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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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才14吧?爷爷抓豹子,孙子抓耗子,奶奶的。”
他吐了声粗口,旋即苦笑着闭嘴:小棋结婚时约法6章,第二条就是不许说脏话粗话。
风在吹,月光依旧惨白着。
“嗖~~”
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耗子从他脚前一尺处飞一般横窜而过,隐没在一大片废钢筋中。
老威不理它,继续走自己的路。
又一只耗子从废水泥袋后探出大半个脑袋来,鬼鬼祟祟张望半晌,竟径直窜出,当在老威去路前。
这耗子皮毛油光光的,足有老威脚丫子大小,红彤彤的鼠眼滴溜溜打着转,仿佛一点也不怕他。
老威左手攥紧木棍,右手五指一抹,已扣住一把尖尖的竹牙签:凭他的手段,只需一扬手,这老鼠就会变作一只竹刺猬。
“有意思么,打这样的玩意儿,唉!”
他心头掠过一丝犹豫:这丑陋渺小的脏东西着实提不起他胃口来:燕么虎好歹长了对翅膀么!
他正自彷徨不定,那耗子身躯忽地一缩,陡地和身弹起,随即坠入一堆碎砖,倏忽不见。
老威双足一错,站定身形,心头不由一阵狂喜:凭他数代相传的经验,他知道,吃肉的大猎物就在附近。
“镇静,镇静。”
他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凝神屏息,用耳廓捕捉着四周哪怕最细微的声息。
左边,就是左边,他已清晰听见一阵细微但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一个蓄势待发的身影。
“木棍没用了。”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右手木棍无声滑落在脚面,旋即轻轻落在草丛里,右手五指间,和左手一样扣满了竹牙签。
他鬼魅般拧过身形,便立即看到草丛间,一双警惕闪亮的绿眼珠。
老威身躯如弓弦般绷紧,定睛向绿眼珠方向看去。
乱草杂物间,一只尺把长的白猫正用异样的目光紧盯着他,四爪刨地,仿佛随时准备逃跑。说是白猫,其实毛色早已变得灰黄,脏乎乎的脖子上,却还套着个辨不出颜色的旧防蚤项圈。
“猫肉酸是酸了点,多加些糖醋麻辣,肯定比小棋说的乌鸦炸酱面好吃。”
他定了定神,又看了白猫一眼。
白猫身躯紧缩作一团,晶莹的眼珠里,仿佛竟透出一丝乞求的神色来。
不知怎地,老威的心猛地一跳,一时竟狠不下心来出手。
“犹豫心软,这可是猎人大忌。”
爷爷、父亲,都这样说过。可这只猫的眼睛绿得像宝石,也许不久前,它还是只蜷在主人膝间的宠物吧?
不远处一座楼架子顶上,小陈和老朱举着望远镜,正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二黄的七座越野就停在不远处的围墙根,至于大黄,因猎管办精简,刚刚丢了饭碗,就是今儿白天的事。
“头儿,这回好像没什么油水,还动不动?”
小陈觉得双腕发酸,放下望远镜问道。
“动!”老朱神色凛然,斩钉截铁道:“不抓他咱还能抓谁?”
………【(一)】………
南阳郡的父老乡亲很少不知道吴汉的,不仅因为这个小伙子年未满二十,就已能通解《春秋》、《大戴》,而且因为他又和气又谦逊,碰上需要帮忙的事,总是乐呵呵地凑过来搭把手,不管是帮张家阿伯把柴禾背到集上,还是替李家五婶给戍边的儿子写家书。23Us.com
“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好男儿应该背负天下重任,而不是给那些乡巴佬背柴禾!”
每当听到这些,他寡居的老娘就会颤巍巍、喘吁吁地这么数落一番。乡亲们都说,吴汉对谁都挺好,但最好的自然是对老娘;乡亲们还说,吴汉老娘对谁都是凶巴巴的,最凶的就是对自家儿子吴汉了。
“是是,娘亲教训得是。”
每逢此时吴汉总是恭谨地连声喏喏,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乡巴佬,自家祖上虽说在大汉时候做过什么太守、县令,可如今是大新朝了,连太守、县令的官名,都改了作郡尹、县牧,自家除了多几亩“王田”,比别家多沾几次荤腥,不就是和左邻右舍一样的乡巴佬么?至于背柴禾,不就帮人出点儿小力么,看见人家发自内心的感激笑容,实在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吴汉当然是个好男儿,当然也不是只想背柴禾,不想背负天下大任,不过郡县里几次征辟他当官,甚至还举过他一次孝廉,却都被老娘干脆利索地挡了驾。
“要识得逆顺呢!”
吴老太太大义凛然地教训着。是啊,老吴家祖上可是堂堂大汉朝的太守、县令,怎么能当这来路不明的“大新朝”的官儿呢?
“官是要当的,但要当就当咱大汉朝的官。”
吴老太太常常气哼哼的这样说。可是这大汉朝在哪儿呢?原本这南阳地界,跟大汉天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的某某王旁支或某某侯远亲,不说两千也得有个千把,可这一改朝、一换代,全郡近十万户人家,竟找不到一户姓刘的,那些旁支、远亲大多人间蒸发,剩下没走的几户,据说向姓王的新天子送了些三条腿蛤蟆、俩脑袋绵羊之类“祥瑞”,回来倒是照常显贵,却一个个都改了姓王。
连大汉皇帝自家亲戚都改姓王了,咱上哪儿去当他们老刘家的官儿呢?
一辆双挽青盖小车悠悠驶过田间阡陌,在树木田舍间转了几个弯,很快隐没不见。吴汉拄着锄头,瞥一眼小车一路荡起的尘埃,轻轻叹了口气。
“大郎你看,这莫不是官府征辟使者的青盖车?”
邻居二郎手搭凉棚,望着小车逸去的方向。他弟弟六郎嘴里嚼着菜团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快回去看看吧,没准儿是请你当官的使者呢,咱这一带要论有本事,你吴大郎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吴汉苦笑着,埋头接着锄自家菜地里的杂草。就算真是使者又怎样?反正老娘也不会让去的。
“大郎哥!大郎哥!大娘让你快些家去呢!”
邻家的桑桑姑娘沿着田埂边跑边喊着,气喘吁吁的,眉清目秀的一张圆脸涨得通红通红。
桑桑其实比吴汉只小一天,就住在吴汉家隔壁,针线也巧,眉眼也周正,连向来板着张臭脸的吴老太太见了她也是乐呵呵的。她和吴汉是自小的玩伴。如今两人都大了,平素不好意思多搭讪,但擦肩而过时,总不免多回几次头,用眉眼传几句无声的悄悄话。
快些家去?晚饭还早,这菜地里的草也才锄了一小半么。
“适才郡守派人来,说长安城里那人行文天下,广募英雄豪杰可以攻匈奴的进京,说是一旦中选,将待以不次之位,大郎,你是怎么看的?”
吴老太太不屑也不惯说“郡尹、县牧”这些新词儿(大新朝的词儿),对那个姓王的大新天子,也向来用“长安城里那人”来指代。
吴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孩儿自然是不去的,娘您不是常说,咱吴家的儿郎,生是大汉的人,死是……”
“糊涂!”吴老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吴汉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你不但要去,而且一定要选上。”
吴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娘,您这是……”
“娘没疯,娘这会儿很清醒。”吴老太太混浊的双眼中忽然闪烁出一种莫名的神采:“你来说,孔子一生的理想是什么?”
“是克己复礼,娘。”
“还有呢?”
“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
“对,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你还记得。”吴老太太缓缓点头:“那么孔子做到了没有?”
吴汉垂首不答。孔子虽著书立说,名垂后世,但毕竟功业未就,鲁国、周室,都日薄西山,这“兴灭国继绝世”六字实在是无从说起的。
“孔子文武兼才,当世无双,却没能做到这九个字,不过儿啊,你却有机会做到。”
吴汉的心不由怦怦跳个不停:孔子都做不到的事,他一个愣小子却有机会做到?兴灭国,继绝世,难道……难道娘要我反新复汉不成?
吴老太太见儿子目光闪烁,微微一笑:
“你已经知道娘的心思,很好。孔子虽当过冢宰、司寇,却无兵权,你想啊,那些乱臣贼子既然能灭人家的国,绝人家的世,靠得无非巧取豪夺,你没兵没将,就算有天大本事,又怎能把贼子从宝座上撵下来?”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应征,争取当上将军,好恢复汉朝?”
“正是!”吴老太太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不但如此,长安是大汉天子定鼎二百年的国都,有志恢复的凤子龙孙想必还有,儿此去要悉心寻访,这大汉江山,终究还是姓刘的主事,才能再旺得起来么。”
不知怎地,老娘虽分析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吴汉还是觉得有些云山雾罩:
“娘啊,这等宏图大志,想来也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弄出头绪的,那么在找到凤子龙孙、开始图谋大事之前,孩儿是否要为、要为那王家朝廷出力?比如,他们要孩儿去打匈奴?”
“当然要去!”吴老太太毫不含糊地应道:“长安城里那人虽是乱臣贼子,可也是咱天朝上国的乱臣贼子,咱老吴家堂堂好男儿,王要尊,夷更要攘。”
“大郎哥,不,子、子颜哥,你早去早回哦,人家天天在这垄头望你。”
村外,垄头,新买的黄骠马鞍鞯鲜明。
桑桑还不太习惯吴老太太新给吴汉起的表字“子颜”,她羞涩地浅笑着,把装着自己做的新布鞋和熟鸡蛋的小布包系在鞍头。
“子颜哥,你啥时回啊?寒食?还是端午?”
她拉着吴汉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柔声问道。
吴汉默默望了她一眼,却没有作答。他的脑海里,正转着适才老娘正言厉色的一番话:
“儿啊,男子汉志在四方,方能胸怀天下,你此番出了这村子,从此再莫踏步回来!”
………【(二)】………
吴汉骑着他的黄骠马,夹在一大群同行的选人中间,慢悠悠地行进在南阳通往长安的官道上。(看小说到顶点。。)
选人不是官身,照规矩只能穿平头百姓的褐衣,但大新天子登极之后皇恩浩荡,特许郡县赴京的选人,在褐衣四缘跟袖口镶上两寸宽的滚边,文生镶水红,武生镶宝蓝。
于是吴汉和同行的三十五名选人便都穿上了镶着宝蓝滚边的褐衣,远远看去,活象一串硕大的乌龟。
“XX的,太守老爷居然把三十六个人的名字开在一张行文上,害得老子有马跟没马一个样。”
一个胖大魁梧的选人坐在匹更加胖大魁梧的青花马上,一面擦汗,一面不耐烦地不时扫一眼队伍。
明明已改了做“郡尹”,这老兄却仍忘了改口,好在那会儿特务机关还不健全,再加上官名、地名改了又改,随口说错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是以三十五个同伴竟都如充耳不闻一般。
天子诏书写得本来明明白白,所有选人都要用公车送进京城的。
可当今天子是很喜欢下诏,也很喜欢选人的,这不,这地黄元年才过了不到五个月,单这南阳一郡,文的武的,就征了不下十次,每次少则十来人,多则几十人,一开始官府还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