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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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空中撒下很容易生长,又富维他命的百香果种子。多妙啊!原来的诡计,成为后业的恩
泽。其实每个渔人撒下的饵,只要鱼不被抓,那鱼饵都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恩泽。相反地,那
些自以为“放生”是恩泽,却在水库放下食人鱼的人,则造成生态失衡,成为了杀戮。
百香果的叶子很多,应该是个好地方,我便把派蒂放了上去。
原来应该生活在花草之间的派蒂,大半辈子关在塑胶和玻璃的罐子里,而今老了、将死
了,理当回归天地之间。
总认为“人定胜天”的西方人。在丧礼上会说“灰归灰、土归士
(Ashes t ashes;dust to dust)。”表示人死,是回归大自然,一只小小的螳螂当然更该
如此。
想到一位风水师说的——人死了,无论用棺木,或是火化了,装进骨灰罐,总要与土地
接近才好。所以那骨灰罐子最好用石头、陶磁或木制的材料,并且放进泥土、水泥或石材的
墓中,这样死者才能与大地的灵气相通。产生调协风水的效果。
这不也是“灰归灰、土归土”吗?
派蒂果然十分高兴,开始在百香果藤上攀援了。从下面一直爬,爬到花盆里。
那花盆看起来像个白色的小亭子。上面有着尖尖的顶,顶上一串铁环,正好挂在花窗
上。
派蒂居然继续攀到了“小亭子”的顶上,又转过身,用屁股对准小亭子的尖端。然后,
就不动了。
我没再理她。心想,或许因为她是“阴杀之虫”,躲在亭子里比较有安全感。也可能她
要死了,决定选这么一个漂亮的地方,咽下最后一口气。
傍晚,我正写作,女儿突然在书房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大叫。
打开门,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派,派蒂,生,生,生蛋了。她又生蛋了!”
跑到花窗前,果然看见派蒂用她失去了脚趾的腿胫,勉强攀在小亭上扭动。
她的四肢大概因为用力而颤抖,她的屁股则不断抽缩,从那已经不怎么饱满的肚子里,
居然挤压出许多黏液。
我突然了解。派蒂这么一位伟大的杀手,明明应该光荣地死去。她之所以忍辱负重、苟
延残喘地乞食,是因为她对孩子的爱。
绑在玻璃罐口的纱布,怎么可能是孵化的好地方?所以虽然她在纱布上下了蛋,但是心
不安。于是偷偷留下一些卵一天天地等待。
直到今天,她攀上百香果,如同回归到外面的花丛,才放心地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藏
下“她的爱”。
我发现我面对的不是一个昔日的杀手,也不是一个垂死的老妇,而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安宁
二月二日
昨夜没有送派蒂回粉红色的房子,就留她在百香果的花盆里。我想这样是比较合她的心
意的,如同刚生产的妈妈,把孩子抱在胸前,让孩子听她熟悉的心音,让母亲胸口的呼吸与
起伏,仍然像是羊水一般荡漾,也让这母子作再一次心灵的沟通。
然后,孩子就要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远离。
有几个孩子不是主动地远离父母,出去创他自己的家;又有几个父母,不是先一步离开
孩子,往生到另一个国度。
生命本来就是分分合合、死死生生。
早上看派蒂,已经不再是倒挂的姿态,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花盆里。她攀着花盆的边缘
看我,如同一个女子,倚着阳台的栏杆,等待她的情人。
她的脸确实老了,不再像年轻那么饱满。但是眼睛变得慈祥,好像另外有一种光彩、一
种慵懒、一种柔情。
使我想起老婆四十岁生女儿的时候,脸上没画眼影,也没涂粉底,原来的雀斑都浮现
了,却看来亮亮的。由于生产时失血,使她变得苍白,但在那苍白中,另有一种喜气。
我把派蒂拿下来,喂她吃东西。她咬了一口,就停住,把头转开,凝视着窗外。
晨光洒进来,照在窗边一棵圣诞红上。因为斜斜的逆光,那红就看来格外艳丽了。
老人,多半喜欢红色,大概火力没了,红色能带来温暖的感觉。也可能是爱那红色的喜
气,希望多活几年。
我便把派蒂轻轻放在圣诞红的花瓣上。
这去年感恩节买来的圣诞红,居然一直撑到二月,还十分丰茂,宽宽的花瓣正好托着派
蒂,如同一大片红色的锦褥,上面睡着将逝的女人。
这女人原是个平民,偶然落入豪门,远离了她的桑樟家邦,便不曾回去,只远远地眺
望,看着故乡逐渐凋零、逐渐消失,消失在雪花深处。
窗外的雪正开始下,细细地,像粉,慢慢、无声地飘。
垂死的派蒂,不知是不是回光反照,居然开始梳理,如同她年轻时的“当窗理云鬓”。
洗完脸,又舔她的钳子,上面的刺仍尖,只是肌肉已经萎缩。像是垂死的老人,神志还清
楚,也能勉强坐起来,但是手脚的尖端,已经逐渐发黑。
这是“安宁照顾”。没有呼天抢地的激动,也没有愁容满面的道别,只是静静地,让将
逝者安详地面对逐渐来临的死亡,也淡淡地向过去的一生道别。
过去的都过去了。所有的是非功过,所有的兴衰荣辱,乃至所有的失落与遗憾,都成为
往事,只堪回味,不必哀叹。
派蒂的脸面对窗外,冬天和煦和阳光正洒在她的身上。她逐渐放下双臂,再把头垂在双
臂之间。
她的眼睛逐渐变暗,由原来的透明,转成黑色。
雪下得更密了。我对身边的女儿说:“派蒂死了!”
她突然掩着脸哭了起来。
多么狠毒的宠物,在它主人的眼里,都是一种完美。
我去找来一个装墨的盒子。外面包着秋香色的织绵,里面铺着红色的绢布。中间原来放
墨的位置,凹下去,正好让派蒂躺在其中。
女儿哭着,把小棺材放在地毯上,又去摘了些茉莉花、橘子花、圣诞红和满天星,放在
派蒂的四周。我则用银箔剪了一颗星星。放在派蒂的胸前,表示对她的赠勋。请不要怪我!
试问,这世上哪个杰出的杀手,死后不会得到勋章呢?
派蒂的双手是向左右摊开的。我不要她抱胸,因为她已经用抱胸的方式,祈祷了一辈
子,也贪了一生。我要她放下一切,空空地来、空空地去。
既然从自然中来,还是回归自然吧!
我拉开后门。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平平的大地,没有一点鸟兽的脚迹,甚至没有风。
我把派蒂的棺材,放在雪地上,又为她拍了最后一张照片。
从相机的镜头里望出去,似乎整个白皑皑的大地,都向她拥来。长青树的影子,在午后
的阳光下慢慢移动,移过派蒂的“遗蜕”,又移来红红的晚霞。
好安静,听不到一点鸟鸣,或车子开过的音响。
只偶尔传来几下尖尖蟋蟀的叫声。
在派蒂原来的玻璃罐里,剩下的四只蟋蟀是更开心了。它们不断地追逐、嬉戏、打斗,
且以派蒂剩下的虫尸果腹,每一只都长得肥肥大大……
[全书完]
刘墉:《我不是教你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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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人机的人,易招人怨。
泄漏天机的人,易遭天遣。
好个知心朋友
“可是我菜都买好了……好吧!谢谢……再……”小英的“再见”还没说完,对方挂了
电话。许久,许久,她呆坐着,电话还在手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在这个已经空了的办公
室里,显得有点刺耳。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双手伸过来,帮她挂上了电话,抬头,是新来的唐小姐。
“没什么事。”她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还没走?”
“急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办?家又不像个家。还不如在办公室,觉得充实些。”
小英抬抬眼角,看了看这位已近中年的女人,大家都说她不好惹,可是,她却看到一种
落寞感,一种和自己相似的落寞。看到别人也有的落寞,倒使小英放松了,甩甩头发,一
笑:
“要不要一块儿出去吃晚饭,我请客!”
没人知道今天是小英的生日,除了“他”。当然!现在又多了个她——唐小姐。
一直到喝咖啡,她才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没想到,唐小姐一点也没惊讶,只是淡谈一笑:“我的生日,也常是这样过的。他,总
有事,总是突然打个电话说抱歉,害我对着一桌做好的菜,和插好的蜡烛,掉眼泪……。
唉!有什么办法?跟别人分……”
小英愣了。赫然发现,眼前这位唐小姐,竟像是一面镜子,立在眼前,让她看到自己。
忍不住的泪水,突然一串串地滚下来。赶紧拿餐巾去挡,还是被唐小姐看见,焦急又关
心地问:
“你怎么了?什么事让你伤心。难道……”
小英的心防崩溃了,多少年来,从不曾对人倾吐的秘密,如同滚下的泪水般,全涌了出
来。
说完了,已是深夜,唐小姐开车,送她到家门口,这也是小英从没经验过的,不管多熟
的同事,她都不曾把人带回家,这是她和“他”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但是,今天,不!今夜,她觉得好轻松,觉得终于遇到一个跟她有着同样痛苦、同样煎
熬的人。发觉自己不再孤独。
唐小姐一夕之间,成为她最要好的朋友。只是,她不了解,为什么其他同事,渐渐对她
露出奇怪的眼光。有时候,桌上的电话才响,她感觉得到,几十双眼睛都在看她,听她。
终于有一天,马小姐偷偷对她说:
“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其实,你不该讲,大家同事六、七年,你都没说,为什么唐
小姐才来,你就告诉她了呢?那又是个大嘴巴,到处吹牛,说她知道你的私事。”
“可是她,她也一样……”
“她也一样什么?跟你一样爱上了有妇之夫?那才是笑话呢!她今年初才结的婚!”
小英忍不住地冲到唐小姐面前,低声狠狠地问:“你为什么把我的事跟别人说?你明明
才结婚,又为什么要骗我?”
唐小姐缓缓地偏过头来:
“哎呀!交朋友嘛!我看你好伤心,八成是那么回事,编个故事让你舒服点。”又是淡
淡一笑,“何况,我不编那个故事,你也不会告诉我你的故事啊!”
(想一想)
某日,有个学生到我工作室来,一进门就问我的生日,然后兴匆匆地掏出个掌上形的小
电脑,把我的名字和生日打进去,接着电脑的液晶荧幕上,就显示了一大堆“天格、地格、
人格”之类的数字,以及我的“命盘”。
学生一行行念着,念一段,就问我准不准?
我笑着骂她,什么不学,学算命。她居然一白眼,
“老师!你知道吗?我用这个小电脑,不知交了多少朋友,办成了多少别人办不到的
事。碰到陌生人,我只要拿出小电脑,问他要不要算算,就立刻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日。接着,管它准不准,准的他点头,不准的他摇头。没两下,我把他祖宗三代,一家人
口,全弄清楚了。而且,”她神秘兮兮他说:“老师!你要晓得,当一个人把他的秘密告诉
你之后,他就会对你特别好,这就是我的高招哇!”
从我这位学生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