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有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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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佩适才悄悄离开了一阵,现在反回来,对着羽妃耳语,羽妃看了看院子里两人,也悄悄离开了后院。
月上柳梢,镜楼的生日宴也就寥寥数人,皇后从未露过面,便只有羽妃、良佩、月衡澋和暂时回朝的皇十三子月衡淑。早年出生的皇子皇女们年岁隔的很近,衡澋排行第六,与排行十三的衡淑也不过相差三岁,衡淑空有皇子名号,早在六岁时母亲涂妃逝世,就被流放去了位于西方秦域的贫瘠封地。皇室无情,而当今的皇帝更是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那些不受宠爱的子女几乎都被贬谪,能留在皇都的不是外戚势力强大,要不就很受宠,要不就是母亲很受宠。
镜楼小朋友对于新来的衡淑展现了极大的兴趣,一直扯着衡淑问东问西,一直以来活动圈就被划在敷原宫和冷宫,对于外面的世界,镜楼好奇的不得了。
良佩难得整顿了一桌子好菜,羽妃不是个能下厨房的,歉疚地看着良佩忙进忙出,四喜丸子、翡翠凤爪、清炖蹄膀……看得一边的镜楼直咽口水,连带皇十三子衡淑也瞪大了眼睛看桌上的肉菜。
“六哥哥,我可以先吃一口吗?”镜楼可怜巴巴地看向月衡澋。
“不可以。”话语温温和和,却是不容置疑。
镜楼的脸垮了下来,饶是可怜地看向羽妃,羽妃脸一转,掩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一桌四人,良佩在后头管着镜楼吃饭,衡淑是个乖巧的孩子,很懂得察言观色,喜欢搞怪,所以与衡澋十分和得来,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衡淑有着张圆圆脸和圆圆的眼睛,直觉上与镜楼很相似,很得羽妃的喜欢。
前世的衡淑与衡澋是相携到最后的战友,衡淑因为他的失败而死在战场上,重生以来,他都努力地让衡淑远离夺嫡的圈子,好改变他战死的命运。
“十三哥,你再多说一点,西域的人个个都会骑马?”镜楼瞪大眼睛,马长什么样她都没见过。
衡淑喝口茶补充补充水分,哈哈,难得有人这么捧场,愿意听他说话,他当然也要买个面子喽,“镜楼啊,还有还有……”
“别说了,先吃饭!”酷酷地扔下一句话来,月衡澋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筷子芹菜给镜楼,“你那些东西等以后再讲。”
既然六哥开了金口,十三小弟摸摸鼻子一鞠躬退场,但是小镜楼不领情,对那一筷子的芹菜开始发难。
“人家不要吃这个!”小公主挑食。
“这个有营养。”月家皇子依然面无表情。
“难吃。”小脸皱了起来。
“……”再加上一筷子。
“怎么这样,呜……娘~”使出绝招,撒娇!
羽妃心底一笑,很配合地端起碗来,挡出视线,没看到,她没看到……
镜楼的小脸几乎皱成了酸梅,每个人都端着碗装作今天的饭很香的样子,特别是衡淑,吃的特别卖力。
“十三哥~”来了!衡淑身体一僵,偷瞄到六哥的死人脸……
郑重其事地放下碗,“镜楼,我从来不知道白米饭这么好吃,要知道,十三哥在的西域,不常下雨,所以粮食也产的少,只有当地的大地主才吃得起精米,我们平时吃的都是窝窝头,只有到了逢年过节才有糙米吃,里面还有沙子的那种……哎……”说着,仰天长叹,还配合地用袖子擦擦脸。
“十三哥好可怜哦,”镜楼信了?!羽妃和良佩险些笑出声来,衡淑也在心里得意地笑着,但是,“六哥哥,你看十三哥这么可怜,我……把芹菜让给十三哥吧!”话没说完,瞬间镜楼碗里的芹菜转移到了衡淑碗里,衡澋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她还细心地把小块的也带了过去。
顿时,整桌的人大笑,连羽妃也掩不住的笑,良佩还笑出了眼泪,衡澋笑着抱起不听话的小公主,决定亲自喂芹菜。接着,镜楼跳下他的膝盖,两个人开始追逐战,屋子里满是镜楼的尖叫声和笑声,这顿饭,也被幸福拉得漫长起来。
三 温廊
月衡澋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的前世,在皇后和茶亚家强势的背景下,他凭借自己的神力,创造乱世,又在乱世中成为当世枭雄,拥有美人无数,却辜负了那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死在那个背叛他的人手上。于是,像是所有的运气在一瞬间被抽走,他不断地失败,失败,绝望,越来越绝望……他失去了所有帮助他的人,那些陷害他的,却是扶摇直上!
他不服,他更后悔!
一瞬间,他再次被鸩酒的剧痛惊醒……懊恼的甩出一丝真气点亮油灯,下床披上外套,打开窗户。
刚刚踏入春天的晚上还是寒冷异常,月亮依旧挂在天空,散发着柔软温暖的光线,衡澋深吸一口气,顿时清醒了许多。睡了两三个时辰,但是他并不觉得困,想到每年的眉春,他总是会在小镜楼睡着时将礼物放在她枕边的习惯,这样第二天小家伙就会在睁开第一眼时见到那件礼物,他乐此不疲,她也乐此不疲。可是……今天他却忘记了,是因为在朝堂上遇见了辛傲之?原来没有他的提拔,他照样能在如此段的时间内站上朝堂,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
在外套中找到那抹鲜红的流苏,这是镜楼的小礼物,月衡澋将亲手绑起来的流苏端详了仔细,上面的花结……很丑,希望镜楼不嫌弃才是,毕竟每年的礼物他都喜欢亲手做,前年是皮球,去年是一副弓箭,她都很喜欢。可是,之前都是玩具,所以难不倒他,流苏这种女孩子家的玩意儿,还真让他纠结了很久。
前世的他何时在意过这些东西?只是想到镜楼,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镜楼不仅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命运。
他看着流苏想着,宫中的晚上戒备森严,以他的轻功,去往敷原宫应该不是很困难。
前世他没有武功防身,一直让他觉得不够安全,这一世,他要求皇后请求东域最神秘的门派,南松院,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方法,请到了元鉴之做他的师父。之所以一定要南松院,因为辛傲之,就是出身南松院。
宽宽地穿上衣物,收好流苏,准备现在悄悄送过去。夜里的宫殿静悄悄的,从小习武的月衡澋也听见了武太监和侍卫巡逻的声音,即使很细小,却逃不过他的耳朵,声音渐远,抓准时机从窗口跃上屋顶。像是逃课的孩子一般,月衡澋的心情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还带着紧张的兴奋感,寒风依然刺骨,但他却丝毫不在意,长袍被风吹起来,从远处看,就像仙人迎风而来一般,翩然自在。
前世第一次见到羽妃,他才七岁,一次故意找她的麻烦,想为母后出气,可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失了魂魄。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出尘的气质和娇艳的脸,这时的羽妃只有十七岁,正是最让人怜惜的时刻。面对他的尴尬,羽妃只是笑笑,她说她不在意这些东西,对于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向来是能避多远就多远。
她说:“不要担心,我对于每个人都没有威胁。”
这个聪慧的女子识破了他的小把戏,也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和无知。
自从那次,他总是去找羽妃,听她讲述着东域,她说土生土长的东域人一定会把东域称之为伽莱域,若是在东域首府长平听见有人说东域,那一定也个外乡人。又说起了东域异族,也就是她故乡里的点点滴滴,那时候羽妃总是带着娇艳的笑靥,唇边像是嚼着幸福一般,有种说不出来的风韵。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羽妃便得罪了姚贵妃,被弃置到了敷原宫,敷原宫之于冷宫,也就一个称谓的差别,管戒森严时,他根本一步就近不了她所在的地方。后来撤销了禁制后,他再次见到了羽妃,可是,那个美丽的女子已经不复存在,消瘦、憔悴,泛黄的脸孔一点都不见往昔的丰采。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剧烈的抽疼了,从那时起,他对于权力,突然间有了近乎疯狂的执着,有了权力,他就可以解救她,甚至拥有她!
“衡澋,不要难过。”她说道。
他不甘心,宫里的每个人都听命与姚贵妃,羽妃的日子只有一天比一天差,她从来没有争权夺利,更没有争荣夺宠,为什么那些女人要伤害如仙子般的她呢!他好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想问问她为什么忽然有那么多的忧伤,但是他没有开口。他月衡澋对于羽妃来说,就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因为年岁相差不大,羽妃只把他当成弟弟而已,谁会想到,十岁的孩子已经懵懂地体会了情的滋味?
他不愿意开口去打破这个平衡,一直叫她“娘娘”,毕竟他们之间还有辈分的差别,让他觉得离这个女子又远了些。
对这个女子的渴慕,让他走上了夺嫡的不归路,今世的他,早就已经想彻了很多,对羽妃,也没有了当时的萌动。在她怀孕期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妹妹,他竟然期待万分。
镜楼出生,长大,一直到六岁,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皇后早就发现了他对羽妃母女的不同,为了让他有野心,今年过年时分,母后便带他见了茶亚家的一切,如果不是前世有了预见,他怎么会想到,一向喜欢向他倾吐不快的母后也不是个弱势的角色。这个柔弱没什么主见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狐狸。
“想要保护他们,要变成万人之上才行。”
茶亚皇后对他说。
他却是冷漠已对,前世的一切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那个位置,他不要!
翻过敷原宫的墙,月衡澋想了很多,他要保护羽妃,也要保护镜楼,那她们的未来又是如何?当他放弃权势,她们的处境会是怎样的呢?
他不知道,现在,只是不断地照着母后的剧本在走,世人称赞的贤德聪慧的皇六子,也不过是个假象,一个由茶亚皇后创造出来的傀儡!
握着门把的手绷得紧紧的,他讨厌这个虚伪的地方,如果没有羽妃和镜楼,他恐怕在就疯了吧,他自嘲地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听见了镜楼翻身的声音,情不自禁地,他的嘴角扬了起来,打算悄悄地放下东西就走。
“是六哥哥吗?”镜楼爱困的声音软软地想起。
他被惊了一下,移到床边蹲下,“镜儿,怎么没睡着,还是做噩梦了?”
镜楼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说:“刚刚我偷听娘和佩姨说话,一直到好晚,嘻嘻,现在才溜回来睡觉。”
听她这么一说,他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替她掖好被子,可是接触到她的脖子时,才发现她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暖和。伸进她的被子里抓到她躲躲藏藏的小手,才知道她的全身都是冰冷冰冷的,这个发现让他冷下脸来。
“刚才出去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穿外套?”他质问道。
镜楼自知理亏,笑呵呵地把话题转到别处,“我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呢!”她故意夸张地比划道,“六哥哥想知道吗?”
衡澋睇着心虚的镜楼,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为什么总是这么贪玩,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如果哪天我和姨还有良佩都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