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浮华录-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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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见到令自己叹服的女子,唯一的例外,是那位二皇子李世民的正妃长孙蓉,长孙王妃与自己闲谈多时,不经意地谈起当日上香碰到高丽众使的花轿队伍,似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什么。她的美丽,她的高贵,她的从容,她的端庄,足以令世人皆为之倾倒。只是,同为女子,那种眼见着自己的夫君妻妾成堆的苦楚又岂能不知?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与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飞呢? 如今在这园内,里面任一个女子都是数一数二的绝世佳丽,其才情均不在自己之下,尤其那个海棠下的仙子,自己也终于明白,那人为何要偷偷离开长安避开婚事。待到那人受伤昏迷,眼见着众美人手忙脚乱,自己心内也只能叹息,那两人的深情,已不是旁人所能插进来的,只是这些女子都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以至看不清那人与君然小姐的情谊,只幻想着那人会回过头来与自己厮守一生,到头来终究是水中捞月一场空。 在那人苏醒的那个晚上,自己跪在那人面前,请那人为自己赐名,从此忘记以前的种种,也断却自己对那人的念头。卓小姐当时只忙着为那人喂药,眉梢眼角都是柔柔的欢喜,那人为自己起名“若兮”,笑言“若得,必惜之”,谐音“若兮”,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了望一旁的长孙兄弟。那人的意思,自己终有些明了,莫非这就是长孙王妃的意愿么?难怪自己在潇府被如此厚待,名义上是赐予那人的侍女,实际上却如菩萨一般供着。但自己的心门才因他而关闭,又岂会再轻易打开?不得合意之人,不若独善一生! 只不料,旦夕之间风云突变,那人不知所踪,卓小姐伤心至极,以至如此地步。若换做自己,怕也是这般罢?如今自己能做的,便是在这里祈祷,但愿那人能及时回转! 君然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痴痴地望着方丈室的门,眼前闪来闪去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
“子衣自少时便熟读史书,也爱古今国政之治、军要之略,略通经商之道,但确是想着为官于家国天下,成就抱负,能够人生在世,行当行之道,做当做之事,不使空度一生而无所事事,后悔莫及。然;既身为炎黄子孙,自当为国尽力,对得起天地良心,而并非纯为功名利禄。子衣的另一心愿,就是偕同心爱之人,观尽华夏之风土人情,游尽天下之山河风光。如今之事,子衣必要助李世民登就大位,以尽历史之责,尔后与君然一同笑傲江湖。二者缺一,都将是子衣一生的悔恨!”
在长安遭遇女刺客的那晚,两个人劫后余生,呆子从未流过那么多的泪水,只紧紧拥着君然,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就这样相拥相依过了一夜。明知长安危险,呆子却依然西行,是否呆子也以为,替李世民承受的那一刀,并非只是偶然,而是她的职责所在?只是,要助李世民登基,谈何容易? 一不小心,只怕呆子就会命丧长安! 当日黄敬之见子衣破解千百年后“鸡”字之谜,当下惊道:“潇副使如何知晓千年后之事?莫非潇副使即是来于此?” 子衣怕引起众人恐慌,忙道:“只是凑巧。在下家乡碰巧是如此形状,因此猜测‘鸡’字乃是此意。” “纵然如此,也当真是奇事。只怕,这也是天意,副使当是天命有所托付。老夫恐须再次提醒副使,若西行,一旦凶险,恐是以命抵命!” 呆子,君然不在乎你是否功成名就,不在乎你是否家财万金,更不在乎世间的唾骂与耻笑,君然想要的,只是和你平平安安的相守一生! 呆子,你可听得到君然的呼唤么?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了,你为何还不回来?难道你真的忘记君然了吗?我们曾经一起在佛前发下誓愿,永生永世都不离不弃,难道,你现在不要君然了么?
当日朱粲欲袭击马车报复的时候,你知道君然独自一人在车里有多害怕么?但当君然听到秀芳公主阻止你靠近马车的时候,君然的心却立时平静下来,因为,呆子原来是在君然身边的。君然真的无法想象,若呆子不来救君然,君然在马车里是否还有生存的勇气。当你冒着生命危险闯进马车的那一刻,君然的心真的好欢喜,欢喜地无以言表,只想就这样和你一起同生共死。
呆子,从那时起,你就已融进了君然的生命与灵魂。纵使后来得知你的身份,也无法阻止君然对你的爱,因为,那份爱,不是任何言语和表情所能传达的爱,而是真正相互用自己的心来守护对方的感情,是心灵与心灵的交换。 呆子,君然好想你,你回来好么?呆子,君然的心只属于你,若今日等不到你,君然这身红衣就当是与你的嫁衣,从此之后,君然将麻布尼衣孤老一生,等着你直到来生下世,永生永世!
子衣傻傻地站在山路石阶上:庙呢?无名寺庙呢? 子衣又四下看了看周围,没错,绝对是这里,自己离开的时候老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就特意察看了四周的地形,以确保自己下次来的时候还能找到这里。可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只成了一片山谷,那个寺庙跑哪里去了?难不成长腿了? 太阳快要落到西边了,要没时间了,可这庙呢?方丈,不是说好了有七日么?
子衣简直要疯掉了,她发疯般地在山路上四面来回跑着,寻找着,喃喃道:“庙呢?庙呢?”可无论子衣怎么找,不要说寺庙建筑的踪影,就是连砖块都没一个,仿佛这里从来就没人来过一样。
子衣绝望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怎么办?君然她一定在等着我回去呢!可是,庙呢?方丈,庙呢? 忽地,子衣脑中闪过那本《大梦浮华录》,那个将自己的经历编成书的老人,他应该是王远知道长的转世,只有他能帮自己了! 子衣在山路上狂奔着,那老汉当时与自己对面相遇,莫非他就是刚从无名寺庙出来的吗?
太阳终于落到西边,就要到黄昏时分了。 正一路狂奔的子衣突然听到有人朗声唱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子衣气喘吁吁地爬上山腰的小屋前,那老汉正在门前一火盆内烧书,赫然正是《大梦浮华录》残卷本,一面烧,一面又念道:“我灭度后,敕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淫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末学。唯除命终,阴有遗付。” 子衣已是腿脚发软,跌坐地上,断断续续道:“大爷,大爷,我…我怎么回去?”
老汉呵呵一笑:“姑娘要回哪里去?” “回唐朝。” “哈哈哈!姑娘要是回山下的小镇,我还能指条路,要是去唐朝,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恕老汉无能为力。” “不,您一定要帮我!无名寺庙没了,我必须得回去,您一定有办法!”
“你真的能舍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吗?” “我舍不得,可是,那边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一定要我承受牺牲,承受代价,那么,我愿意去承受这一切!” “哈哈哈!长生大师,你又输了!”老汉朗声笑道,“长生大师之所以早早关了庙门回去,是因为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如果你不回唐朝,在这里不也过的很好吗?他是觉得不该让你承受这么重的负担。” “多谢长生大师了,只是,如果我不回唐朝,我的心理负担会更重。” “那么,小姑娘,我这书烧完了,你进屋帮我再拿一本吧。” 天色一点一点变黑,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被吞没,君然的心也沉入无尽的冰窟,呆子,你果真忘记了君然么?难道我们真的情缘已尽么?子衣…… 君然的眼前模糊起来,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摇摇欲晃。朦胧中, “吱呀”一声,方丈室的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君然柔柔一笑,喃喃道:“子衣……” 子衣为那位老人进屋拿书,才一踏进房门,身后恍恍惚惚似乎传来一个女孩的呼喊声:“子衣,不要——”那风中的声音听来十分遥远,似有若无的,是有人在叫自己吗?待子衣转过身来,却是另一扇门轻轻打开。 自己回到白马寺了?子衣心头一喜,一阵寒风吹来,顿时冻得打了个哆嗦,转眼却见白茫茫的天地间,一个红衣仙子似是悲极喜极地望着她,手提衣襟已向自己迎过来。 “君然!”子衣顿时狂喜不已,拖着酸软的腿脚,踉踉跄跄奔过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子衣……”君然呢喃着,泪水早湿了满面。 子衣紧紧拥着佳人,脸颊爱抚地蹭着伊人的秀发,伊人也紧紧依在她的怀内,轻轻啜泣着,任那人吻着面上的泪水。两颗心儿只觉说不出的欢喜,说不出的亲近,说不出的缠绵,说不出的爱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有的相思,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煎熬,所有的一切,都只为这眼前人儿的展颜一笑,只为着一个长相厮守,只为着一句不离不弃,只为着永生永世相伴的誓言!纵使千山万水,纵使相隔千年之远,都无法阻挡这两颗心的相知相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君然,原谅我,我和秀芳什么也没有……” 伊人的柔荑早覆上她的温唇,轻摇榛首:“我明白……”话音未落,君然已支撑不住,昏倒在子衣怀里。 子衣将君然抱进白马寺客房里间内,轻轻放在塌上,盖好棉被,突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君然怎么会穿一身这么红的衣服? 方华已快马加鞭去寻张望泽,袁若兮刚打了热水进得外间,就被子衣猛地反手捉住双肩,怒道:“说!君然身上的红衣是怎么回事?君然要嫁给谁?是谁敢抢我的君然?” 若兮一惊,双肩被子衣攥得十分疼,却也忍着不出声,只低了头轻声道:“卓小姐决心已下,倘若不见大人归来,从此后青灯尼衣孤老一生,这身红衣便当作是与大人的嫁衣!”
“哦?”子衣心下立时转怒为喜,手上不觉间更加用力,“真的?”原来,君然不是要嫁别人,嘿嘿!正窃喜间,忽地瞧见袁若兮眼中含着痛楚,当下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冲动之下实在是过于卤莽,忙松了手,讪讪地道:“袁小姐,对不起。” 若兮憔悴地望了望子衣,摇了摇头:“奴婢不敢,若兮……”话音未落竟也昏倒在子衣怀中。
“潇兄!你回来…了?”长孙郦急急跨门而入,望到的却是袁若兮被子衣抱在怀内的情景,当下愣了愣,双手一揖道,“小弟到外面等候潇兄。” 子衣怔了怔,苦笑一声,低头望了望怀中的袁若兮,只见这位绝色佳人亦是面色苍白,她有时简直就象君然的影子,原以为她太过于恭顺,却不料内里也是十分有主见的。 院中又飘起了雪花,长孙兄弟在雪地里急得来回踱步。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朝政多由太子主持,而一向多为秦王说好话的胡公公,因年老体迈,吃了些热酒,出来赏景时吹了冷风,突地就倒地不起,等扶起来已是手脚不能动,被李渊恩准还乡。现下整个秦王府都提心吊胆,日子十分难过,如今安阳公主又冒充子衣去了江南,若是被太子和齐王的眼线得知,难保不会掀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