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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十年一品温如言-第105章

小说: 十年一品温如言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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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四处张望着地面,白色的雪影,什么都看不清。

她穿上拖鞋,拉开门,脚步无声。

走到楼下的时候,宿管房间的灯灭着,大门的钥匙放在门口小邮箱里,是留着给学生备用的。当然,只有留学生公寓有这种待遇。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钥匙伸进孔洞。

打开门的一瞬间,风灌进了披着的袄里。

在雪里绕着宿舍楼走了好几圈,什么黑外套,大眼睛,统统都没有。

她搓搓手,自己却笑了。

温衡,你傻不傻。不对,是他又不傻。

转身,却在小卖铺门口站着一个雪人,隐约露出黑色的衣角。

她走了过去,那人没注意,手里拿着一支烟,哆哆嗦嗦地靠着墙角,借着屋檐避风,点火。

戴着帽子,身材清瘦颓废,耳孔,塞着耳塞。

早已不是两年前,之前的五年的那个少年。

高傲而美丽。

她从不知道,言希,会吸烟。

她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指,看着他冻得麻木,动作缓慢迟钝,轻轻夺过了他手中的烟和火机。

他诧异,转身,眼睛瞪得很大,大到快睁出眼泪,呼吸却急促起来。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阿衡避开他的眼睛,说,你跟我进去。

他默默,不做声,跟在了她的身后。

雪路,楼梯,缓步,房间。

房间铺的是地毯,言希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和鞋,想了想,有些费力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就走。看你好不好。今年大年三十。

他呼出的气都是凉的,逻辑混乱,词不达意,阿衡却听懂了。

她有些粗鲁,把他拉进了房间。

拿出了在暖气片上烤着的毛巾,扔给了他,脸色冰冷。

言希擦干净了头发,阿衡又倒了一杯热水。示意他脱下外套,放在暖气片儿上烤着。

递给他热水的时候,他的手冻僵了,没拿好,打碎在地毯上。

局促,站了起来,看了阿衡一眼,小心翼翼。

不知所措,沉默没有自信的样子。

哪里,还有当年那个跋扈少年的影子。

阿衡不说话,看他面孔发白,黑发上不停滴着雪水,又拿出一床被,覆在原来的毛毯上,指着被窝,让他躺进去。

言希摇头,你睡哪。

她把他拉进被窝,自己也躺了进去,说睡吧。

伸手,关了台灯。

他的手,很凉很凉,不小心,触到阿衡,却迅速躲开,生怕冻着她。

阿衡却伸出手,紧紧抱住他,言希轻轻挣扎,阿衡却闭上了眼睛,说言希,你他妈再动,给我滚。

从不会吸烟的言希学会了吸烟,从不说脏话的阿衡学会了脏话。

言希总爱教不会说京片子的温衡说脏话,温衡总说男人吸烟是不是会显得很有男人气概。

曾经的曾经,温衡死活学不会脏话,言希高傲着脸鄙夷呀他妈的谁说老子不抽烟就不男人了。

他僵了肌肉不敢动,她抱着他像抱着个大的布偶娃娃。

言希的手指,皮肤开始温暖,趋向阿衡的温度。

她心里,却突然很疼。疼得连眼泪都出不来。

她的手指,攥住了他的毛衣,兴许,还抓疼了他,他缩在被窝里,闷哼了一声,却不躲避。

她说,言希,你是不是在偷笑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好骗的女人,比什么变形金刚绿毛怪钢琴好玩【奇】多了是不是,骗了【书】多少次,还是说什【网】么就信什么。言希,你喜欢一个男人,想呆在他身边,你跟我说,信不信我扫好房子送你走,你骗我干什么,你说你聋了,除了达夷那样的缺心眼会信,你以为我还会信吗,言希,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他妈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拉上我干什么,这游戏就这么好玩吗,玩了七八年,你不累吗,言希。

她伸手去拽他耳上的那对东西,他却轻声开口,阿衡,你要是拽了,我就听不到你骂我了。

他说,阿衡,我想听你说话。

她却狠狠咬住他的肩头,眼泪掉了出来,说你这个畜生,还在骗我,还在骗我,我是有多好欺负。

他摘了耳塞,阿衡,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黑暗中,他的眼睛晶莹,挣扎中满是无从抵抗的悲伤。

她却吼出了声,破了嗓子,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我好受不好受,是你用一双眼睛能看出来的吗,想要我舒坦是吗,你他妈的把我的言希还给我。

还回来,你这个畜生,杀人的畜生,杀死了我的言希……

chapter98

言希睡醒的时候,阿衡已经不在。

打开窗帘,她站在楼下的雪中,拿着一块块的面包喂找不到食物的麻雀。

摸了摸耳廓,耳塞,她已经帮他又重新戴上。

他走到浴室,冲了澡,再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准备了热牛奶和烤面包。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也很久没有认清过白天黑夜,总是陆流回来,把他拉起来,一天才算开始,浑浑噩噩。

不再适应阳光,不再适应黑夜,他只是尽量,让自己适应陆流。

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明明没人,绑着他的手脚。

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温和有序,像做数学的方程式,一步一步。快乐,悲伤,从没改变过。

他抬眼,阿衡走了过来,手里还有两个水煮蛋。

她递给他,说你吃。

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更没有昨晚的歇斯底里,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掏空了。

转了身,蹲在暖气片旁,烤毛巾。

言希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吃东西,头发险些沾到牛奶上。

两个人,各做各的,情绪互不相连,漫不经心。

言希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阿衡站起身,搓搓手,说你什么时候走。

言希嘴上有奶糊子,用手抹了抹,轻轻开口,我有……三天的时间。

他说,我有三天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阿衡愣,问,是这次有三天的时间,还是一辈子只有三天。

言希很沉默,半晌,才开口,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我会去,你生子的时候,我也会去,看你。

阿衡说,我结婚的时候,不给你发喜帖,家具送到就够;生孩子,孩子不姓温不姓言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你不如,等我死了,再去探望。

有人咣咣敲门,阿衡去开门,是tom,jenny,fabio仨。

Tom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笑着说,wenny,我们报了个旅行团,三日游,你要不要去……呃,你有客人在……that boy?

Jenny看到言希,笑了,hey,boy,你找的原来是wenny。

言希点点头,笑了笑,不说话。

Fabio耸肩,wenny,你,好吧,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阿衡问,你们要去哪儿玩。

Fabio靠在木门上,微笑,随便逛逛,来这里,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玩。

阿衡转眼,看着言希。言希点点头。

她说,好吧,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Jenny笑得夸张,girl,就差你人了,食物早上去Carrefour准备过了。

新年的第一天,报团的人,却出乎阿衡意料,很多。大概有许多北方人,转换观念,来南方过年,也未可知。

座位大概有三十个左右,阿衡言希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fabio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不间隔的四人位子,嘻嘻哈哈,听歌,用英语快速交谈,前面的大爷大妈,小伙子大姑娘的,清一色儿黑眼珠,看着这仨,蓝的,绿的,真好奇。

走半路,大伙儿都困了,在座位上东倒西歪,睡得迷迷糊糊。

言希一路上,跟哑巴一样,只会点头摇头,好像宁愿让大家以为他是哑巴,也比知道自己是聋子好一些,掩着盖着,不知是个什么心理。

他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飞过的风景,渐渐清晰。

已经两年,在那样混沌的环境中,除了陆流还是陆流的生活,拿止血钳钳制的血液,有了舒缓的流淌。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是阿衡。

他觉得自己像吸食了大麻,无端地想要快乐,想要放肆。

阿衡淡淡微笑,她轻轻拉言希的衣服,他转了身,眼睛干净而畏缩,看着她,暖洋洋的。

她却伸手,把他的头压到了座背之下,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她不说话,眼睛温和澄净,什么都没有,只是捧着他的头,伸出舌头,亲吻,撬开他的齿,温柔而柔软。

四周一片宁静,只剩下车行驶时,与高速公路摩擦的声音。

咣咣,当当。

她这辈子,最放肆的时候。

没有人,没有呼吸,不停地亲吻,他的面孔,他的嘴唇。

他的眼睛,瞪得真大,瞳孔几乎,缩于一个焦点,她的眼睛。

言希无法呼吸,口中涌动的都是阿衡的气味。

忽然,眼睛有了泪,他想,我都丢了什么啊。言希,你他妈的都丢了什么。

她追逐他的舌头,动作生涩,莽莽撞撞,却很是温柔,仿佛春日中点燃依偎的第一抹松香。

他抓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含住她的舌,耐心指引。

他们忘了时间,把亲吻当做一场消磨时光的大事,认真专注。

他掉了泪,她看着他的眼泪,眼睛平静,只是不停索取他口中的最后一点热乎气儿。

好像,这是个,将死的人。就剩下,这么点证明还活着的东西。

热气,温度,旖旎,痛苦,挣扎,安静,消融。

窗外出了太阳,车窗上,滴答滴答,落了一缕缕曾是寒气的水色。

到了地点。

Tom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幅很美的画面。

阳光下,两人沉沉睡着。她依偎在他怀中,头抵着他的胸,双手抱着他的腰,依赖平和的姿势,睫毛上闪着亮光。

嘴唇,明潋潋的,红得耀眼。

他看傻了眼,说,hey,jenny,look,wenny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润唇膏,真好看。

Jenny拍了拍他的脑袋,同情开口,tom,你知道的,中国人都有些排外,wenny很保守,恐怕不能接受一个外国的男朋友。So,不是你的错。

Tom耸耸肩,笑了,大家都是好朋友。

Fabio坏笑,这还叫保守,如果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出不来这种效果。

Jenny却小声嘀咕,可惜了,阿衡的男朋友是哑巴,不会说话。

但是,之后,仨洋孩子却别扭了,见过这么奇怪的男女朋友吗。明明在车上背着大家这么亲密了,可爬山的时候,却是各走各的,一个队伍最前端,一个队伍最末尾,好像陌生人。

山上有积雪,越往上走,路越滑,导游拿着大喇叭说让大家注意安全,坚持就是胜利,山顶有天然温泉,绝对的延年益寿,美容塑身,大家伙坚持。

大家气喘如牛,tom问导游,温泉旁边有寿司店吗,我想吃生鱼片。

一老大爷喷了tom一脸口水,像天津人口音,干嘛呢干嘛呢,来我们中国,又不是鬼子窝,你找嘛生鱼,吃了不怕拉肚子,咱只凉调大碗面,海蜇皮,爱吃吃,不爱吃拉倒!

Tom讪讪,wenny,什么是鬼子窝。

阿衡抽搐,就是一个有很多罗圈腿儿,很多动画片的地儿,啊,对,还有你要的生鱼片儿。

Tom似懂非懂,点头。

到了山顶,泡温泉,温度大概有四十九度,噌噌往上冒热气,水雾缭绕。

男女不同浴,有一扇竹门,隔开了,风吹过来,竹叶直往池子里掉。

阿衡露个脑袋,好大会儿,才适应温度。想起来小时候凫水那些旧事,把头伸了进去,憋着气,在水里潜了几圈儿。

山上冷,到了傍晚,又冒了雪片子。

阿衡刚上去,穿好浴衣,就听见对面男浴鬼吼鬼叫。

Boy,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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