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相思寸寸灰-第6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昭青父子知道此时的墨临渊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于是也不多言语,只是每隔半个时辰便来查探一番,却发现那个人仍在坐在那个地方,也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变过。
外面传来军队操练的呼号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向墨临渊禀报军务,却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后面的人见此索性也不进去扰他。墨临渊就在这安静中独自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临渊已经不去想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帐外传来一阵喧闹,他烦躁地掀开帘子想要训斥那不懂规矩的人。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那个乱了他心思的人,正在不远处望着他。
秦筝刚刚自马上翻下来,手上还缠握着缰绳。她身上的铠甲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头盔上的紫色流苏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微摆。她的步伐不大却非常坚定,伴随着铁甲摩擦的铮铮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此时的她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沮丧,有的只是奔波的红晕所掩饰不住的青白之色。他不敢动,想要碰触她的手举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倒是秦筝再也忍不住,咧嘴对他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她将头盔摘下来丢到墨临渊怀中,“你只能打我十一下。”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她,正午的日光自她头顶正上方洒下来,墨临渊在她的阴影里贪婪地瞧着那仿若鎏金的精致面容。摆脱了头盔的禁锢,那如云的发丝一下子奔腾而起,借着风的力量在半空中荡漾,像是她忽然生出了墨色的羽翼,只要微微抖动便能飞去任何她所向往的地方,而他只能捡拾她不经意掉落的羽毛,将她飞翔的英姿印在脑中刻在心上。
“怎么傻了?难不成你没料到我会回来?”秦筝在他面前蹲下,趴在他的膝头道:“我可是把师父他们丢下,拼了命往回赶的……”
“你身为将军,竟然将自己的部队丢下独自返回!”墨临渊突然冷了神色,眼中甚至浮上怒意,“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进来!”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给吓到了,叶昭青也不明白为何担心了这么多天的他会在见到秦筝之后变得气愤难当。倒是叶曙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爹的肩膀道:“甭担心了,只要秦筝好好的回来,王爷那边问题都会变成没问题。呵……我困了,得好好睡一觉。”
事实证明叶曙的确是了解墨临渊的脾气,或者说他是了解秦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此时此刻,原本应当接受王爷训诫的秦筝正懒洋洋地倚在床上,眼睛似睁非睁地望着墨临渊。
“你太不懂事了,身为将领,自然要同自己的士兵同进退。亏你自小便通读《三略》,所谓将礼被你置于何处?”
“我还不是怕你担心?”她对墨临渊的话不以为然,困倦袭来,眼皮已经撑不住地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反驳道:“一日的路程硬生生在半日内赶回来,累得要死还要被你训……”
墨临渊被她一句话戳中了心窝,难言的欣慰在心底弥漫,瞧着她疲惫的样子也是心疼,但嘴上却仍是假装不愿:“就你一个人累吗?军幕未办,将不言倦的道理你不懂吗?”
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秦筝经过长时间的紧张和疲惫此时已经再也承受不住,只盼望着能好好睡一觉,偏偏墨临渊又说个没完没了。他以前没这么啰嗦的啊,今儿这是怎么了?被他的喋喋不休扰的实在心烦,秦筝一咕噜坐起身,不乐意道:“王爷,您要打要罚等我睡醒了再说成不成?”
墨临渊被秦筝这句话堵得半天没出声,只是摇着轮椅去一旁绞了帕子丢给她:“擦把脸再睡。”
看着他那少见的别扭样子,秦筝偷偷地笑了,将帕子在脸上蹭了蹭又丢给他,躺下翻个身背对墨临渊:“烦请王爷帮忙吩咐下去,别来扰我睡觉。”
“盖好被子。”没有反驳她话中的不敬,墨临渊只是淡淡叮嘱了一声便出去了。
秦筝听着他掀帘的声音,还有帐外隐约传来的低语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却找不回方才的睡意,脑中想着那个总是轻浮嬉笑的男人,在心中默默地问着:冷玉,我替你报仇了,你可是欢喜?
耳边传来低低地咳声,被吵醒的秦筝带着一丝烦躁和恼火,使了使劲儿将眼睛挣开一条缝,瞥见不远处如豆的灯光下是墨临渊低伏的身子,背对着她正用力压抑咳嗽,肩膀一抖一抖地扯碎了那一团柔柔的光。
见此情景,秦筝一下子清醒过来,翻个身侧躺着端详墨临渊的背影。也许是她翻身的动作太大,也许是墨临渊的听觉太过敏锐,在秦筝将被子重新扯过肩头之后,发现他已经摇着轮椅离开了桌案。墨临渊去到大帐中央的火炉旁,将一直煨着的一碗东西端出来放在腿上,又缓缓来到秦筝身边。
“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秦筝摇摇头不肯承认,找了个借口道:“饿醒了。”
正说着,墨临渊已经将那碗上的盖子揭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瞬间就将她笼罩。这香气一丝丝钻进她的鼻端,就像是一只小手,在她喉头一勾一勾,使得她不得不连忙吞了下口水,然后便听到腹中咕咕作响。
他自然是听到了这应景的声音,望着她笑笑,赶紧将碗递给早已迫不及待的秦筝。
那乳白色的汤头应当是牛骨炖熬而成,似乎还加了黄精和黄芪,零星漂浮着翠绿的芫荽,让人食指大动。
秦筝接过碗大大地喝了一口,那汤水在口腔中没有多做停留便赶紧地吞入腹中,只留下一路的滚烫。她偏过头大口吸着凉气,又将舌头伸出来晾着,哀怨地看着墨临渊道:“烫……”
墨临渊接收到秦筝的抱怨先是一愣,随即又妥协地点点头,将碗接过来轻轻地吹着。秦筝看着他稍嫌苍白的唇瓣轻启,那碗中漾起点点涟漪,芫荽末被一下下荡到一旁,在碗中打着转儿。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换了动作。
墨临渊将碗送至唇边,轻轻啜了一下试拭温度,又递回给秦筝道:“还是稍稍有些烫的,你慢点喝。”
她接过碗却不喝,随手放在一旁问他道:“怎么咳得这般厉害?”
“还说不是被我吵醒的?”他微笑着拍拍她的脸道:“只是近日受了点寒气,不碍的。”
见他这般敷衍,秦筝也不好再追问,只是点点头道:“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回去歇息?墨临渊盯着秦筝,见她的神色不像是玩笑,这才无奈地解释:“筝儿睡迷糊了?这是我的帐子……”
这次换成秦筝愣了一下,左右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将一旁的汤端过来喝掉,翻身就要下地。她的动作被墨临渊制止了,疑惑地看着他。
“在这睡吧。”他将碗收拾好,替秦筝掀开被子,示意她躺好,“莫要出去受了风。”
秦筝想了想,乖乖地上床蹭到内侧,又拍拍空出来的地方道:“你也躺下吧,这床被我暖的差不多了。”
墨临渊见她学着自己之前说的话,不禁觉得好笑,秦筝却是刻意忍着,故作不知的样子却是早就将她顽皮的心思表露无遗。
她看着墨临渊艰难地上床却没有帮忙,只是在他躺好的瞬间偎了过去,脑袋在他肩窝处蹭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便再也不动。两只手却是如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腰,一下下地轻轻揉按着。
他也许感觉不到秦筝手上的力气,但心中却是一清二楚她的动作。这似乎已经成了秦筝的习惯,只要二人私下相处,她总是会替他按摩推拿。墨临渊安慰地笑笑,替她拢好了被角,在秦筝耳边轻声哄到:“再睡一会儿吧?”
秦筝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梦到他了。”
墨临渊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有些悠远飘渺,那种抓不住的感觉让墨临渊有些紧张地揽紧了她的肩头,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着她真的在自己的怀中。
“他……他全身都是血,一个劲儿地赶我走。”秦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呓语,“可是我知道他其实不想我离开的……他,应当是想有个人陪的……”
“不要!”他突然开口,粗哑的声音将秦筝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墨临渊深深地呼吸着,压下方才心中的恐慌,故作淡然地道:“不准你去陪他。”
秦筝微微仰头,看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忽然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所以我回来了。”她想着梦中冷玉久违的笑容,心里也轻快起来,“我不想你也经历我这般的苦痛。”
如果自己死了,他一定也会这样难受吧?
“不会的。”墨临渊没有丝毫犹豫便否认了秦筝的说法,“冷玉之于你,同你对我的意义不同。你不仅仅是我的朋友家人……”
她是他的心,心没有了,不会再活下去,自然也不会痛。
“那我是什么?”很少听到他这般坦白自己的心意,秦筝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你是我的筝儿。”
“我都十六了!”筝儿?自来到他身边,除了偶尔唤她小筝和丫头,墨临渊似乎一直都是叫她筝儿筝儿。从前她还小,也不懂得那么多,只是如今他仍这般唤她,她便不乐意了。“你唤我阿筝可好?”
“是啊,你长大了。”他看着秦筝不乐意地样子,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点了一下,避重就轻道:“我也已经老了。”
你才不老呢!秦筝没有计较他言语中的闪避,在心中默默地反驳,又不依不饶地开口问道:“你……为何一直也不肯成亲?”
她知道早些年曾有很多人操心过墨临渊的婚事,但都被他推拒了。起初她只是单纯地开心,觉得不会有人分去了那些独属于她的疼宠。随着年岁渐长,她渐渐觉察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每每得知他拒婚的消息,心底便会泛起丝丝甜蜜,窃喜之余又忍不住猜测他此举是不是为了自己。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将那些觊觎隽王妃之位的女人们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账。
而今时今日,当她上了战场,见识了真正的生死残酷,又经历了同冷玉的死别,便再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假如有一日她真的没有办法再离开那片血红的修罗场,那至少也要让墨临渊知道,她秦筝的心里,有他,而且只有他。
“你个小丫头,可是自己急着嫁人了?”虽然语气轻松,但墨临渊的心却还是有些紧张地提了起来,他怕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你都没娶,我才不嫁。”
“那我娶了,你就嫁?”
“你娶,我就嫁……”
双手自被子中探出来,一路向上攀上他的肩膀。她怯怯地环住他的颈子,感受到墨临渊耳际的火烫,这一刻,秦筝虽是无比庆幸墨临渊瞧不见她脸上的绯红,却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她的动作,墨临渊心中像是擂起了鼓,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使得血液蓬勃翻腾,仿似下一刻就要冲破禁锢汹涌而出。是激动还是紧张,抑或是狂喜,他分不清楚,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如此地感激上苍让他幸运如斯。
于是,缓缓低下头,温润的唇下,是秦筝覆着薄薄发丝的饱满前额。
都道是夜凉如水,而今夜却是有暖流缓缓划过二人心头……
第四章
看着眼前的帐幔,墨临渊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外面传来下人忙碌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摇头苦笑,只为了自己的混沌。
回来京城已经三日了,他却常常在睡醒的那一刻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也许他是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