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第7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火拔归仁瞪圆双睛,显然不服,却也无法争辩,众将你我相望,纷纷点头,一时却也拿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来。
哥舒翰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吐蕃兵虽说散而不聚,但根据这几年的交道,他们所最着意的,乃是河西。”他顿了顿,一口气说下去:“我以陇西兵出鄯州,吐蕃人必不敢怠慢,会悉出精锐相抗,我乘此时以彍骑精锐出河湟,横扫海南吐蕃屯落帐幕,敌军悬隔千里,必然措手不及,疲于救应,等他们缓过神来,我军步队,该早已拿下小小的石堡了罢。”
众将默无一声,眼中却个个油然露出敬服之色来。
哥舒翰精神一振,抬手拈起令箭,正待派将,却见帐幕一角,浑惟明双唇微动,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
“惟明,你说说罢。”
“是,”浑惟明挺了挺腰杆:“鄯州系吐蕃久争之地,彼此攻守,习为平常,我军纵出,未必遂愿;海西自开元二十五年之役后,十年不见兵革,毡帐相望,畜牧遍野,我军若能以数千轻骑自海北间道奔袭……”
帐中纷纷一片惊讶赞叹之声,哥舒翰不待他说完,扬声大笑:“妙计,妙计!火拔归仁,你选精骑五千,惟明为向导,间道奔袭海西,沿途多设烽墩,事成后,举火为号!”
火拔归仁急忙上前,一把抢过令箭,得意洋洋地环视着众将,显然,他对这条将令很是满意。
将令一条又一条派了下去:鲁炅和陇右讨击副使郭英乂领本部兵出鄯州,哥舒翰自领大军出湟口,成如璆率步卒六千,待各路大军发动后,便进围石堡,一举破城,王思礼率卢龙骁果和番上府兵,接济粮草器械,并为诸路救应。
众将一个个领命而行,似乎每个人都对新主帅的指麾心悦诚服。
哥舒翰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他好像看见,浑惟明适才领命出帐的时候,向自己望了一眼,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浑惟明久居吐蕃中,谙习敌情,我把他托付给你,让你好多长个耳目。”
王忠嗣的话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当然,只有一次例外。
这一次,这一次……
不过浑惟明终于什么也没再说,哥舒翰虽然努力去想,也终于没再想出有什么不妥来。
海北。
往日碧波万顷的青海已经封冻,白茫茫地看不见尽头;北面,祁连山雪峰陡峭挺拔,闪着刺目的银光。
旌旗卷,刀枪冷,五千骑兵急匆匆地行进在这冰原雪岭间的草地上。枯草如蓬,朔风如剑,两万只马蹄叩在枯草间的砾石上,发出刺耳的“咯咯”声。
“娘的。”虽是天寒地冻,火拔归仁却早已汗流浃背,他一边擦汗,一面低声骂道:“这鬼路,真是和咱们彍骑良驹的马蹄子过不去。”
“大人,此路若还嫌难行,柏海西面的盐泽砾漠,寒山石渍,怕是听也不敢听了。”
火拔归仁听得浑惟明此言,身上的汗毛都不由竖起多高,嘴上却不肯服软:“怕个鸟!咱胡人彍骑,什么时候说过个怕字……”
浑惟明一笑,岔开话题:“前面已近敌踪,请大人下令全军,俱将马蹄用布包起,以免惊敌。”
火拔归仁连连点头,一面急忙传令,一面佩服地连连打量着身边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
浑惟明骑一匹青马,全身上下,俱是唐将衣甲,腰间却悬了口吐蕃弯刀,头上没戴胄,而是用一条绣满金花的白布包着满头黑发。
“老弟真是心细如发啊,不过,一个刀枪厮混的汉子,怎么说话老是文绉绉的,好不让俺气闷。”
浑惟明不太自然地笑着:“大人别见怪,在下、呃、我自幼在吐蕃长大,华话俱是从书卷中习得,是以……”
火拔归仁大奇:“我说老弟也不像汉人呢,你难道是、难道是吐蕃人?”
浑惟明摇摇头:“我是吐谷浑人,从祖父起,陷在吐蕃已经三代了,据长辈说,我们祖上原本是姓慕容的。”
火拔归仁更好奇了:“那么你是怎么出来的,你家里人呢?”
浑惟明神色黯然,半晌,才喃喃道:“我……和我一起出奔的有四百多人,逃到磨环川的却只剩下二十七个人了。”
火拔归仁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像。
天色已经黑了,他头巾上的金花,在月色雪光中莹莹闪烁。
不知又走了多久,西边天际,突地跳出几星篝火。火拔归仁揉揉眼睛,精神登时大振:
“是吐蕃人的帐幕,孩儿们,跟我上!”
惨呼声,哭骂声,刀枪和皮肉的碰撞声,只一眨眼的功夫,刀光,火光,血光,便无情地撕裂了原本和谧安详的草原夜色。
措手不及的吐蕃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到马背,摸索到刀枪,便一个个被砍倒在血泊中,帐幕,草垛,一个个被点着了,红红的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天际。
女人孩子们哭喊着,光着脚,甚至光着身子,在冰冷的草地上哭喊着,奔跑着;脱缰的马匹,惊恐的牛羊,在人群火堆中狼奔豕突着。
“女人孩子不要杀,牛羊牲畜也不要抢,赶开他们,赶得越远越好,让他们去喊,让他们去怕……”浑惟明的声音,在一片嘈杂混乱之中,传得很远很远。
西南方向火把跳动,马影绰约,闪出百余骑吐蕃兵来,却是邻近跳荡屯落闻警来救。
“这还有点意思,孩儿们,抄上去!”
火拔归仁吆喝着,抡起大斧,第一个冲了上去。
一望平野之上,马矮甲轻的吐蕃骑兵,显然抵挡不住箭疾马快的五胡杂骑的轮番包抄侧击,更何况,他们的人数少了何止数倍。
不多时,他们已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声唿哨,或三人一队,或五人一聚,星散向西南驰去,不断有人中箭坠马,其余同伴,却不停留,甚至不回头看哪怕一眼。
火拔归仁扬声大笑,大斧高举,正待下令追击,却被浑惟明拦住:
“藏马比胡马耐的久驰,不能这样追。”
火拔归仁悻悻勒住马,半晌,忽地一拍脑门:“对了,该点火传信了吧?”
点火了,冲天的火光,把每个彍骑的面庞刀枪照得明灭不定,一面面血红的大唐旗帜,在火光中招展舒卷着。
一堆,两堆,三堆……处处烽墩,次第燃起,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咆哮着,旋舞着,直向东方飞去。
………【(四)】………
天色早已大亮了。WEnXUeMi。CoM
朔风枯草,四顾一片茫茫,远处雪山的冰峰,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马蹄过处,废垒残帐,兀自冒着缕缕残烟,望不尽的伏尸逸马,给冬日草原,平添了满目的肃杀和凄凉。
三路唐兵欢呼着汇拢,胡马红旗,卷起一片喧嚣。
哥舒翰立马节度旌旗之下,金甲锦袍,左右顾盼,虽然面色平静如常,眼角嘴际,却分明流淌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大哥,不,大夫,他奶奶的,这仗打的真叫畅快,老子一夜横扫两百来里,荡平吐蕃蛮子三处屯落,赶得他们连人带马,一路哭爹叫娘啊,哈哈,哈哈!”
火拔归仁满面红光,一路嚷嚷着飞驰过来。哥舒翰见他盔甲俱卸,大冷天里,只穿着单衣小褂,却是浑身汉湿,头上蒸蒸冒着热气,不觉莞尔,挥手一鞭杆,敲向他的脑门,火拔归仁嘻嘻笑着,也不躲闪。
哥舒翰不再理他:“惟明,惟明呢?”
浑惟明应声而出,一夜驱驰,让他的脸色显得有点疲惫。
“惟明,这次你可是奇功一件啊。”
浑惟明淡淡一笑,旋即敛然,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是啊,浑将军不但有谋有勇,还约束军士,不滥杀妇孺牲畜,仁义之师,理当如此啊!”说话者姓高名适,三十多岁的年纪,白面细髯,面色文秀,曾当过一任封丘尉,现在哥舒翰幕中为幕僚。
哥舒翰笑着看了高适一眼:“高先生到底是斯文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惟明此举可不光是为了一个仁字,我军出海西,意在乱敌方寸,断敌救应,这些到处哭喊奔窜的妇孺牲畜,正好帮我们一个大忙,把惊恐和混乱带到我们的兵锋到不了的地方去。”
高适叹服点头,浑惟明却皱了皱眉:“卑职久居吐蕃,深知蕃人心性,坚忍不肯容辱,这计策只能让他们混乱一时,却不足以让他们惊恐,弄不好反生敌忾报复之心,若卑职所料不错,他们很快就要大举反扑了。”
火拔归仁轻蔑一笑:“反扑便反扑,怕他个鸟!老子还没杀够呢!”
哥舒翰横了他一眼,正待开口,却见西南方向烟尘大作:“来得好快!”
哥舒翰再不怠慢:“彍骑久战疲惫,不要硬拼,传令各队,缓缓收拢!”
旗号摇动,人马如流,惟有马蹄得得,旌旗猎猎,上万人马,竟无一人开言,连刀枪碰撞之声,也寂然无闻。
滚滚烟尘由远及近,但见漫原遍野,人马如星,杂色旗幡,灿若烟霞,正不知敌军多少。
“好家伙,大论亲自典兵,真够下本的!”郭英乂指着对阵垓心,五方旗,虎豹衣,一圈圆阵,不禁失声叫道。
哥舒翰回头望向鲁炅,鲁炅会意点头:“奉主帅将令,各军,变阵!”
鼓号声起,彍骑闻声,迅即分出两翼,如箕散开;中军号带摇起,齐刷刷向后退了一箭之地,骑兵向队后一转,转瞬的功夫,数千步卒,拍刀长枪,已布列得整整齐齐,弓手弩手,也已在步队身后,引弓注矢,跃跃欲发。
对阵五方旗忽地一顿,滚滚烟尘,忽地戛然凝住了。
不移时,对阵咚咚咚响起一通鼓来,鼓声方止,两簇人马,扬旗舞刀,呐喊着驰突过来。
唐军阵中,寂无一声,阵脚如墙,屹立不动。
呐喊声中,两簇吐蕃兵,已掠过两翼彍骑,卷到唐军中军阵前。
鲁炅长枪一举:“放箭!”
步队一分,纷纷弩箭,如蝗飞出,疾驰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倏忽倒下一片。
“呀~~~”剩下的吐蕃兵竟不退缩,齐声大吼,打马直冲过来。弓弩手不及注矢,向后一退,拍刀长枪,齐刷刷平伸出去。
呜~~~~~
吐蕃本阵,忽地牦牛角声大作。
原本有进无退的吐蕃兵闻得号角之声,圈马便返,再不回顾一眼。
鲁炅伸手抄起一面三角号旗,正欲左右麾动,却被哥舒翰一把拽住了胳膊:
“两厢不动!”
转瞬间,吐蕃残骑已驰归本阵,但见五方旗连连舞动,五色杂旗,倏忽之间,如花瓣,若流星,引着队队蕃骑,作百条归路,散向西南。
唐阵中万余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一片烟尘,滚滚而逝,疆场之上,惟余百十逸马,半地伏尸。
“大夫,适才……”
见鲁炅一脸困惑,哥舒翰轻轻一笑:“吐蕃主将脑袋不笨,这两队骑兵不过是试探,我们两翼彍骑,自然不能轻动。不过吐蕃人着实是劲敌,一试不利,立即退走,咱们却占不得什么大便宜。”
说到这里,他旋即轻轻一笑:
“好在咱们本也不指望从诸论这里占到多少便宜,我军在海西折腾这些辰光,小小的石堡,也该有捷报传来了罢!”
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