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状元-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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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们要进入祭堂一是为了祭拜自己本族本家的亲祖,二是为了查阅典籍。
祭堂中,保存着上代修整好地各种重要典籍,为了避免因为争夺王位或是天灾人祸而导致重要典籍丢失,从十代以前的突厥汗王就开始这么做了。直到现在,连编写也常常就在祭堂中进行了。
祭堂里地典籍大部分都是有关宗法的氏族典籍。但,还有一部分。是史料汇编。
几天不见人影的颉利,这天拉着正在准备离开的婉贞来城郊跑马。跑着跑着,就来到祭堂的山脚下。
颉利翻身下马。婉贞跟在后面,不禁有些疑惑。她曾听赛燕等人说过祭堂地事情。知道这是突厥的禁地。“为什么来这里?”
颉利转过身,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笑得高深莫测:“还不是为了你!”
见婉贞迷惑不解,颉利道:“你的一些事,我能猜到一些。以我对汉朝的了解,你会女扮男装不单是为了逞能吧?我派人查过,十年前汉朝有过一次大冤狱,你是那时的遗孤?不管怎么说,这是你们的朝政,你应该也会有兴趣。那场冤狱的源头,就在突厥这里。怎么样,要不要看看?”
婉贞愣住了,湿润的气息压似乎压在心头。看着这个男人笑得风轻云淡,英挺地眉目之间却有些温和回护之意,心头不禁涌起暖流。了山门口,有仆从迎出来。见过大伯克的信物后,婉贞和颉利被让进存放典籍的内室。饶是外面地大堂倒是富丽精致,这存放史料的地方却十分简陋,犹如堆积地杂货物一般,几口大箱子摆在中央,旁边有供人坐地椅榻矮桌,都没什么装饰。
“突厥人不注重史料的修编,这点比不得汉人地精细。突厥贵族的子弟,要么去谋个战功,要么领个商队游走大漠,边游玩边和其他国贸易。就算是有人来学看典籍,希望成为祭师,也大多去看宗室文典。对于史料,一般是和当作先代汗王用过的物品一起,保存在这里。”
婉贞点点头,塞外民族不重文典修砌也有所耳闻。
颉利翻开一个箱子,道:“这里面的东西就是这十几年突厥的一些记录。要我帮你译读么?”
婉贞有些踌躇,颉利又道:“算了,还是我帮你译读吧,你自己可能看得不明白。”
“有劳。”婉贞道,“从十二年前的突汉之战开始就好了。”
“好。”颉利拿出一些书,还有部分书信和竹简,放在桌子上。两人面对着坐下,山洞中有些暗,颉利拿出火折点起了油灯。
从都蓝可汗召集长老院商议战事开始,颉利将与战事相关的一些笔记书信读给婉贞听,十年前的一些点滴渐渐浮出。
都蓝可汗有雄图,希望在此把幽州地区肥沃的平原收入版图,正逢当时的幽州牧排斥游牧而居的突厥牧民,幽州境内起了几起匪事,州牧便下令去除游民,都蓝可汗伺机而动,带兵征讨。
当时的都蓝可汗已经年岁甚高,几个王子都已成年,这次战役至关重要,胜败之数便可以定下即位者,于是大王子图门王子众望所归,出兵雁门关。
但是镇守边关的梁家军作战勇猛,大将军梁兴与图门王子交手,三战三胜,汉军事情高涨。而突厥国内却不免有些非议,可汗很是恼火,图门王子本人更是惴惴不安,万一战事再失利,自己王储的地位可能不保。
这时,汉人方面有人传递消息说,希望能与图门王子联手,做一笔交易。
颉利读完这封汉人来信,递给婉贞。婉贞查看了信件的时间,正是突厥三败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距离父亲陆明峰上书建言战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么,这笔交易定是做成了。怪不得后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梁家军两次被偷袭,粮草折损大半,原来是出了内奸!”婉贞冷言说道,很是不耻这种行径。
“那么猜猜看,是谁写的这封信要与图门联手的?”颉利道。
婉贞皱着眉,料想当时的魏列夫已经权倾一时,看到梁家坐大必然要有所行动,但,竟会里通外国么?里通外国?这正是当初父亲等人被定下的罪名!婉贞眼前一亮,看来果然是确有其事,但来人将其栽赃给梁将军,就有了后面的事端。
但魏党会直接做这种事么?婉贞凭借自己这些时日的观察,老奸巨猾的称呼此人绝对当之无愧。那么到底是谁,因为梁家军崛起触犯了利益,竟要如此行事?
颉利看着她,道:“所谓军功,都是血泪背负起来的。有人就是吃这口饭,若没了战事可就断了生气。”说罢,将信递了过来。
婉贞看到信落款的印章,心中一凉,竟是他!两边点缀着鸾凤纹。
竟是现在的后族,当时国内第一武将世家郑氏一族的印章!
当年长公主下嫁郑氏,皇帝特意命翰林院书写贺表,并赐郑氏族表,已经是公侯之荣耀,风光一时,无人能及。
原来竟是他们,看着梁家军军功日上。“梁军驻外,郑氏抚内,朕无忧矣。”先帝当年说过的话。郑氏不甘心抚内,无法坐视梁家独大便联络了急于确立汗位的图门。
婉贞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不经意打了个冷战。颉利见状,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婉贞要推辞,颉利道:“快穿上,这里阴寒,容易着凉,我再向他们祭师要些火炉来。”
颉利转身出去,婉贞苦笑,心道,这里再阴寒,也比不过人心底的权谋欲望。
第五十三章 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 十四拍(上)
…
又看了几封信,便有了图门王子指责郑氏言而无信,自己未尽全功……婉贞记得正是梁家军几次失利,战局焦灼的时候,朝廷无力再派大军,于是就打算走马换将,让郑源老将军前去统领。朝中顿时议论纷纷,多半人觉得临阵换将对战局不利,可能会扰乱军心。父亲上书建言,请当时的祁州留守许老将军前往幽州,配合梁家军行动。两边兵合一处将打一家,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传来捷报。
一开始,突厥甚至还不知道汉朝另派了一支队伍,而当时的郑氏可能已经无法预测雁门关的行动,也就无从通风报信。于是战败的图门恼怒地指责郑氏:
“吾早闻南人多无信,阴险诡诈令人不得设防,却始终信服血勇刚烈之将军……未及料有今日!吾待将军,一片赤诚;将军待吾,着实薄情寡义……”
大概是图门王子让汉译写的,虽然辞义浅白无章法,倒也将内心的愤慨表达出来了。正要看郑氏的回复,颉利却递过来另一章信函,要求两边议和。
“这是……”婉贞仔细看看,道,“不是郑氏的回复,另有其人。”
颉利道:“我虽不太清楚,但也能看出来里面表意语句的不同。”
他又翻开另一封信件,看了看道:“和这封信一起看,也许就明白了。”
婉贞打开只看了两段,恍然大悟。
郑氏的来信语气谨慎中带几分惶恐,又直白地劝说图门退兵议和;另一封信则是大谈议和的好处,甚至许诺“事成之后幽州税赋五成贡入王都”云云。婉贞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郑氏被人握住把柄了。不能出战只好劝服突厥退兵。”而这截获信件的人还能有谁?魏党果然不能小视,借刀杀人地处掉梁家又使郑氏被握在手心里。
这样想,就全通了。郑氏要除掉渐渐得势的梁家。而联系突厥;魏党截住郑氏地信件,从而胁迫郑氏为其所用。
颉利这时说道:“图门接到信函之后。没几天我父汗就去世了,图门急于回国即位,便趁机撤了兵。”
婉贞点头道:“正是。这边魏党不善军政,不希望再起战事,事情就了结了。”
但。魏党早已定下了谋害梁家的手段,拉拢了郑氏,一举数得,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果然在这里。事情已经豁然开朗,当年地点滴涌上婉贞的心头。父亲地远去,母亲的诀别,莫须有的罪名,朝廷模棱两可的态度……没有定罪,没有株连。但也不平反,外人看了只道是奇案,谁又能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颉利。这些书信能不能给我?”婉贞问道。
颉利略微思量,道:“交给我。我来向大汗要出来。”候。已是星斗漫天。
黑夜的草原,格外的平坦辽远。远处的王都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指引着回程的路。
颉利策马在前,慢慢领着路。红马敕勒载着婉贞跟着后面。
面对这般情势,婉贞心中也不免沉甸甸的,回去后要怎么办?原想以军功立足,但前有魏党当道,又有皇后一族在背后……婉贞紧皱眉头,不管什么难关,我总要闯过去。拼得一身玉碎,总要将这段往事大白于天下。
“吁……”颉利在前面忽然停了下来,婉贞抬头一看,却不是在王都附近。夜已深,天上挂着一弯新月,周围点缀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辰。婉贞任由颉利带路,这一时也搞不清来到了什么地方,只见眼前无路可走,再看时,原来到了戈壁的边缘。
颉利和婉贞并马站在戈壁边上,半响无言。夜晚地戈壁滩褪去了平日荒凉斑驳的土黄色,月光泻在上面,倒像是镶了银边的水波,轻柔地随着微风发出沙沙地响声。
远处还是原野。嫩绿的春芽都冒出了头,即使在稀薄地月光下依然盈盈满眼。不似婉贞初至王都时地一片寂寥,也不像前日生死逃亡之时的零落脆弱。不过十几日,这草儿,长得真好。婉贞不禁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身边地颉利。
她没有催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飞到近处才看清,那是一只鹞鹰。那鹞鹰“啾啾”地叫了几声,并没有急着飞走,而是在戈壁下的草原上空不住地徘徊。
颉利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伤感的问道:“你说,它不飞走,在找什么?”
婉贞望着草原尽头的远山,绵延山峦在夜里就像一根墨线勾勒出来的一样,“找什么呢?自己的方向吧?何去何从。”
“我说,它是在找比翼双飞的同伴。”颉利侧过头,闪烁的深棕色眸子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是啊。”婉贞也看着他,微微笑道:“等它有了自己的亲人,妻子、孩子,大家在一起就好了。”
颉利重新抬起头,看着辽远的夜空。一颗明星在他眼中转瞬而逝,明亮了又黯淡下来的深褐色眼睛,已经恢复平时平整刚毅的嘴角。“你终究还是要回去。”
“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婉贞平静地回答,之前心中紧张抑郁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带着坚如磐石的信念般不移不悔。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宿命,这也是自己选择的路。看似不可思议,难以理喻,却也一路走来。“我,不曾半点犹疑。”
“你……”颉利看着她,又皱起了眉头,“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书信,应该知道有多难,怎么就不好好想想呢。”
“不论多难,我都要做到。”婉贞沉稳地应道。
他叹了口气,道:“就不想容易点?何苦难为自己?总是这样逞强。”
“容易点?”婉贞不解地重复道。
“是。最好最快的方法,”他顿了顿,“做我的王后。”
婉贞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权力的比拼,世间的事情不过如此,成王败寇,比得只是谁能有更大的权势,手里有更多的人效命。
是啊,不过如此。一阵风吹过来,婉贞打了个冷战。
以举国之力、王后之尊,国与国之间的交涉来处理这桩错综复杂的沉案,只要伺机施加影响,倒也不难。总比现在,一个四品小官要扳倒当朝一品和皇后一族容易的多。
只是,能做到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