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 电线-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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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一凝神,凤凰靠近我,低声道:“可是二十四位芳主?可有凭据?难怪乎水神昨日欲言又止……”
“不是芳主说的,是老胡说的。”我纠正他,但是,我隐约觉得二十四位芳主也是晓得什么的,却始终没与我说过,想来和老胡说的立了什么誓有关。
凤凰蹙眉低头陷入一派沉思,忧心忡忡,再次抬头面色已如常,“此事你可曾与他人说过?”
“从未。”我摇了摇头,天底下能有几人似我们做果子的这般大度想得开,这我还是晓得的,至于凤凰,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一急便脱口与他说了。
“切记莫可外泄!莫要与天后单独相处!”凤凰双手握了我的肩膀,清俊的脸孔距我只有寸许,深深的玄色瞳仁填满我的双目所及之处。
“嗯。”我认真点了点头。
得了我的保证,凤凰却没将我放开。握着我的手心非但未松还紧了紧,眼中有一股漩涡般的蛊惑愈演愈烈,近乎会将他吞噬殆尽一般,越靠越近,近到挺如峭壁的鼻尖擦过我的鼻端,我一时竟无法分清那些既暖又潮的吐纳究竟从何而出,看了看凤凰润薄饱满的双唇,我忽而有些渴,自然而然伸出舌尖将自己的嘴唇舔了舔。
凤凰眼中有异光裂开,近乎要贴上我的双唇时,却双目一闭,擦面而过靠在我耳边重重出了口气,所有的幻术应声破灭。凤凰将我双肩松开。
脚旁魇兽忽地站起身来,满目欢欣,簌簌甩了甩短短的小尾巴。我看了看凤凰正在淡淡褪去的面色,伸手触了触他的额际,有些莫名的高热,“火神莫不是病了?”
“觅儿。”身后有人温言唤我。
我回头,依依垂柳中,小鱼仙倌正拾道向我走来,一身清雅胜似柳烟。我朝他笑了笑。小鱼仙倌走到我身边,与我比肩而立,修长的手在袖下不紧不慢携了我的手,握紧。
凤凰眼尾挑了挑,狭长了眼看了看小鱼仙倌。
“觅儿,可用了午膳?”小鱼仙倌伸手拂过我的发丝,拿下不知何时悄然落在我发间的一丝朦胧蛛丝一般的柳絮。
“不曾。”我早上起的迟出来赶得急,没吃早饭,现下不觉已到午饭时间,给他一说我方觉已是饥肠辘辘。
小鱼仙倌低头捏了捏我的手心,道:“下次可莫这般粗心了。”
凤凰唇角冷冷一抿,“借‘饥肠’诉‘衷肠’,大殿如今笼络人心益发地娴熟了。”
小鱼仙倌淡然抬头,“火神何意?本神不明。”转而又对我道:“仙上适才来寻觅儿,想来有些要紧之事。不若现下我陪觅儿返洛湘府可好?莫让仙上忧心。”
不知爹爹寻我有何事,我自然道:“也好。”
“如此,便失陪了。”小鱼仙倌对凤凰略略一颔首牵了我的手便走,走没两步,小鱼仙倌却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过去百年,觅儿承蒙火神教习了些修炼心法,算得有师徒之谊,往后,觅儿终将入主璇玑宫,算得叔嫂之分。不论师徒,还是叔嫂,皆有礼数长幼之别,还望二殿下言行切记分寸。”
说完便领了我一路而去。
我回头,柳絮纷飞中,凤凰的身影渐渐模糊。
第四十章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云何于此经,究竟到彼岸。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那摩本师释迦牟尼佛……”
天上神多,西天佛多。
大雷音寺中,十八位金身罗汉或坐或卧或站立,在庙堂高宇之中左右排列开来,中央一香炉,仅焚一只尾指粗细的香,青烟细细一绺悄然逸出,在空中慢慢消散成轻灵梵音,诵经缭绕,丝丝入扣。
双手合十,右脚迈入檀木门槛,我随在爹爹身后跨入其间行至殿首,左右金灿灿的罗汉们皆目不斜视肃穆威严,我打量了一会儿觉着无甚意趣便收回目光看向殿首。
巍峨的矩形石龛上,并排结跏坐在仰覆莲花座上的三位想来便是三世佛,爹爹双手合十垂目念了声梵文,三世佛亦对爹爹微微点了点头,座次居中的现在佛慈眉善目,悠然开口道:“今日非开坛讲禅之日,水神前来可有何事?”
“洛霖此番唐突而来,是为求见如来圣佛求得迦蓝印之解。”爹爹声如泉水,缓缓流淌,不疾不徐。
“为的可是你身后梓芬之女?”左侧过去佛望向我,神色间淡淡悲悯。不愧为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一眼便能知晓我的由来。
“正是。”爹爹侧开身,让出我的正面,“还望三位尊上广开方便门庭,让洛霖得见佛祖座下。”
右侧,未来佛淡淡看了看我,本来安静祥和的面容微微泛起一丝波澜,眉心一皱,垂目闭眼,轻烟一叹。
见状,爹爹身形一窒,“不知尊上所叹为何?”
未来佛道:“命理机缘,不可说,不可说。”
爹爹回首望了我一眼,隐忧淡含。我心下跳了跳,未来佛不知过去,双目却可视未来,看他这番形容,我前途必定不甚光明,难不成我将来修不成神仙?思及此,我不禁沮丧。
“门庭本是方便开,只是水神此去必定徒劳,无济于事。”未来佛伸手一拂,座后一扇黄杨木门应声而开,门后原是盘根错扎的条条道路,星罗棋布叫人眼花缭乱,此时,却见一条不甚起眼的幽幽曲径两侧次开出盏盏莲花,不见尽头,正是云深不知处,现在佛安然道:“水莲可为水神引路,莫要误入歧途,否则厉鬼缠身永堕地狱,我等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爹爹双手合十用梵文谢过三世佛,便领了我拾了小道去寻佛祖爷爷。周遭道路皆是鸟语花香、平坦宽敞,只这条道泥泞曲折十分难行,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龙颜十分地不悦,“徒劳”!“徒劳”?未来佛是预言如来爷爷他老人家不会给我解封印吗?不解封印,灵力便不得长进,灵力不长进将来便必定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便注定要被大神们蔑视,譬如凤凰之流,被大神们蔑视便注定下场十分凄凉……
试想想,我初生便是个精灵娃娃,长了几千年变作个精灵姑娘,再过十来万年长成个精灵姨姨,最后莫不是还要变作精灵奶奶不成?
一个人生做精灵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到死都还是个精灵。
我正凝重地思考着,忽地面前落下团东西,直愣愣插入我和爹爹之间,还抖了三抖,我脚步一错险些绊倒,幸亏镇定地借力扶稳了眼前那团物什。
“哈哈,哎哟哟,莫挠莫挠!痒煞我了,痒煞我了!”
仔细一看,原来我扶的那团物什竟是个肉乎乎的大肚皮,我原以为天下断没人能赛得过老胡珠圆玉润了,此番一对比,才知何为宰相肚里能撑船,那肉肉的肚皮此时正上下颤抖着,瞅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三层肉,我松开手镇定赞道:“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好肚,好肚!”
“不错不错,老夫远远就瞧着这女娃娃长得讨喜,近前一看,不仅长得灵光,眼力也甚灵光。”那圆乎乎的胖和尚想来十分惧痒,余笑持续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笑够之后,方才上下瞧了瞧我,摇着把圆蒲扇将我评头论足了一番,又道:“你这女娃既有慧根,不若皈依了我吧!”
我嚼了嚼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和“不若从了我吧”味道贴近,遂觉得有些亲切之意。
“小神洛霖见过弥勒佛。”前面爹爹早已回身。
不想这敦实的胖和尚便是弥勒佛。但见他手执蒲扇敲了敲爹爹的肩头,“哎呀呀,这不就是小洛霖嘛!可有些年头不见了。”
爹爹清雅一笑,“是有十几万年不见了,洛霖虽不敢妄自尊老却也不敢充小,这便是我的女儿锦觅,唐突了尊上还望见谅。”
“我还道是谁家的娃,原来是你的,爹俊娘俏难怪生得这样好看。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趁早皈依佛门的好!”弥勒佛摇了摇圆圆的蒲扇,转头热切对我道:“加入佛门可以消灾避邪,保你出入平安、家宅气旺、衣食无忧、百事亨通哦!小姑娘,心动吧!心动便赶紧哦!拜我为师吧!”
爹爹低头笑了笑,对弥勒佛道:“承蒙尊上瞧得上锦觅,只可惜锦觅已立婚约,却是违了佛门清净之首忌,恐是要错过尊上一番美意了。”
闻言,弥勒佛连连摇头,眉心几不可察地掠过些许纹路,“可惜了可惜了,不知却是许给哪个好命的小神仙了?”
“夜神润玉。”爹爹答得云淡风轻。
“就是那个总牵了鹿巡夜的孤僻小神仙吗?”弥勒佛将手放在肚上沉思半晌,不待爹爹答话却又转头对我喃喃道:“若真真嫁得他倒也好,只怕……”似是对我说话,又似自言自语。
声音太轻了,后面我却没听见他念叨些什么,爹爹离得远便更是听不清了。
“天色渐晚,洛霖此番还要求见如来圣佛,只好告辞了,不若下次再专程至法华林中拜会尊上。”爹爹仰首看了看七彩霓虹渐现的天色,对弥勒佛告辞。
弥勒佛扇了扇衣襟,道:“也好也好。”
爹爹领我往前又行了一段路后,我却隐约听得后面弥勒佛无限唏嘘:“可惜了可惜了,本欲助你渡过劫难。”仔细一听,却又寂寂无声,便是虫鸣也无更莫说人声,想来是我错觉。
路面渐渐开阔,直至眼中映入一株冠幅广展、枝叶扶疏的荫荫茂树,深绿色的叶片交互生长,我眯眼瞧了瞧,是株菩提圣树,枝丫之间有气生根,下垂如老翁之须,叫人生出清净不可亵渎之心情。
树下,如来爷爷侧卧浓荫之间,垂目小憩。其身前地上似放置了一块明镜,倒映着落日的余晖金灿灿叫人不能逼视,我被迫移开眼,却在转头的间隙之中瞧见一朵重瓣青莲安静地沉睡在镜面之上,淡然祥和清雅卓然,却独独缺失了一片花瓣,突兀地残缺。
佛祖蓦地睁开双目,那金光余晖瞬间自惭形秽地消散开去。
“洛霖见过我佛!”爹爹双手合十对着佛祖深深一鞠。我亦有样学样对佛祖爷爷拜了拜,“锦觅见过我佛!”
“我佛明察,想来必定知悉洛霖此番前来所为求何,不知可否相助?”爹爹恭敬垂目只视鼻尖。
佛祖盘腿端坐起身来,两手放于膝上,用悲悯天下苍生的平和之音悠悠然道:“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
第四十一章
佛祖盘腿端坐起身来,双手放于膝上,用悲悯天下苍生的平和之音悠悠然道:“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
爹爹一个踉跄,猛地抬头。
我禅了禅,不想佛祖爷爷他老人家这把年岁了还有起床气,一开口便这般乌鸦,我不免打了个寒噤。
“锦觅可是大劫将至?盼我佛明示。”爹爹平日里涓细平稳的声音蓦地湍急奔流,“我佛慈悲为怀,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洛霖斗胆一求,求我佛渡小女一命!”
佛祖拈起菩提一落叶,曰:“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渡众生方为慈悲。山中一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