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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武侠.历史-第178章

小说: 武侠.历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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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甚话来!”于得海怒道:“尔上阵,本藩便不上阵?尔莫欺老子独臂,便道老子只能挥这旗子,不能上城诛妖,一只眼,走!”

    陈天将还待再讲,于得海已劈手把胜旗掷在他怀中,领着那个充当大旗手的独眼孩子,快步跑上了城垛战位。

    “乖乖龙地咚,清妖这趟可真玩命,你们看,一个个背到干粮来的。”

    一个本地口音的圣兵手指城下惊叫着,一面不禁使劲咽了几下口水。城下,又陡又窄的山道上,黑压压一大片青布包头。

    “莫喧哗,莫乱放枪炮,待妖靠近些再打。”

    身经百战的老兵们目光相交,脸上都浮出会意的微笑。

    “上啊!”

    城下三声号炮,原本匍匐爬行的湘勇们鼓噪着纷纷跃起,倏忽间便蹿到城根,木梯,钩竿,纷纷搭上了城墙。

    “诛妖!”

    陈天将胜旗招展,城上兵将发声喊,齐向木城垛口外探出身去,擂木、灰罐、先锋包,栓着粗绳的石磨,煮得沸滚的粪汁,劈头盖脸泼将下去,城墙之下,登时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轰轰轰~~”

    在不远处山麓列阵的湘军炮队开火了,刹那间,城垣上硝烟弥漫,砖木、血肉,飞舞得弥天漫地。

    “贪生便不生,怕死便会死!”

    兵将们齐声怒吼着,一步也不曾后退,枪炮砖石,不住向城下招呼着,浑不顾身边伙伴一个个的倒下,浑不顾自己的血肉之躯,已被枪林弹雨撕扯得血肉模糊。

    “一只眼,快”

    于得海挺立在城垛边,不住把一只眼递来的火罐、火球,用独臂使劲掷向敌群。

    “断王千岁,行啊,一看便是老行伍,一条胳膊,胜得他人两条呢!”

    咚天安手中管枪不闲,口中也不肯闲着,一面嬉皮笑脸和于得海说着话,不时还忙里偷闲,匝巴几下嘴边的空烟袋杆儿。

    “XX的,整日练那洋枪,枪还没练得如何,这臂力倒是又见长了。”于得海又使劲掷出一个大先锋包,颇有些失望地喟着:“这些物件实在不过劲,倘多几杆洋枪,这仗便好打了。”

    “砰!砰!”

    像是在回答他一般,身侧不远处响起几声清脆的枪声。透过硝烟远眺山麓,湘军的炮手应声倒下一个,又倒下一个。

    “好,波希米!”陈天将见放枪的是波希米亚人,大声赞着:“妖炮哑巴了,大炮,抬炮(7),管枪,都给我狠狠打!”

    枪炮声沉寂下来,城垣下狼藉着遍地尸骸,和数不清的砖石瓦砾。湘勇们已远远退到城上抬炮鸟枪射程外,抛下枪刀旌旗,或坐或躺,狼吞虎咽地嚼着干粮。

    “清妖疲惫了,此时冲杀出去,必是大胜之局,我们……”

    “不可”于得海急忙打断那兵将的话:“清妖虽吃些亏,阵脚未曾松动,如此懈怠,必是诱敌之计,倘冒失出城,定然中了妖的埋伏。”

    “拗千岁道得是,清妖休息,兄弟们便也休息,粮米没得吃,咬几口甜露也是好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鸟!”陈天将转过身,又对波希米亚人笑道:“洋兄弟端地打得好,尔这一杆枪,顶得十门抬炮。”

    “这是狙击,我们在克里木、在土耳其,都是这么打的,**手,传令兵和指挥官。可惜这只是杆锯短了枪管的滑膛马枪,又截掉了准星,瞄不太准,而且子弹也不怎么够。”他指着于得海背上长枪:“于将军这杆才合适,身管长,有膛线,可惜就一个火帽。”

    “不妨,陈兄弟,尔叫弟兄们把那滑膛枪子药尽先留给波希米就是,”于得海摩挲着背上长枪:“本藩这一枪,是留给那活该千刀万剐的李妖头李臣典的……”

    “李臣典,那不是!”

    这一声并不高,于得海却仿佛听见晴天霹雳般跳起来,抢步上前,一把拽住那说话的兵将:

    “在哪里?”

    “喏,山脚边炮队后面,那穿红斗篷骑大白马的妖官。”

    “尔不会认差?”

    “天父在上,小卑职那年守把雨花台圣营胜守(8)时,这妖头离小卑职只十来步远,一字眉,结环眼,他便化作灰,小卑职也识得他骨头!”

    “闪开了!”

    于得海一声轻叱,身板挺直,洋枪已稳稳平端在左手。山风吹拂着他被炮火燎得焦枯的长发,摇曳着他破烂脏污的风帽、衣袖,可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的臂膊一动也不动。

    周围众人一个个摒住呼吸,张大眼睛,静待着那令人期冀的、清脆的一声枪响。

    枪没有响,一直没有响。

    山脚边湘军炮队后面,大白马,红斗篷,已消失在一片青布号衣包头之间,于得海据枪的左臂,依旧纹丝不动地平伸着。

    “您据枪很稳,应该有八成的命中机会,”波希米亚人困惑地望着他:“于将军,看得出您是位了不起的射手,可刚才为什么不开火?”

    “不错,本藩也道是八成,若还有第二个火帽,适才那一枪,本藩早就放了。”于得海放下枪,执着地摇了摇头:“不是十成把握,本藩是决不会放这仅有的一枪的。”

    号炮声又响了,城墙下不远处的山麓,湘军的五色旗幡,鬼火般聚散跳荡着。

    注释:

    1、按照天国制度,需要避南王冯云山的讳,把山写作“珊”,但实际见到的文书中如“山河”、“江山”等多数未改,只“昆山县”被改作“昆珊县”,究其原因,大约一来冯云山仅是功臣而非通天人物,对其避讳约束性不似天父天兄天王和东王西王那般苛刻,二来“山”字实在太常见,事实上也很难一一避讳;

    2、黄烟就是烟叶,太平天国禁止抽烟喝酒,违者严惩,但后期甚至洪氏诸王也多有嗜好烟酒者,禁令实际已成空文,只天王本人始终厌恶烟酒;

    3、千里镜,时人对望远镜的称呼;

    4、醒醒,广西俗语,就是留神的意思;

    5、胜旗:太平军术语,用于督战的小旗;

    6、太平军将士互称兄弟,但并非按年纪而是按官职大小排行,所以于得海封王前陈天将叫他老弟,一旦封王,爵在天将之上,就立即变成了老哥;

    7、抬炮,即抬枪,两人操作的大型旧式前装火绳枪;

    8、胜守:太平军术语,就是败退。



………【第八章】………

    号炮声又响了,城墙下不远处的山麓,湘军的五色旗幡,鬼火般聚散跳荡着。wenXUEmI。COm

    和上次不同,此番湘勇们的动作变得甚是缓慢,缓慢得如同乌龟在爬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真的在爬着。

    “XX的,学王八么,”咚天安吐出烟袋杆嘴儿,轻蔑地骂道:“八成是被咱天兵吓破了胆,所以……”

    “不好,清妖这是要堆……”

    于得海惊叫声未落,原本缓慢如乌龟的湘勇们一声唿哨,纷纷如鹞跃起,沙包土袋,柴捆苇束,一齐掷向城根。

    “打,快打!”

    陈天将一面呼喝,一面拔出短洋枪,向城下连连开放。鸟枪,灰罐,先锋包,又雨点般倾泻到湘勇头顶。

    “咚咚咚~~”

    湘军阵中鼓声大作,枪弹炮弹也呼啸着纷飞而来,硝烟砖石弥漫,城上将士,十九被呛得睁不开眼睛。

    鼓声炮声一激,湘勇们个个仿佛被红布挑逗起性子的公牛,嗷嗷怪叫着,不顾死活地扑向城墙,沙包土袋,柴捆苇束,夹杂着死者伤者的躯体,顷刻间堆积得几与城齐。

    “冲啊,先入城者有重赏!”

    湘勇们一面放枪,一面争先跃上城堞。

    “天父荣光!”

    十几个浑身捆满先锋包的天国兵将高擎火把,和身跃向敌丛,几声霹雳般的巨响,血肉衣帛,漫天纷披。

    城下湘军的炮火已不得不沉寂了:红巾黄巾,灰衣灰裤,已在城头搅作一团。

    “诛妖!”

    于得海独臂舞刀,转瞬间已砍倒了四、五个。

    “诛妖!”

    陈天将左手单刀,右手洋枪,左劈右打,周身衣袍,已被血水染得殷红。

    “诛妖!”

    天国兵将们拖着疲惫虚弱的身躯,用枪刀,用砖石,用牙齿,用身躯,硬是连死代活地把已冲上城头的百十名湘勇,又统统挤下城去。

    “轰!”

    湘军阵后又是一声号炮,城下湘勇旌旗摆动,齐刷刷向后退出数十步开外。

    城上兵将方错愕间,却听得“毕剥”声响,蛇信般吞吐的火苗,丛柴捆苇束间蹿出,顷刻工夫,城下已是一片烈焰熊熊。

    “不好了,清妖放煷(1)烧城!”

    几个兵将惊呼着,便欲泼沙灭火。于得海独臂一拦:

    “莫慌,清妖会放煷,我们便不会么?”

    老兵们登时会意,纷纷劈开红粉(2)桶,朝城下火中倾泼下去,一阵“呼呼”声汹涌,火借药势,药助火力,火海火浪,登时把城下淹没了。

    咚天安抱起一个大先锋包,对于得海笑道:

    “如何,拗千岁,尔我兄弟比划比划?”

    于得海独臂一身,也抄起一个来:

    “比便比,本藩一条臂膊,不见得便输把尔两条了去。”

    先锋包拖着火尾巴,飞入敌丛炸开,两人爽朗的笑声,在湘勇们哭喊声中久久回荡不已。

    众兵将欢呼着照方抓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春雷般连环不绝。

    湘勇们虽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却终究不舍得便退,他们咬着牙,顶着浓烟烈火,一面恶毒咒骂,一面不住举枪仰击。可隔着汹汹火墙,却如何看得仔细,打得真切?

    “堂堂堂~~”

    湘军阵后滚过一片锣声,适才还贾勇冲扑的湘勇们登时泄了劲头,旌旗倒卷,退潮般悄然而去。

    火势仍汹涌,城上精疲力竭的天国兵将们,却已忘情地扬旗狂呼起来。

    火熄了。

    曾经高与城齐的柴苇伏尸,已只剩得一团团再也无法辨识的黑乎乎的焦炭,兵将们顾不得裹伤抹脸,已扶持着、挣扎着,开始修补那几乎被炮火削平了的木城砖堞。

    “来人,备些长绳大筐!”

    陈天将口中吆喝着,一面掖着衣襟衣摆。

    “老弟,尔下城作甚?”

    于得海一把拽住他。陈天将指着兵将们:“兄弟们累得这般,见天吃那甜露如何使得。清妖扑城,不是各带了些干粮么?”

    “不妥不妥,”于得海沉吟道:“近城妖尸俱烧得焦了,山麓下虽也有些,可那里乃清妖布阵地方,埋伏必多,只恐……”

    “老哥!”陈天将有些急了:“干粮便可以不食,红粉子药,已耗得不少,如不去弄些上来,下趟清妖再来作怪,叫兄弟们用牙齿咬、用拳头砸么?来几个人,跟我下!”

    “千祈醒醒些,”于得海无奈松手:“一只眼,尔也跟了去,多照料着些。”

    “可惜了这把煷,唉,不过这些也足够兄弟们支撑好些日子了。”

    陈天将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小心翼翼地翻检着满地尸身。

    “咦,这是什么物件,真好看。”

    陈天将循声抬头,便见身畔不远处,一只眼手里捧着各色彩斑斓的漆木合资,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闪开!”

    他脸色登变,大步抢上,劈手夺过木盒,抬起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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