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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浊世莲-第1章

小说: 浊世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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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初夏时节,清风徐动,一个清澄略带稚嫩的少女的声音自一间阁楼敞开着的窗子里传出,声音徐徐吟诵着,略顿一下后,又从从容容响了起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



  清风自阁楼窗中习习拂进,带动窗内一袭水色轻纱委地长裙的衣袂和裙幅轻飘翻飞。一个纤纤玉立少女的背影当窗而立,皓腕轻抬,铺开宣纸,玉手执笔,轻蘸墨液,勾勾勒勒,一朵怒放的青莲不一时已跃然纸上。



  看着画中的芬芳,她轻启樱唇,继续尚未吟诵完的上文:“莲,花之君子者也。”



  门口脚步声响,一个丫鬟拿着一碟糕点进门来,她将碟子放到了几案上,顺口笑道:“小姐,你总说莲花是君子,该不会将来要以身相许莲花君子吧?”



  少女搁下笔,转过身来,玉质的肌肤细腻无暇,樱唇的嘴角微微上扬,双眉弯如新月,双眸灿若星辰,眉眼口鼻无不恰到好处,精致到了极处,尤其是那双清澄又不失妩媚的双眸,给人澄净闪着蕙质兰心的光芒,年岁堪堪十岁出头,却足以让人过目难忘,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她看着丫鬟一笑道:“以身相许又有何妨?横竖嫁过去后,你也做陪嫁。”



  丫鬟名叫香云,比主子略大几岁,已然亭亭玉立一大姑娘,她听小姐反过来又打趣自己,笑着道:“小姐,快歇歇吃点点心吧。”然后又顺手冲上了一杯水。



  少女走到几边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然后一拉香云的手臂道:“来,陪我一起吃吧。”



  小姐待她情同姐妹,香云也不客气,依言坐了下来,说道:“小姐每天这么巴望着,估计莲花也已经感受到了,我看呀,今年的花一定比往年开得还要早。”



  少女又不放过打趣的机会,微微笑道:“那莲花岂不成了花妖?”



  香云口里吃着糕点道:“小姐这么喜爱的花,哪会变花妖?要变也只会变花仙!”



  “要真能变成花仙就好了……”少女有些意味索然,“我就可以央求她带我去外面见见世面了。”



  “小姐这么想出去,几时让二少爷再带你出去不就行了?”香云把水杯递到少女面前道,“小姐喝口水吧。”



  少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缓缓摇头道:“不成,上回二哥带我们出去,回来娘教训了二哥一顿。对了,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出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几个纸鸢吗?”少女的脸上转向欣喜。



  “记得啊,真的好漂亮!”香云赞叹道。



  少女面露一脸神往道:“真的好想去放一回纸鸢!”



  香云道:“小姐真那么想出去放纸鸢,那下次你求二少爷带你出去的时候奴婢就不跟着,专留在家里替你们瞒过老爷夫人可好?”



  少女欣然地转过脸看她:“真的?你有法子帮我们瞒过去?”



  香云噗嗤一笑道:“奴婢说笑来着,小姐也当真?哦,”她眼睛四处一打量道,“听说太太又给小姐做了身衣裳,让奶娘拿过来了,怎么没见?”



  “我让奶娘帮我收起来了,”少女随口道,“你要想看就自己去翻吧,我得去看看我的莲花了。”说完,站起身来,提步出了房门,来到了院中的一方莲池畔。



  看着一池含苞待放的青莲,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愉悦之情尽染眉梢眼角。此时此刻,她很想有人能够分享她此时的心情。只是二哥这个时候还在私塾,而大哥今天应该会早回来。只是大哥对家里的花没多少感觉,倒是对街对口的“凌花”大大地有好感,有次进去他房里见到一张纸上写满了这两个字。对了,这“凌花”乃一人也,女子,相貌姣好,婉丽秀雅,也是,大哥俊美不凡,喜欢的自然也该是相貌好的姑娘了。



  想到这,她抛开这个无聊的念头,又将目光移入莲池,看着那些亭亭玉立的花骨朵,她沉醉其中,情不自禁诵道:“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同濂溪先生者,不就是素素你吗?”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



  少女回过头,看见长身玉立的大哥向莲池这边走来,说道:“不对,还有二哥,就独独没有大哥你。”



  原来这对兄妹姓于,父亲是饱学之士于守谦,母亲许氏,长子于鸿,次子于经,幼女于秋素。因为次子于经和女儿于秋素酷爱莲花,缠不过两人的一再央求,于守谦只好请人开了一个水塘,植上了莲花。每到夏季,于家也就四处飘香,让于经兄妹俩时常流连其间,乐而忘返。而此时,莲花还未开放,不过看到花骨朵亭亭立上水面,兄妹俩也就每天会在水塘边转悠上几圈,瞧瞧它们,迫不及待等候花发的心情不言而喻。



  于鸿听到小妹言语里隐带戏谑,笑道:“所谓知己难求,濂溪先生有你们两个知音人,想必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这种不懂花的人就不瞎搀和了。”



  于秋素笑道:“可是大哥,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将来嫂嫂过了门,不小心受了你的委屈,怕你到时候也不一定知道。”



  于鸿见她调侃自己,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记道:“好哇!你敢来取笑你大哥了?胆子渐长了啊?不怕我治你吗?”



  于秋素微微一笑,抚着额头假意讨饶道:“不敢了,以后连心里也不敢取笑大哥了。”



  于鸿听她这话说得,“嘿”了一声:“难不成你平时尽在心里取笑你大哥了?”



  于秋素刚要开口,忽听母亲的声音传来:“鸿儿回来了?”



  于鸿转头喊了声娘,抬腿向母亲走去,问道:“娘,爹在书房吗?”



  “是啊,你过去好了。”



  “嗯。”于鸿点了点头,转身向父亲的书房而去。
第二章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此时的于守谦正在书房挥毫泼墨,描绘山水丹青,他素爱清静,很少出门,只埋首家中著书立说,闲来吟诗作画,倒也自得其乐。



  “爹。”



  “嗯。”于守谦忙着作画,也没工夫抬头,只草草应了一声。



  “爹,现在官衙正在四处通缉大盗李云龙,城门口也在盘查,搞得人心惶惶的。”



  于守谦的笔顿了一下,抬头遥想了一回,说道:“想不到他今日更比当年神秘莫测。”随即又道,“风声紧吗?”



  “我也是刚刚在茶馆听人在谈论。”于鸿于是把在茶馆的见闻叙说了一遍。



  这天,于鸿的一个好友拉着他去一家茶馆小坐,两人落座不久,就听得一些酒客在说这件事情。



  “说起来,这李云龙当真神龙见首不见尾,官府抓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一个人说道。



  “不是说去年他在京城王府里转了一圈,留下‘李云龙’三个字后,就大摇大摆走了!王府这么多护卫亲兵,愣是没见着他人!就能想见他的厉害了!”



  “听说他飞檐走壁,爬城门如履平地。”



  “难得的是他劫富济贫,实在令人钦佩!”



  “这李云龙当真是条好汉!”众人众说纷纭。



  “嘘!……”一名酒客见到一队捕快从酒馆门口经过,赶紧示意,“小点儿声,现在官府正在四处拿人呢!可别被官府的人听到,招惹来是非。”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于鸿讲完自己又加了一句,面露景仰之色道,“实在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怎么说话的!不是让你要谨言慎行的吗?”于守谦皱眉瞪了一眼儿子后,思绪被拉回到了十年前。



  那一年,苏州城里忽然出了个劫富济贫的盗贼,引得官府四下缉拿。那时许氏腹中正怀着幼女,于鸿也才八九岁年纪。那天天色已晚,一家三口正在家中逗弄憨态可掬的小儿于经。正当其乐融融间,忽听大门边的柴房门“砰”地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于守谦怕夜入盗贼,赶紧过去查看,于鸿也毫不胆怯地跟了出去。谁知竟和一个十八九岁的陌生后生撞了个正着。那后生站在柴房内和主人两相对峙,虽然他强装镇定,但是脸上还是难掩慌乱之色,而且单手捂胸,显是受了内伤。正当于守谦要质问此人何以夜闯私宅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喧哗的脚步声,然后是一连串叫嚣着的拍门声。



  他料想这后生定是遭外边人追截受伤,才躲入自家屋内,先不说外边叫门的是些什么人,只打量这后生,看他年纪甚轻,又见他带伤在身,于是有心救他脱身,遂对着柴房门催促道:“藏进去!”一边交代儿子不要声张,然后便去应门。



  等打开大门,一众捕快鱼贯而入,捕头直截了当朗声问道:“可有人闯入?”



  于守谦平静地否认后,捕快李帛稔认得于守谦,遂向捕头暗示道:“这位是于守谦于先生。”



  那捕头也听过于守谦的大名,遂命手下草草搜看了一下,就命令收队,向于守谦拱了拱手道:“于先生,因为抓捕李云龙,打扰了。”



  于守谦这时候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后生居然就是近来搅得官府不得安宁的李云龙,这个念头一闪即过,他赶紧向那捕头还了一礼道:“好说。”



  送走了这帮官爷,躲在柴草堆里的李云龙也因此逃过了一劫,谢恩之后,当即就遁入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虽说是一面之缘,但是于鸿自此后只要听到关于李云龙的传闻就觉得格外亲切,虽然是一介斯文,可内心里却佩服和向往李云龙的侠义行径。



  却说这边厢父子俩谈论外事,那边厢女主人正和幼女的乳母张氏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闲话家常。家中虽有几个家仆,但一向勤俭持家的许氏还是坚持缝制一家人的四季衣衫,可谓贤良淑德,无一不全了。



  张氏一边手里忙活,一边笑着摇头道:“太太,我估摸着我家这小姐一定是男儿身投胎,今世也是想去考状元的。”



  许氏知道她又来开玩笑,遂笑着听她继续:“我把衣裳拿进去,小姐连头也不抬,我跟她说话,问她喜不喜欢这花色,她倒是答应了,却说:‘奶娘,您替我收起来吧,让我娘以后别再给我多做衣衫了,娘还要料理家务,我真怕她累坏了。况且我又不是没得换洗了。’”张氏说罢又叹道,“太太,您说我们家这小姐是不是够孝顺的?”



  许氏听了微笑点头:“虽然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不过能够时刻感受到三个孩子的一片孝心,作为父母,当真别无所求了。”



  张氏也随声点头,接着又发牢骚:“太太,您说小姐都十一二岁了,人家的丫头可都只管吵着要花衣裳了,我家这小姐,尽只顾着做学问。”



  许氏宠溺着笑道:“这也不怕,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觉着,只要她不落了女红,平日长点学问,倒是有利无害的,只要她自个儿不嫌辛苦就好。”



  张氏也笑:“这个太太倒不用挂心,小姐只要一提起笔,那可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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