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五湖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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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真的确认这人确是怀有预谋,那他又待如何?
他该如何……自处?是杀了他抹却一切过往,还是、还是……
欧阳慢慢闭上眼睛,想到的是那天他刚刚意识到尹千觞也会中毒时,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如深冬重雪。
一旦确认,过往情谊是否也会变成漫天白雪?冰冷无暇,无喜无悲,亦无生趣。
——与其清醒地痛苦,不如糊涂地快乐。
欧阳从未像现在这样,明白这句话所带来的彻骨寒意。
“千觞……”他伏下去,与那人额头相抵,状若呢喃:“你令我很是为难,我不喜欢这样。既然我无法……那么……”
欧阳神情一寸一寸变得冰冷,没有再说下去。他几乎是痛恨着这样懦弱的自己,却依然没有确定的勇气。
——既然我无法下狠手,那么,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我只有将你当做变数,远远隔绝开来。
拾玖
西域小镇,桑落酒居。
酒家善酿桑落酒,故而以酒为名,而桑落酒之名又袭自桑落河。据说西域母马,饮此河水者皆乳汁甜美,用乳汁与葡萄一同酿成的酒,便呼为桑落酒。前人曾有诗曰: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酒家虽处西域,掌柜的却是中土人士,一应陈设乃至喜好,依然是天朝样式,颇为风雅。这日,酒居重新抿刷完墙壁。掌柜正同伙计商量着该挂哪位名家的字画时,却听座中有人长笑起身:“与其膺品,不如真迹。与其雕古,不如述今。”说罢,顺手拿起柜台上的毛笔,饱醮墨汁,当场在墙壁上笔走龙蛇。
这人在小镇上待了颇有一段日子,自称从江南而来。掌柜的见他与自己同乡,在一堆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中格外亲切。兼之这人见识颇广,谈吐不凡。故而只要他来,会账时都颇为照顾,引得这人来得更勤了。
当下见他这般自说自话,不等主人点头便自顾自动了上手,非但掌柜的目瞪口呆,其他客人和伙计们也全都看傻了眼。
一时间,酒居内只有毛笔落在墙壁上发出的刷刷声。
这时,却听窗外扑棱棱一声,飞进来一只尖喙黄羽的鸟儿,绕着那人转了一圈,落在他肩头上。见状,那人脸色一变,当即掷了笔,转身便走。众人阻拦不及,竟眼睁睁看着他去了。
待反应过来,掌柜的又气又心疼,刚要叫工匠来重新刷过,却在抬起头时愣住了。
醉来石上披襟卧
觉后林间掉臂行
每到夜深雪霁处
蟾光影里啸剑声
狂草如飞,七言若剑,飞虹流光,豪气夺人。
可惜,却尚缺一联。
掌柜的呆呆看了半晌,如梦初醒,急急吩咐道:“快,快去将那人找回来!”
“啊?”受掌柜常年熏陶,也认得些天朝诗句的小伙计会错了意,惋惜地说:“我瞧着这字龙飞凤舞,挺有气势的,写在这儿也不跌咱们店的份。你老又何苦要叫他回来赔钱重刷?”
“少废话!连你也晓得好,我能不知道?”掌柜的急得只差没跳脚,“你们赶紧将那位客人找回来,千万记得要客气些,我还要请他写完哪!”
“啊?哦!”
但等伙计们追出去时,那名布衣散发,潇洒不羁的青年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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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江都昌平客栈。
目送百里屠苏与风晴雪出去后,欧阳返身回房。
两年来明察细访,欧阳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屠苏便是当年的韩云溪,自己那一半魂魄便是被封在他体内。只是这小子阴差阳错之下被天墉城执剑长老救走,故而自己才遍寻不得。再有今日瑾娘亲开天眼批命,这把握已是十成十。使得欧阳越对屠苏上心着意。
他本打算为着日间瑾娘卜算之果,与屠苏长谈一番,安慰几句,但现在看来,已有人替他做了。
也好,省却他再费功夫。且趁此闲余,将接下来的事情再理一理。
雷严近来动作颇大,先是一举夺下掌门之位,继而将不受他拉拢的长老一并屠戮干净。雷严虽未向欧阳下狠手,却也是撕破脸面,将他软禁起来,并强迫他炼制一些药性极为霸道的丹药。
幸好他深知雷严性子,早已留好退路,得以带着寂桐一同脱身。
但玉横却是取回魂魄时必不可少之物,欧阳还得设法将其夺回。
一者玉横,一者将百里屠苏身上的魂魄封印,都亟待解决。
问题多多,好在除却玉横被雷严弄成碎片,需多费些功夫外,其余事情尚在他掌握之中。虽然他不曾耳提面命,但众人却无不按照他的意思,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
唯一不妥的,或许只有一个人。
但欧阳刻意不去多想。偶然掠过,也只对自己说:不过是件跑腿报信的事情,谅来那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二载光阴转瞬即逝。这其间他专注于夺回魂魄之事,极少有闲暇想起什么人。
只是偶尔夜中惊醒不成寐时,会有一种深刻的孤寂感萦绕心间,挥之不去。不过,这感觉便如夜雾一般,夜半来,天明去。晨曦一照,随即消散。
但,也许只是暂时隐没,因为它总会于下一个夜晚归来。
这时的欧阳并未料到,自己千算万算,仍是漏了一着。或许换谁也想不到,追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竟会挑这个时候向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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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时移事迁,昔年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成鬼窟,今日更又多添几名鬼丁。
多年来行走江湖,尹千觞并非一昧良善之辈,令敌人重伤乃致残废之事,他没少做过。但若说杀人,这还是头一遭。
他却并不后悔。
即便欧阳已传信与他,说明自己无恙,要他照旧按原计划行事,他还是不能不担心。
两年前欧阳说要专心炼制止痛祛病的丹药,再徐图魂魄之事。自此以后,二人再没见过。
以往至多隔上三四个月,欧阳便会召符传书,与尹千觞约定在何处见面。但这两年间书信往来,除了互报平安、说依然忙于炼丹之外,再未提起见面之事。
——救命丹药,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炼出来的?他耗费心神炼药,自己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
每回抑制不住想去看他时,尹千觞总这么安慰自己。欧阳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无论做什么决定,总是有道理的。自己既然在炼药上替不了他,那末就帮他做些别的事好了。
尹千觞遂来到昆仑山下,慢慢打听天墉城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修仙门派,来头大,法力深,硬拼不行,硬抢不过,只有拿出功夫慢慢磨,寻隙再做打算。
他在山下盘桓一年有余,倒也偷得几回空子,随着送东西的商家一道上过山。可惜都只在山门前站了一会儿,连仪门都没得进就被打发下来。莫说那长辫朱砂痣的少年,就连同负责采办的弟子,也没能搭上话。
正当尹千觞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江湖帮派来探探路时,欧阳的传信到了。
原来,他这些功夫都白费了。欧阳早已同那少年结识,并请他过去襄助。
换了别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丧气,但于尹千觞而言,这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尚未高兴多久,欧阳便出事了。
青玉坛……雷严……擦拭着染血的重剑,尹千觞神情是少见的冰冷肃杀。
他懒得再找什么借口。近乎厚脸皮一般,自说自话同屠苏一行凑到一块儿。一行人中,只有那个叫风晴雪的小姑娘对他和颜悦色,余者要么冷淡,要么戒备,要么看不顺眼。他也毫不在意,表面装得嘻皮笑脸,心中却无比焦虑,时时记挂着欧阳。
终于寻到雷严所在之处,亲眼见得青玉坛强掳幼童,挟持欧阳,欲为残暴之事,众人都是既惊且怒。尹千觞犹甚。看到两年未见的欧阳被法阵禁锢于高台一侧,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时,他简直恨不得立即往雷严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欧阳的丹药实在厉害,单是几名妖化弟子,便强横无匹。勉强挡下攻势后,居然又来一个妖化的雷严,更是凶悍。尹千觞一面抵挡,一面在心中苦笑:早知道也让欧阳炼瓶不会妖化的丹药给自己多好。
接下来他才明白,这药不单会令人妖化,还能要命,还是没有的好。
——其实雷严说得没错,少恭的手段,仍是未变……
屠苏反常的惊呼,打断了尹千觞的游移思绪。
“这个笑声……笑声……我、我听过!”屠苏俊颜苍白,拔剑在手,直指雷严:“你!是否曾经去过南疆?!乌蒙灵谷!你曾经到过那里?!”
雷严的表情十分奇特,即使他整张脸已扭曲得不似人形,也依然能看出惊惧不信:“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对峙的屠苏与雷严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乌蒙灵谷”四字时,尹千觞蓦然间变得与屠苏一般脸色苍白。力战时也未曾脱力失手的重剑,几乎直坠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5W多字了,自我表扬一下=V=
廿
诸事既毕,回到安陆美美睡了一觉,方兰生重又生龙活虎。见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儿,便撺掇着欧阳一起出去转转。说难得来一回,总不能连风土人情都不晓得,就这么走了。
不想还未走过半条街,前来道谢搭话的人就有十几个。初时方兰生还喜孜孜地应着,只觉终于做了一回传奇里的英雄大侠,颇为自许。待到次数多了,便觉得消受不起。拉着欧阳刚要回客栈,却被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拦下:“两位便是救了孩子的侠士吧?”
“是啊……”方兰生答得有气无力,以为又是一个来表达崇敬感谢之意的。
没想到那书生自报姓名后说道:“几位侠士壮举,堪称义薄云天。小生无以为报,特就今日诸位英雄事迹赋诗一首,还望两位斧正。”说着,取出一张纸笺,毕恭毕敬呈到二人面前。
方半生对写诗最是头大,但最爱品评别人的,当下便接过来同欧阳一起看了。
淡绿的戎葵笺上,一笔清逸端丽的褚楷,尚未细看,便令人有雅致风流之感。
方兰生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字!”随即念诵出声,“花界倾颓事已迁,浩歌长望意茫然。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好、好!好个花界倾颓事已迁!”
得到夸奖,那许姓书生殊无欢喜之色,作揖道:“小生看两位通身书香卷气,想来定是饱学之士,劳烦还请替我指出不足之处。说来不怕两位笑话,先生同窗,皆说我文章学问已到火候。但我参加两回乡试,却皆是落第。我苦思许久,因想到或许是周围之人顾虑我言面,是以宽言相慰……此番还请两位勿要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