会议继续在进行。在敞开式办公室里的吉田将年轻助手拉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
助手又回到会议室。
“唔。”康纳说。
这一次,那位助手走到美国人这一边,在里奇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里奇蒙背朝我们坐着,因此,我无法看到他的脸,不过能看见他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扭过身,后仰着跟助手嘀咕了几句,助手点点头就离开了。
里奇蒙依旧坐在桌旁,慢慢摇了摇头,接着俯下身去看自己的记录。
一会儿,他从桌上将一张纸条传给了另一侧的石仓。
“那是给我们的暗示。”康纳说。他转向接待员,给她看了看警徽。然后,我们穿过敞开式办公室,朝会议室走去。
一位身穿细条子西装的美国年轻人正站在会议桌前说话:“请注意,如果你们看看附款C,那么,资产简表和——”
康纳首先走进会议室。我紧跟其后。
石仓抬起头,没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午安,先生们。”他的脸上不露声色。
里奇蒙平和地说:“先生们,假如你们能等一等的话,我们这儿正谈论相当复杂的问题……”
康纳打断了他的话。“石仓先生,你因涉嫌谢里尔·琳·奥斯汀谋杀案而被捕。”接着,他向石仓宣读了一遍他的权利,石仓则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会议桌两侧的人谁也没有动一下。整个场面犹如一幅静物画。
石仓依旧坐着不动。“荒唐。”
“石仓先生,”康纳说,“请您站起来。”
里奇蒙轻声说:“我希望你们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石仓说:“我明白自己的权利,先生们。”
康纳说:“石仓先生,请您站起来。”
石仓没动。香烟冒出的烟雾缭绕在他的面前。
一阵长时间的寂静。
接着,康纳对我说:“把录像带放给他们看。”
会议室的一面墙上装有录像设备。我找了一台自己先前曾用过的那种放像机,将录像带放了进去。但是,大型中央监视器上没一点图像。我试着按了许多揿钮,但就是按不出图像。
坐在后面一个角落做会议记录的日本女秘书匆匆跑上前来帮我。她深表歉意地鞠了一躬,然后按下该按的键钮,又鞠了一躬,回到原先的座位上。
“谢谢。”我说。
屏幕上出现了图像。即便有明亮的阳光照射,图像亦很清晰,正好是我们早先在特里萨房里看的那段。石仓走近那姑娘,死死按住她那挣扎着的身体。
里奇蒙问道:“这是什么?”
“捏造,”石仓说道,“骗局。”
康纳说:“这盘录像带是星期四晚上由中本公司保安监视摄像机在第46层拍摄的。”
石仓说:“这是骗局。”
但没人在听他说什么,大家都看着监视器。里奇蒙大张着嘴。“天哪。”他说。
从录像上看,那姑娘过了好长时间才断气。
石仓怒视着康纳。“这只是哗众取宠的噱头,”他说,“纯属捏造。说明不了什么。这——”
“天哪。”里奇蒙边说,边注视着屏幕。
石仓说:“这毫无法律依据,无法接受,永远也站不住脚。只能引起混乱——”
他忽然停止说话,第一次朝桌子的另一端看去。他看见岩渊的座位空着。
他又转向另一端,两眼飞快地朝会议室四周看了一眼。
森山的座位空着。
白井的座位。
吉田的座位。
石仓的双眼颤动着。他愕然地望着康纳。而后,他点点头,沮丧地咕哝了一声,站了起来。其他人依然注视着屏幕。
他走到康纳身边。“我不想看这个,上尉。等你做完你的游戏,可以到外面找我。”他点燃一支烟,斜着眼看了康纳一下。“到时我们再谈。可别忘啦。”他打开门,走到露台上。门依然敞开着。
我想跟着他走去,但康纳看着我,微微摇了一下头。于是我依然留在原地。
我看见石仓站在栏杆边,抽着烟,脸对着太阳。然后,他回头朝我们瞥了一眼,又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倚靠在栏杆上,将脚搁在上面。
会议室里,依然放著录像。一名美国女律师站起身,啪的一声关上公文包,走出会议室。其余人依旧坐着没动。
录像带终于放完了。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一阵微风吹动了会议桌上的一叠叠文件。
我往外面的露台看去。
露台上空了。
我们离开会议室走到露台上时,隐约听见下面大街上传来警报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