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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武侠.历史-第184章

小说: 武侠.历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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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便没得长枪,老子还有大刀,还有拳头跟牙齿!明朝我便送尔两个出城去,前番我已经看得清楚,城北睦寡妇山后头,土山高,山路缓,城墙矮,你们正好翻出去。”

    鹃子几次启唇想说什么,却终于又咽了回去:

    “鸡汤差不多了,我去帮你盛了凉起来。”

    六月南京的夜晚,本是看星星的好辰光,坐在自家院子的丝瓜架下,摇着蒲扇,喝着凉茶,咬着西瓜,听老人们扯那总也扯不完的牛郎织女,或是教孩子们找那传说中的老人星,是多少人家一天里最惬意最温馨的时候。

    今夜的星星也特别地多,特别地亮,多得仿佛长江里的沙子,亮得仿佛鹃子眼眶里,一滴滴掉落的泪珠儿。

    鹃子坐在只剩空藤的丝瓜架下,星星般晶莹的泪珠,一滴又一滴,掉落在她膝上,那刚为于得海缝补好的旧小褂上。

    黎姐无声地走到她身后,慢慢揽住她肩头,想把她哄回地窖去。

    鹃子抹一把眼睛,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没事儿的黎姐,陪小妹坐会儿,谈谈心罢,今夜是小妹最后一夜见到天京夜里的星星了。”

    “你知道么,黎姐,我和得海哥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长大,又一起投了天军;小妹自从进宫,虽然一次没见过陛下金颜,但小妹心里只想着为活陛下活,死为陛下死,出了圣天门,小妹就跟没了魂儿似的,不晓得该上哪儿,不晓得该依靠哪个。直到那一天,那一天……”

    两个女人对望一眼,眼波中溢满了温柔的神采。

    “小妹和得海哥是同姓,却不是么子兄妹,老家那地界讲究么子同姓不婚,别处却不一定去管,就算管,也没人知道,黎姐,你和你男人黎丞相,不也是同姓么?”

    黎姐的眼神陡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这些日子小妹一直在想,如果能和得海哥一起逃出去,哪怕只能过一年,一个月,一天,哪怕一起讨饭,一起挨饿,小妹都会打心里感激菩萨,感激天父天兄的。”

    说道这里,她的眼神变得凝重而忧郁:

    “可是我晓得不能,他手里的枪丢了,心里的枪硬是丢不下,这些日子他对我凶巴巴的,小妹晓得,他是怕牵累我,想叫我早些儿走。可没有了天王,没有了得海哥,小妹能上哪里去哟。”

    星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庞星光般的皎洁。黎姐搂住她,用衣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忽地,黎姐呆住了,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怔怔地指着鹃子的脸颊。

    鹃子笑了,笑得像夏夜清凉的晚风:

    “得海哥是想为他心爱的天国江山去死罢?小妹是女儿家,不晓得打江山的大事,只晓得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去死——黎姐,小妹洗了脸,这样子是不是好看得很哟?”

    黎姐急得青筋都绽了起来,一双手死死攥住鹃子衣袖,拼命地摇着头。

    鹃子使劲一挣,从黎姐手掌中挣脱,软语央求着:

    “黎姐,好黎姐,你就成全小妹罢,过了今朝,便是想做,也是来不及了的。”

    鹃子纤细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晨曦里,黎姐呆呆地坐在丝瓜架下,手里那件缝补好了的小褂,仿佛还凝着鹃子的泪珠。

    “黎姐,千万记着小妹的话,莫让得海哥辜负了小妹一番心意哟。”

    注释:

    1、老中堂:清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

    2、当时习惯称呼江浙一带人为下江人,湖广一带人为上江人。



………【第十八章】………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尔这婆娘,如何让鹃子跑出去送死!”

    于得海手擎大刀,须发贲张,在狗王府院子里咆哮着;黎姐拦在他面前,急得呜呜直叫,两只手扎煞着,不知是该先捂住他的嘴,还是先拖住他的腿才好。wenXUEmI。COm

    她忽地“扑通”跪下,两手高高,把一件小褂举到于得海面前。

    那是鹃子昨夜为他新补的,针脚绵密,衣襟上仿佛还沾着鹃子的泪珠。

    “鹃子!”眼泪从于得海眼眶里悄然涌出:“尔怎能……”

    黎姐的神态变得肃穆起来,她站起身,指指穿厅边那门小洋炮,又指指自己的耳朵,使劲点着头。

    “黎姐,千万记着小妹的话,莫让得海哥辜负了小妹一番心意哟!”

    于得海缓缓擦干眼泪:

    “黎姐,帮我装弹装药筒,我教尔。”

    于得海又一次俯身仔细校对过规尺星斗,慢慢直起了腰身。小洋炮细短的炮身,斜斜地指向院墙上方,那早已大亮了的天空。

    他拾起那件小褂,吃力地穿到身上。黎姐拖着一大桶红粉从地窖里出来,见他独臂不便,急忙上前帮他收拾。

    “黎姐,”于得海待她帮自己扣好最后一颗纽扣,这才开口道:“尔这便从睦寡妇山逃生去罢,尔们女人已为我做得够多,剩下的事体,该让我自己来做了。”

    黎姐用手指点点火药,又点点自己心口,坚定地摇着头。

    “黎姐,我晓得尔心思,”于得海的目光变得有些悲哀:“可鹃子也好,我也好,都没得么子亲人,也没得么子轰轰烈烈的名头,尔若赔我们升天,一年,十年,几十年,哪个还晓得我们,清明寒食,哪个能给我们奠上一杯清茶哟。”

    黎姐略一犹豫,于得海翻身跪倒,纳头便拜:

    “黎姐,就算我求尔了!”

    黎姐的身影已消失在院门外,高高的龙槐树上,一只迟起的麻雀扑簌簌地飞过。

    于得海把长发一圈圈盘在颈上,倚着红粉桶坐下,轻轻抚着肘边洋炮的炮身:

    “真想吸一口黄烟哟,也不晓得咚天义他们在大天堂过得怎样了……”

    朝天宫东侧的街衢,冷冷清清地没几个行人。

    “XX的,昨晚厢帐里折腾到三更多,咋地还有这许多气力!”

    刘千总擦着额上的虚汗,脚步踉跄地跟在李臣典大花马**后面,心中不住暗暗咒骂着,他的身后,几十个湘勇拖枪曳刀,都是一副哭丧面孔。

    “背时货,没得饭吃么!”李臣典在马上扭过半拉脸来,一字眉麻花般拧拧着:“亏到是这匹花马,若是老子骑我那大白马,你们还不都得归位,快着些!”

    “哼,该,那白马在垅口让长毛炸死了,这炸弹咋不再大些儿,该!”刘千总狠狠瞪了花马**一眼,恶狠狠地诅咒着。

    不怪他不悦,第一个冲进垅口的本来是他刘千总,可奏折报功,论功行赏,头功却给了这位顶头上司李军门,自己才混顿酒饭,这些日子满大街抓女人,姿色好些的都进了这军门的帐房,自己做好做歹,才得了个快奔四十的黄脸婆娘。

    “老家屋里便一个黄脸婆娘,这倒好,当兵吃粮,临了又混一个,还见天要死觅活,XX的,官大,官大了不起么,抢女人,抢女人,早晚你这一百多斤,要交待到女人身上。”

    “女人!哈哈。”

    李臣典忽地一声喝,把刘千总和湘勇们都惊得抬起头来。

    百步开外的巷口,一个穿着男装的年轻女子,柔柔的长发在晨风中飘逸着。

    看见这许多人马,那女子仿佛吓了一跳,转身便往深巷里跑。

    “兄弟们追,看那人一脑壳长头发,必是长毛余孽无疑,不能放跑了哟!”

    “混帐话,你家老娘也一脑壳长头发,也是长毛一党不成!”刘千总和众湘勇心里咒骂,口上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敢放闲:“追啊,莫教长毛贼跑了哟!”

    几条小巷的交汇处,十几丈见方的空地,白粉壁,青瓦头,一抹高高的女墙,把空地围拢了半圈。

    那女子大约是奔得累了,背倚着女墙,转过脸来,晶亮的眼眸,在风影发梢际闪烁着。

    “该死的女子,跑得还蛮快,”陈千总吁了一口气:“小的们,给我……”

    “慢来!”李臣典结环眼一眯缝,喝住了众人:“老子自己来。”

    那女子皮肤白白的,腰肢细细的,看上去仿佛弱不禁风一般。

    但她的胆子似乎倒不小,星星般晶莹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越逼越近的花马,和马上那大红袍一字眉结环眼的壮汉。

    此刻这壮汉的一字眉早已飞作了章草,结环眼也已细成两条缝隙,两只手掀着身上大红袍,仿佛在搅动着一盆血水:

    “妹子莫怕,‘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老子不要你脑壳也不要你头发,老子只要你……”

    那女子忽地笑了,仿佛那撩动长发的温柔的晨风:

    “新老兄弟听我歌,我歌就必活不多;心有十条亲天父,不容天堂容妖魔……”

    李臣典、陈千总、一干湘勇,都被这银铃般的歌声撩拨得如痴如醉,就连李臣典**那匹花马,也仿佛陶醉地蹒跚舞蹈起来。

    “不对啊军门,那个是长毛的歌子!”

    一个湘勇如梦初醒,脱口高呼起来。

    李臣典恶狠狠地拍一记花马脑门:

    “莫管这些,来人,给老子绑了带回去过堂!”

    众人发一声喊,便待上前。

    女子柔柔的长发飘逸着,脸上兀自带着笑,仿佛那撩动长发的温柔的晨风。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在众人耳轮间炸开。

    “洋炮!”

    陈千总惊呼一声,双手抱头,就势滚倒在地。

    一阵掀天的气浪把他震出五六步远,半晌,才失魂落魄地爬起身来。

    女墙已被炸飞了一角,大花马,李军门,墙边唱歌的女子,都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几缕红布,几茎长发,挂在瓦梢树角,在晨风中不住飞舞着。

    湘勇们纷纷爬起来,面面相觑地发着呆。

    “快去搜,便是北边,没得多少远!”

    陈千总老于行伍,惊魂甫定,便很快大致判明了**的地点。

    灰瓦屋,黄土墙,当街的破木门侧开着,一株合抱粗细的龙槐,把门洞掩去了一半。

    “就是这里了,进去,小心诡计!”

    转过横在鸡窝旗杆间,那堵土坯垒就的照壁,穿厅大门的一侧,一门小洋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舞刀握枪闯进来的湘勇们。

    陈千总和湘勇们不由地齐齐后退一步,但见洋炮边堆着几个大木桶,木桶前坐着个独臂汉子,乱蓬蓬的长发盘缠在颈间。

    “兀那长毛,山穷水尽,还胆敢勾结妖女,戕害我们李军门!”陈千总鼓了鼓胆子,扬刀喝道:“兄弟们上,这洋炮打远不打近,没么子……”

    他话音未绝,那汉子独臂一翻,已亮出一条火绳,火头晶莹,仿佛那女子闪烁的眼眸。

    “鹃子,得海哥这便来了。”

    “轰!”

    克复金陵的头功李臣典忽然暴卒,也因此耽误了画像凌烟阁的恩典,和国史立传的殊荣,官方的说法,是李军门戎马倥偬,积劳成疾,但私下里却有流言,说他是在金陵城内**女俘,纵欲过度,赔上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性命。

    那座发生了爆炸的小院也被湘勇们仔细刨了几遍,没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在后院正房的房梁上,寻到也许是屋主偷藏的、早已发霉了的三升多白米。

    方山脚下的这个小村子曾经很出名,因为李忠王在这里被村里的陶大兰出卖给官兵,而陶大兰自己却又被愤怒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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