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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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歆道:“先代漠南王选人精准,令微臣佩服。”
敏彦冷道:“一边是抛弃了自己的故乡,一边是肯重用自己的新国——枚太妃可不是傻子。”
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孙歆对此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据说暗王十分辛苦。枚太妃一介女流之辈,竟能撑得过去?”
敏彦哼了声:“女流之辈?”
孙歆觉察出自己的一时失言,也不退缩,只说道:“幸而萧近还不知情,想必枚太妃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敏彦挺直腰杆,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孙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接下来就靠你了。如果你能顺利完成朕刚才交给你的任务,那么你回来就可以转调至吏部,以便日后接替乐平的位子。”
孙歆自是不会询问被他顶下去的乐平将会如何。摆在眼前的升官机会,不抓住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他也有不少顾虑:“陛下,此行不只监视萧近和枚太妃,还有其他漠南王室成员?把他们一并送回,会不会是放虎归山?尤其是漠南王和常丰王等人。若他们纠集兵马,伺机报复……”
“不会。”敏彦肯定地回答道,“像枚太妃这种女人,总喜欢感情用事,所以她当然要支持自己的儿子——先前她按兵不动是因为萧近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如今,漠南人接受不了带领着百姓走向失败的君主,萧近从未接触过权力反而为他添了优势。你说枚太妃能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吗?”
其实敏彦也没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地选中了暗王之子。
“有道理。”孙歆受教,却少不了习惯性的挑衅,“陛下就不担心微臣无法胜任?”
敏彦偏不如他的愿,故意曲解:“即使你没这个本事,不也还有整个孙家做后盾么?护送萧近回到漠南后,你要再多费些心思,安插眼线的同时,还得帮萧近想着治民理国的对策,从旁协助,让他能控制住漠南的局面。朕能接受先斩后奏,但绝不接受你能力不足,明白了?”
“……微臣明白。”孙歆默默想着:麻烦事真上身了。
最后,敏彦意思意思地问了句:“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你受得了吗?”
——现在才想起来要问,未免也太晚了。
不过孙歆还是立即打起精神回答道:“请陛下放心。”
少则半年,多则两年啊!
孙歆接下了任务,一想到至少要有半年的时间待在漠南,心里就总不是个滋味。
一方面,他高兴,因为敏彦派他前往漠南主持大局,这是认同了他,多年前那为国为民的愿望实现一半了;另一方面,他又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因为敏彦实在太爽快,说借人就借人,毫无留恋地就把他甩给了萧近。
换做温颜,她还舍得么?
……咳,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孙歆一凛,为这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而皱眉。
这厢,孙歆正纠结得厉害。那边,让他失常的温颜忽然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孙大人。”温颜颔首致敬。
两人还没到相看两相厌的境界,所以孙歆也颔首回礼道:“温大人。”
看看温颜手里托着的茶盅,再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环境,孙歆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而温颜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只觉无端添堵。
必须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
于是孙歆挑了个自认为最不具杀伤力的话题:“新年将至,看样子温大人又要开始照例的忙碌了——真是辛苦。”
温颜颇感有趣。以往都是自己率先发起闲聊,孙歆一直对他抱有成见,两人常常话不投机,冷场后就各奔东西。难得孙歆这次居然肯屈尊开口,还挑了个不痛不痒的事,拿来当话引子。
“没什么,分内之事。”温颜笑笑,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方才萧近殿下离去前曾与下官说了几句话,只说要走,却没提何时启程。大人可知内情?”
孙歆低声咕哝一声,复又正色回答道:“年后启程。下官不才,奉旨随行。倒是温大人您时刻伴驾,竟连这点小事都无从得知?”末尾不忘讽他一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温颜面带微笑,谦虚不已地说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时刻伴驾’,也只是勉强照顾照顾陛下,旁的事情,下官可是无法插手其中的。与孙大人相比,下官还差得很远啊!”
孙歆暗自咬牙:“温大人过谦了。”这个温颜,果然连多看一眼都觉虚伪。
“哪里哪里……”
两人明枪暗箭往来几个回合后,便各自带着最有风度的笑容,迈着最具优雅的步伐,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如是也。
胜之不武
又是一年过去了。
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礼部尚书辛非怅然若失地随手翻了翻桌上一堆公文,忧愁和嗟叹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又是一年过去了!敏彦陛下的婚事居然又被她硬生生地拖了一年,真不知她明年会作何打算。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消同僚们笑话,辛非自己也要深刻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合理了。
当敏彦还是皇太女的时候,礼部就曾经上奏翔成,询问皇女成亲之事。但那次上奏被翔成压下。据说是征求过敏彦的意见,她不同意,所以大婚一事就此作罢。
后来,敏彦登基,当时也有人提出该为女帝陛下举行婚礼,可惜这次依然被敏彦打发掉了。她的理由十分充分:“朕初登皇位,应以稳定大局为先,私事暂且搁置。”
现如今,经过对漠南的征战和官员的大幅度调动,内外政权不可谓不稳定,大婚一事确实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也是时候该让那些人明白他们礼部不是用来闲聊的地方了!
要不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旁敲侧击一番,也好弄清陛下的想法?
辛非考量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新年在即,腊月本就多是非,实在不适合讨论陛下大婚的事宜。今早朝会的时候,大家还在激烈地讨论陈粮的问题,完全把新年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如意殿下最近内火外窜,额头上起了好大一个红疙瘩,虽说看上去挺应景,可他那充血的眼睛,委实令人退避三舍。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去招惹失去了耐性的如意殿下,礼让为先,户部那边的陈粮案就排在前面吧。
过了年再说?
不行!一旦过完年,引水的事情绝对会搬上台面,到时候指不定还有更烦心的问题等着敏彦陛下去解决,这大婚的事儿肯定又要推延了。
推延,又见推延!
一想到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辛非就顿觉头痛欲裂。
他爆发了。
关键时刻怎能迟疑?!求人不如求己,旁敲侧击不如开门见山,既然身在礼部,肩负着督促帝王完婚的大任,那就该毫不犹豫、勇往直前,展现出为人臣者的高度责任感!
“好,马上就去!”
在心中来回拉扯出了结果后,辛非一跃而起,大力一拍桌面。“啪”地一声巨响,险些将在隔壁屋里办公的、硕果仅存的右侍郎吓得从椅子上摔出去。
孙歆挂着礼部左侍郎的官衔跑到漠南去骑骆驼,吏部那边按兵不动,女帝陛下更是没有另行提拔侍郎的意图。礼部高阶官员仅剩尚书、侍郎各一名,恰逢腊月,原本三人均分的公务又落到了两人头上,担子之重,可想而知。
然而身为担负女帝婚姻一事的礼部尚书,辛非现在除了敏彦的大婚,其他一概不想讨论。
不过辛非并没有完全被满腔热血冲昏了头脑,该有的程序一项都不能少,他还是按部就班地拟了一份折子,带着折子到了熙政殿,烦请殿外的小太监通报之后,便静候敏彦的宣召。
许是他赶了个巧,敏彦很快就宣他进殿了——这种情况近来难得出现一次,因为敏彦忙于国务,大臣们计划外的求见一般都要在殿前那片宽广的院子里等上很久,才能获准入殿。
辛非递了折子,慷慨陈词,历数成亲的优点与不婚的坏处。
敏彦含笑倾听着。
最后,辛非说到口干舌燥,总结道:“陛下,综上所述,国不可一日无皇夫。那么您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
不料敏彦很爽快地给了他答案:“顾家势力彻底垮台后,朕就会完婚。”
辛非原本还想着可能要上演一场艰苦卓绝的口水官司,敏彦的大力配合,将他接下来准备要发表的宏论闷不吭声地打回肚子里去了。
“那……人选呢?”他壮着胆子问道。
不是他辛非不通晓人情世故、转头就忘了伴驾已久的温颜,而是帝心难测,他生怕猜错敏彦心中所想,铸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伴君如伴虎啊!何况对方还是只“雌老虎”。
敏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因而略愣了片刻,“这……难不成辛大人那里还有候选名单?”
“名单是没有。但陛下可先按祖制下旨,广征各地适龄男子进京。照祖训所言,凡非巫医乐师百工且家世清白者,皆有入选资格。”辛非摇头晃脑地搬出了皇室历代选秀标准,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对一个女子说这种话有什么不妥当。
毕竟是为帝王选伴。所有的一切自然要走最为正规的流程,后门、后窗全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更不可能出现什么“另有隐情”之类的暗箱操作。
“辛大人。”
敏彦放下辛非刚刚呈上的奏折,两手交握,若有似无地瞟向辛非背后。有两抹黑色的人影投在了门内的青石地板上,好像还挺眼熟。
“这不是为女帝择夫所定下的祖训吧?记得有年某大人奏请皇父恢复选秀的时候,也用了同一条‘祖训’。”她好笑地看着努力做一本正经状的辛非,“辛大人真是忠心可表,换着法子要帮朕打造一个丰富多彩的后宫,朕甚欣慰。”
辛非立即摆了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
敏彦又瞅了瞅虚掩着的门,抬高声音说道:“各地适龄男子就免了吧。”
辛非道:“陛下英明。”
这种事情也能和英明扯上关系么?
敏彦几乎喷笑,但面上却越发严肃,“依朕之见,不妨缩小一下范围。嗯,赶明儿劳烦辛大人排个名单,把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适龄男子罗列出来,交由皇父先行过目。皇父和母后商量完,朕再吸取他们的意见,辛大人认为如何?”说着,她还不忘对辛非眨眨眼,示意他注意身后。
辛非跟人精似的,一瞬便明白了敏彦的意思,于是他挪了挪脚步,借此朝门边扫了扫。然后,他的余光就扫到了门外那两片颜色样式都不相同的衣摆。
“哦!那再好不过了!”辛非的语气里带着大喜过望的味道,脸上却笑得开花,回给敏彦一个了然的眼神,“微臣这就去准备。只是,敢问陛下,这‘适龄’二字,微臣该怎么拿捏呢?”
敏彦笑道:“周岁二十到二十……六之间。”
“微臣遵旨!”辛非乐颠颠地拜了一拜,起身告退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着:今天真是个宜进宜退宜谏言的好日子。
听得殿内传出来的脚步声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