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四卷)-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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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中却皆是松了一口气,不管王凤之前的心态如何,总之,新军的拒降势必逼得城里的守兵再无一丝退路,只能抛开一切幻想与杂念,誓死一战。
就如同刘秀和冯异打的哑谜一般,他们两个估计早就预料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了,他们把战局看得比普通人透彻。
或许……我们不会输!
我的心里产生出一点小小的奢望。
或许我们不会输!
虽然42:2,比例太过悬殊,但是……现在,我却涌起一股以前不敢奢想的希望——我们不见得一定会输!
如果在我身上曾经展现过所谓的神迹,那么就请神迹再降临一次吧!
7神迹(1)
六月初一,昆阳城外。
望着迎面列阵的四五千人马,我忽然有种想仰天大笑的惊喜。
这算不算是一种神迹?
王邑那个自大狂,为了显示没把我们两千人马放在眼里,四十几万人放着按兵不动,居然只派了几千人马过来与我们交战!
他这是完全藐视我们,还是他自信过了头?
“娘的,杀他个屁滚尿流,让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马武早已兴奋得两眼发红,双腿不住夹着马腹,只等刘秀一声令下,便要冲杀过去。
刘秀不徐不疾地盯着对面旌旗飘扬的队伍,忽然回头笑着喊了声:“二姐夫。”
邓晨闻声上前。
刘秀从怀里摸出一块折叠好的缣帛,装入一只锦囊内,交给邓晨:“一会儿交战,你假意突围往昆阳送信,若途中遇阻,则将此锦囊假意失落。你无须恋战,只需使此信由新军捡去,你便立了大功!”
邓晨不解地问:“这是什么信?”
刘秀笑道:“汉军主力已攻下宛城,正移师北上,前来救援昆阳!”
众人惊喜道:“当真?!”
刘秀眨了眨眼,眼线眯成一条缝,笑容纯真得像个孩子:“假的!”
“啊?”众人大为泄气。
我扑哧一笑,这个刘秀啊,真是狡黠如狐,尽显商人本质。以前还嫌他呆头呆脑,死板又教条,如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种尔虞我诈的伎俩是他这种老实人想出来的。
“好!”刘秀突然振臂高呼,“这是场硬仗,兄弟们,随着我冲!”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纵马冲出十来丈,马武紧随其后,两千多人如潮水般杀将过去。
战鼓擂响,“咚咚”的鼓点仿佛落在心口上,震得四肢发麻,热血上涌。
“刘将军平时见小敌胆怯,今日大敌当前,居然勇猛异常,真是奇怪!”
闻得身后有兵卒小声嘀咕,我不由得扬声高呼道:“小敌容易立功,大敌却要丧命!刘将军实乃仁厚之人,大智大勇之辈,所以,请助将军!”
将士们精神大震,眼中绽放异彩,崇敬之情一览无遗。
两千多人呼吼着与敌军迎面交锋。两军相接,不到一个时辰新军便被击溃,仓皇逃窜而去。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我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残酷的场面,却仍是被血腥味刺激得胃里一阵阵地翻涌。
这一仗,刘秀一人便斩杀敌首数百,看着他浴血奋战,下马后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惨淡模样,想不叫人担心都难。
“这么拼,真要把命搭上么?”
“不拼不行。”他松了口气,尽量硬撑着不让其他人瞧出他身体的虚弱。
我扶着他找了处通风的地方坐下,他低头瞥见我右手上缠着的带血纱布,惊道:“受伤了?”
“被划拉了一个小口子,和你的伤比起来,不值一提。”我刻意轻描淡写地回答,其实伤在手背上,伤口虽不深,却害我右手无法再使劲,连剑柄都抓握不住。
刘秀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摩挲着纱布,疲惫地闭上眼。他的容颜憔悴至极,下颚的一圈青茬子长短不齐地冒了出来,唇瓣没有一丝血色。
时近戌时,天色正迅速转暗,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怜惜地问:“吃点东西再睡?”
他没吱声,喉结动了一下,累得似乎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这半个月来,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便警醒,偶尔休息不是跟将士们商讨作战方式,便是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拿树枝在沙地上比画作战路线。
我知道他是累了,不只身体,还有心。
我也有份参与打仗,每次只要看他奋不顾身地冲在前头里,消失于人群里我就一阵揪心,有心想追上他,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冯异引开。时间久了,我再迟钝也觉察出冯异每次皆是故意而为。以他现在的身份与立场,不急于杀敌立功,守在后方原是情有可原,可是他却总出没在我附近,一旦我有什么危险,他便立即替我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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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神迹(2)
低头望着手背上的纱巾,这一次……若非冯异出手及时,我的这只右手今天估计就得留在战场上了。
抬头再次打量刘秀,眉心紧皱着,背靠在土墩上,松垮着肩膀。十丈开外有士兵来回走动,有些人在堆灶烧饭,炊烟袅袅,飘散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我伸出左手,小心翼翼地将他东摇西摆的脑袋拨过来靠在我的肩头。
虽然不知道刘秀私底下到底与冯异达成了一份怎样的协议,但是……他的这份情,我领了。
天色完全黯淡下来,然而昆阳方向却是金鼓齐鸣,响声动天,隐隐传至百里。新军对于昆阳的攻势仍在继续,他们人多,完全可以打车轮战,可是昆阳城内人少,将士们显然无法得到更多的休息。
这简直就是在打消耗战,不仅是消耗军用粮草储备,还有体力、人心。
体力一旦达到极限,人心就会跟着崩溃,人的心……其实最为脆弱!
我仰天长嘘,夜空中有个亮点闪了一下,忽然坠落,长长地划过一道笔直的光芒。
我一震!营地里已经有人怪叫起来,一片吵嚷。
刘秀从惊吓中跳起,迷茫地睁开眼瞪着我。
我伸手指给他看,低声道:“是流星!”
我曾许愿,若有神迹,请再次降临。没想到许的愿这么快就实现了!自从六年前一场流星雨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后,我还是第一次再见到流星。
星陨,光芒最终消失于新军大营!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震得天色也变了。我抓着刘秀的胳膊,感觉脚下的地皮一阵颤动。
营里一片哗然,众人伸长脖子,瞠目结舌地望着远处新军大营上空炸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热浪扑鼻,一层层由内向外不断翻滚着。
“这是什么玩意?”马武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面无人色。他素来胆大,但是见到这等奇异的天象仍是吓得不轻。
我抿嘴儿想笑,可是不等笑出声,刘秀已朗声叫道:“天助我也——整军突围——”
马武仍在一迭连声地喃喃自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颇觉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是陨石呢。”
只是不知道这块从宇宙星河中穿透大气层后砸到地面的陨石有多庞大,最好能大到把新军的四十二万人马全部砸翻,那可真就是神迹中的神迹了!
少顷,刘秀集合了所有人马,迅速往新军大营靠近。说来也巧,才行了半里,斜刺里过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居然是定陵、郾城过来的后续援兵。
两万人马集合到一处后,士兵们的胆气顿时为之一壮。
我四下观望,果然又在十步开外的人群里找到了冯异的身影,他不紧不慢地骑马落在我身后,似乎并不怎么关注我。
左手按了按腰间长剑,我试着缓缓从剑鞘里抽出剑,右手使不上力,不知道左手如何,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白天的那封故意遗落的信件显然起到了作用,新军的布阵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为了防备宛城来援,他们将大部分的兵力压到了西南方,我们从东面进逼昆阳,防守便没有白天那么严密。而且刚才的异象显然吓着了新兵,这一路冲杀过去,很多人在猝不及防下居然丝毫不抵抗,调头就跑。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在新军大营的重重包围中冲开了一道缺口,渡过昆水。刘秀当机立断,点了三千骑兵,留下大部队,命他们带着粮草辎重留守,伺机冲进昆阳救援。
这三千人虽少,却都是骑兵,即便是新军的四十二万人,骑兵也只占小部分,步兵的战斗力在某种程度上是根本无法与骑兵匹敌的。
而这一次,引来了新军一万铁骑,领头的居然是王寻。
两军交接,杀得昏天黑地。因为两边都是骑兵,装备相当,战况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我拖着受伤的右手,只得左手握剑。我的剑术原就练得不够纯熟,换成左手愈发相形见绌。冯异觉察出我的异样,这次也不敢再托大,直接贴在我的近侧保护我。
7神迹(3)
撑了半个多时辰,我精疲力竭,气喘如牛,只觉得左手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了,冯异喝道:“弃马!”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两眼无神地回头,只见他的枪杆舞动如灵蛇,缨子尽染鲜红。见我没反应,他焦急地策马靠近我,倏然腾身跳到我的身后。
“公孙……”我脑袋一阵发昏,眼冒金星,透支过度的体力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
“啪!”脸颊上一记脆响,剧痛感把我激醒。冯异还真下得了手,竟能毫无顾惜之情地掴我。我拿右手手背贴着火辣辣的半边面颊,嘟囔道:“打人不打脸啊,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哪!”
他哧然而笑,却并无嘲笑之意。
即便胯下是阴识特意挑选的宝马良驹,我和他两人共骑,也终究跑不过人家的单骑。比脚力不如人家,那么比武功呢?我一个伤残人士,按理说伤在手上,一双腿还是有点用处的,特别是跆拳道原本就是脚比手厉害,但是依照现在的状况,打仗的时候刀剑远比拳脚更厉害!而且一旦我上了马,两脚离了地,手不能提刀剑,基本就属于是废人了。冯异身手再如何矫健,在如此千军万马之中自保已属不易,如果再多带我一个累赘……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冲动地尖叫:“放下我,不然你会死的!”
冯异身子一僵,长枪一挑,将左侧的一名敌兵挑落下马:“放你下去,你难道就不会死了?”
死!死……
我会死吗?我从没正正经经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是穿越的未来人,不属于这个时空,是个“神迹”产生的另类……也许不自觉的潜意识里,我是把自己和他们这些古人区分对待的,我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优于他们。
只是……优越,就不用死吗?
就不会死吗?
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空,我会受伤,会流血,有痛觉,存在自我意识以及真实的情感……我就算是个未来人,却也仍只是个人!
我不是神!
“抱紧我!我们冲出去!”冯异大喝一声,马儿尥起蹶子,将四周围拢的圈子踢腾得散开。
天亮了,可是天上的云层却愈发压得低了。许是陨石坠落的缘故,大气层气压受到了影响,天空从上而下逐渐凝成一股白色的气旋儿。
乌云滚滚,雷声隆隆,当气旋儿越变越粗,终于骤雨突至,电闪雷鸣的时候,我失声尖叫。
冯异被我吓了一大跳:“伤哪了?”
“不是!”我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点太大,打断了这场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