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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秀丽江山(全四卷)-第57章

小说: 秀丽江山(全四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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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外头嚷了一声,马车颠动一下,似乎就要启程了。刘秀仍是毫不避讳地望着我,笑容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宠溺与爱怜,我心里居然涌起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甜蜜。
  车子晃了两晃,却没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头顶一片阴影罩下,抬头一看,却是阴兴探头进来,表情怪异地看着我俩。
  他抿着嘴,目光淡淡地扫过我,最后停留在刘秀身上。十五岁的少年,身量未足,五官犹带着稚气,可他说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音量不高,可隐含的压力却任谁都能听得出:“这女人很蠢,但再蠢也是我们阴家的人,就算嫁入你刘家为妇,也还是阴家的人。今日是你自个儿求了她去做你的妻子,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她既然做了你的妻子,你便要待她真心实意的好,若是今后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他移过脸瞥了我一眼,像是在对刘秀说,又像是在对我说,“这婚姻既然能结得,自然也能离得!”
  我咽了口唾沫,好家伙,才刚结婚呢,似乎已经料到我会离婚了。不过……阴兴这小子,面冷心热,果然还是刀子嘴。虽然这几年他不怎么待见我这个姐姐,说话没大没小,举止无礼傲慢,可真落到实处,他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我的。

2亲迎(3)
我心里充满欢喜,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弟弟的可爱之处,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叭”的一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阴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愣几秒钟后,他气急败坏地用袖子拼命擦着自己的脸颊,低声怒叱:“疯子!”头一缩,“哧溜”一声在我跟前消失,仓皇而逃。
  我掩唇笑得肩头直颤,刘秀伸手搂住我,我靠在他胸口,感觉到了他胸膛同样的震颤,诧异间抬头,那抹灿若朝霞般的明朗笑容毫无遮拦地跳入我的眼帘。
  心“咚”的一声,漏了一拍。
  “秀何幸,娶妻丽华,至宝也。”他俯首轻柔地在我额上印上一吻。
  马车终于启动,亲迎的大多数亲友都是随车步行,队伍走得并不快。我在颠晃中依偎在刘秀怀抱里,闻着淡淡的熟悉的香气,竟像是喝醉酒般。
  车行十余米,突然身后飘来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我凝神听了片刻,大叫一声:“停车!”手脚并用地从车上爬了起来,没想到刘秀跟我缡带相结,我爬了一半被绊得摔在他身上。
  “小心!”他圈住我的腰。
  我扒着车厢扭头看,阴兴、阴就带着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丝竹之乐是从阴家院墙内传出来的,我眼眶一热,激动得手指都颤了。
  “丽华。”刘秀搂住我,微微叹息。
  我垂下头,似哭还笑地说:“大哥并没怪我……”
  刘秀轻轻拍着我的背,脸上露出一丝宽慰。
  接下来的婚仪从简,可少不得还得在将军府内大宴宾客,只是来宾皆是刘秀的部下,诸如朱祜、祭遵、臧宫等人皆在席,刘氏宗亲仍是一个不见。除此之外,王凤、陈牧、张等人,甚至李轶、朱鲔二人亦在席间。
  敬酒之时,看着他们这些人谈笑风生,说着明里恭喜,暗里充满挑衅的话语,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怒气,就要当场发作。再看刘秀,倒是应付得极有分寸,推杯换盏,喜气洋洋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妥,全然一副新郎的开心模样。
  什么叫韬光养晦,这一夜闹腾下来我总算是全都看明白了。
  怪道阴识直言刘秀非等闲人物,这会儿就连我都不得不服他。要忍下这口气,岂是常人能够做得来的?
  等筵席完毕,众人又胡天胡地地借着酒疯闹起了洞房,我被他们一干人灌了不少酒,好在酒量不差,不然非得出糗。这般胡闹一直熬到寅时,人才散去。
  我累得往床上一倒,连妆都懒得卸了,可闭上眼,李轶、朱鲔、张等人的脸孔却不断反复地出现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搅得我睡意全无。
  不远处传来“嘎吱”的关门声,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刘秀关上门后,脚步沉重地走进内室。晕黄色的烛光摇曳下,他的笑容已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与哀伤。
  “刘……”
  他向我走来,突然扯下腰带,身上的玄黑深衣随即散开。我目瞪口呆,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心跳得飞快,我情不自禁地往床角退缩,他身上的衣襟敞开了,宽大的喜服甩落床下。出乎意料的是,刘秀在喜服之内穿的并非是亵衣,而是一身正正经经的白色素绢直裾深衣。
  我惊骇得噫呼出声。万万没想到这么热的大夏天,他居然会在玄黑色的喜服内穿了套缟素,他这是……这是在替刘戴孝!
  “秀……”我哽咽,眼泪夺眶而出,从床上爬起扑入他怀里,痛哭。
  哭声方逸出,唇上一紧,他的大手紧紧地捂住我的唇。我泪流满面,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他又痛又怜地看着我,哑声道:“不能哭。”
  不能哭……
  不能哭!
  曾几何时,哭泣竟然也成了一种奢求!我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泪不曾断,可声已哑。
  是的,不能哭!隔墙有耳,谁知道这外头又有多少耳目在盯着,就等着逮我们的行差踏错。刘被他们害死了,接下来就是刘秀,只要被他们找到丁点的借口,刘秀又会像刘一样,惨死在他们手里。
  我打了个冷战,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害怕地用力抱住他的腰。我想保护他,这个想法或许十分可笑,可我就是想努力守住他。
  那么多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不要刘秀的命运再和他们一样!
  “丽华,丽华……”他同样用力搂紧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热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耳旁。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微弱、低沉、伤感,乃至绝望。
  这一幕让我想起那日小长安溃败后,在逼仄潮湿的山洞内,他亦曾有过如此彷徨不安的悲伤。
  屏息,我的唇角咬出了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有点涩,有点苦:“哭吧!求你……哭出来!”
  如果有泪,请你不要在心里哭泣,请你相信我……
  笑远比哭难!特别是眼下这种时候,哭泣已成了奢望,笑容已成了坚忍的伪装。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悲苦,他肩上的压力太沉太重,我甚至不敢想象同样的感受若是摊到我身上,我能不能承受得住万分之一的痛。
  压抑的喘息声渐渐加重,由细变粗,一声声微弱的喘息最终化作抽噎,闷闷地钻进我的耳朵。心如刀绞,我分担不了他的痛,他的苦,只能颤抖着将他用力抱紧,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我不会放手!他若是在水中沉溺,我必然下水救他。无论我会不会游水,我都要救他!
  洞房花烛夜,烛泪相伴到天明。
  真正痛苦的磨难与考验,随着旭日东升的曙光,悄无声息地拉开序幕。
  

3面圣(1)
新婚第二日需行家礼——按照规矩,成亲后我算是成为“人妻”,可要想成为“人妇”,还得拜见长辈,拜宗庙方可入宗祠,算做真正的刘家妇。
  南阳刘姓这一脉的宗主是刘敞,宗子是刘祉,若是按照原先的规矩,我在家拜了刘良后,还得和刘秀一块儿去拜见刘敞或者刘祉,可是眼下汉朝初建,更始帝刘玄尊位,这个大宗主大家长的位置再大已大不过他去。所以无论如何,觐见天子已成了势在必行的一招。
  去见刘玄,说不紧张那纯粹是哄人。我不善掩藏情绪,若是万一在面见时露出丝毫破绽,不但救不了刘秀,只怕还会给他当场招来杀身之祸。
  一路上乘车去衙邸,我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刘秀仍是一副从容淡然的老样子,波澜不惊。
  车子停在了偏门,刘秀才搀着我下车,就见申屠建犹如鬼魅般从门里突然闪了出来,笑脸相迎:“刘将军!”
  刘秀自然谦让一回,两人都是客客气气地寒暄,申屠建一双眼有意无意地瞥了我几眼,笑着对刘秀说:“刘将军,陛下让你去偏殿。”
  刘秀点了点头,带着我进门打算往左拐,却不料申屠建伸手微微一挡,笑道:“刘夫人止步!”我一愣,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十分寒碜人,“刘将军一人去见陛下足矣,夫人自请往祠堂拜礼吧。”
  这算什么意思?
  我狐疑地抬头去看刘秀。刘玄的用意难道是想把我们拆开,逐个击破?
  刘秀接收到我的眼神询问,暗暗点了一下头,算作默许。其实申屠建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就算想反对也已是妄想,更何况,刘玄是君,我们是臣,刘秀的一条小命正系在刘玄的一句话上,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我乖乖地跟着一名小黄门去了祠堂。所谓的祠堂,其实在战乱时期哪可能弄得规模太正规,不过也就是府衙里头的一间偏厢清理出来暂作祠堂,四壁悬挂高祖刘邦、惠帝刘盈、文帝刘恒、景帝刘启等一列西汉皇帝的画像,堂内供奉着三牲鲜果,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小黄门把我领进门后就走了。我怕明里没人,暗中却有人窥探,不敢有丝毫懈怠,规规矩矩地按着跪叩的大礼冲这些毫无生气的画像磕头行礼。
  行完礼我跪在席上未起,等了半晌仍不见有人出来招呼我,于是大着胆子四下里张望。堂上静悄悄的,晨起时曾下过一场小雨,前后半小时,还来不及润湿地面就停了。雨虽小,却把地上的暑热给蒸发出来,愈发显得气闷。
  树梢上传来“吱——吱——”的吵闹声,昨晚闹腾了一宿,我只在天明时分才稍稍合了下眼,刘秀估计是整晚都没睡。也是,心里若是压着那么重的心事,又有几个人能睡得着呢?
  我直挺挺地跪在席上,百无聊赖地将那些帝王像一一看了个遍,最后支着下巴,目光停驻在汉武帝身上。
  线条粗糙,画工很是一般,就连人物的五官、神态都是那般的抽象。我怔怔地瞧着有点儿出神,都说汉武帝是汉朝历史上,乃至中国历史上最有作为、最有魄力的皇帝,因为他最为人所知的功绩,是替汉人扬眉吐气地击退了匈奴。
  我撇了撇嘴,心下大不以为然。人人都说他好,却只是看到他为帝风光的一面,他倒真是名垂青史、万古流芳了,现代人说起汉武帝来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连电视剧也老拿他的丰功伟绩来炒作,从政治到爱情,把他描绘得天上有、地上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的。
  其实不过是个穷兵黩武的家伙罢了,风光了自己,苦了百姓。还有他那狗屁的爱情,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了?先有金屋藏娇,再来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这些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最后都没一个有好下场。
  闷热的空气里静谧地流转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收了神,鼻端隐约嗅到一股香气,淡淡的,似乎是檀香味……
  猛回头,我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压下喉间的尖叫,忙用膝盖蹭动着转身,磕头叩拜:“贱妾……拜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我战战兢兢地从席上爬起来,倒不是真就那么惧怕他,只是他这么悄没声息的出场方式,着实将我吓得不轻。我还没从惊悸中缓过劲来,站起时只觉得手足无力,掌心里黏黏地腻着汗水。
  刘玄并不曾让亲信跟随,身侧连个伺候的小黄门也没有。我眼珠子转动,低头瞅着他足上的丝履,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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