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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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你过来。”皇上斜卧在软榻上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
长恭稍稍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走了过去。刚一坐下,皇上忽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病好些了吗?”
她不大自然地避过了他的手,低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的病已经好了。”
皇上笑了笑,“这就好,昨日里朕还和恒迦说起要亲自来探望你。既然痊愈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恭回想起恒迦的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心里不由涌起了一分感激,如果皇上亲自驾临高府,还指不定出什么差子呢。
“臣不敢当,臣不敢当。”她赶紧作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长恭,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要不是皇后提醒,朕都没留意你已经十五了。”皇上望着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深不可测,又像是感慨般叹了一句,“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于是顺口接了上去,“可惜我娘死得太早,不然如果她知道长恭被皇上封为郡王,必定是感到万分欣慰,叩谢皇上的恩德。”
皇上的脸色似乎微微一变,却没有说话。
长恭把心一横,索性接着说了下去,“可怜我娘连个墓碑都没有,臣想要告诉娘这件喜事,也没个地方……”
皇上的瞳孔一缩,眼中蓦的弥漫起了一阵薄薄的血色,削瘦的下巴象刀刃一樣微微扬起,唇角边浮起了一种诡谲阴沉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朕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心里发慌,长恭心里一惊,只觉得一股啃灵噬骨的寒意从脚底逐渐蔓延全身……
第一部第32章二娘
长恭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之后,正打算去九叔叔的府里,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口枯井,一想到自己娘的尸骨还在这里,不由心酸难忍,仿佛是不受控制的,她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由于那天是晚上,再加上自己对这王宫内完全不熟悉,所以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她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打算找个宫女问问,偏偏她走的这个方向似乎颇为偏僻,连个宫女太监的影子都没有。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太监抬了一顶软娇过来……
长恭心里暗自猜测,难道是宫里的妃子?她正想上前问一声,忽然看到轿子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闪到了旁边的墙边。
等轿子从这里经过,她才抬起了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绝对没有看错,刚才轿子边的那个女人是二娘的贴身丫环——阿妙!
长恭的脸色一变,莫非那顶软轿里的人是——二娘?可是二娘为什么会进宫?昨晚她和大娘告假的时候不是说了今天去晋国公夫人哪里吗?
再没有多犹豫,长恭也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软轿拐进了一座偏僻的宫殿内,长恭心里更是疑惑,往里一张望,只见阿妙和两位太监正守在左边的房间前,房间门虚掩着,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她猜测可能这宫里有二娘的熟人,于是也不再多停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不远处又有一顶驾銮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到了宫门前就停了下来。只见帘子一掀,有人走了下来,这下来的人却让长恭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人不正是当今皇上!
她的心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阿妙和太监们不注意,极快的溜进了宫殿内,转到了房间的后面。
刚躲到墙根下,就听到二娘柔柔的声音从窗子里传了出来,“皇上,我们不是一直在晋国公夫人家见面吗?今天怎么让我进宫了?”
皇上的声音似乎并无波澜,“怎么,不想见朕吗?”
“怎么会呢,只不过万一被别人看到的话……”
长恭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自己无意中又撞破了一个秘密。原来二娘每次去晋国公夫人家,都是和皇上私会……那么说来,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来往了很长时间了。
而且听二娘的语气,似乎颇受皇上的宠爱。
“皇上,下次我们还是在夫人府里见面吧,这皇宫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看到得话,我……”
“静仪,既然这么喜欢朕,干脆离开高家入宫做朕的妃子,”皇上淡淡道,“这宫里也不多你一个位置。”
“皇上,就算是宫里有一个位置,却永远无法在您的心里占据一个位置,我要来又有何用。”二娘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再说,我也不希望孝瑜难堪。”
皇上的语气蓦的变得凌厉,“静仪,在朕面前说这种话,不怕朕杀了你吗?”
“皇上,人人都以为您无情无义,可是静仪看来,却并不是如此。”二娘倒没有惧意,继续说道,“虽然您杀人无数,可是为什么对长广王那么宽容?不就是因为在您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只有他愿意为您说话,没有丝毫看不起您。别人对您的好,您会百倍奉还,不过,别人对您的坏,您就会以千倍奉还。”
皇上沉默了片刻,低低笑了起来,“静仪,你果然是了解朕,你不怕朕杀了你,也是仗着当初如果不是你,朕就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不是吗?”
从听到这句话起,长恭的脑袋就处于极度的混乱和空白的状态,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截断了她的思想,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年在家中保持低调的二娘竟然有这么深藏不露的一面!
而且,皇上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朕也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娘在这其中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
“对了,静仪,朕还要你去做一件事。”皇上的声音轻了下来,似乎是在她耳边低语,所以在窗下的长恭也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
接下来,就从房间传来了让长恭感到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趁着阿妙他们不备又迅速地溜了出去。
出了宫,她也没有心思去九叔叔府上,径直就往家中而去。
街道两旁的人家都已早早的紧紧栓上了门,好象要把严冬关在门外似的。新糊的纸窗朦朦胧胧的,透出来的淡黄烛光微微晃动,疲惫而无力。
回到府里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皆是积雪,一树梅花一树雪,风过,片片缤纷如蝶,落在脸颊上点点沁凉。
孝琬见她回来,自然又详详细细地追问了一遍皇上为什么把她单独留下的原因,听长恭解释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三哥,你别这么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可刚立了功,皇上也不会为难与我。”长恭伸手摸了摸三哥微蹙的眉,微微一笑。
孝琬摇了摇头,“谁不知道皇上喜怒无常,反一他忽然发疯了可怎么办。”
长恭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三哥,你老是这样口没遮拦,小心隔墙有耳。”
“反正这里除了你又没人。”孝琬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喂,我难道不是人吗?”从角落忽然传来了小铁的声音,长恭和孝琬略带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小铁不知何时溜进了屋子。
孝琬皱了皱眉,“怎么像个耗子似的,你不吱声谁知道你在那里。”
“喂,三大叔,你说谁是耗子?”小铁瞪起了眼。
孝琬的脸色一僵,“你叫我什么?”
“三大叔啊,看你每天那个唠叨的样子,简直就比大叔还罗嗦。”小铁哼了一声。
孝琬的嘴角开始抽筋,半天才迸出一句,“你个臭丫头!”
小铁不以为然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小老头。”
“你再说一遍!”
“小老头!”
“你……”
“是你叫我再说一遍的……”
“臭丫头,看我不掐死你!”
长恭赶紧眼明手快的拖住了正处于抓狂状态的孝琬,朝着小铁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闪一边去。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她从关外回来以后,就发现这两人完全是水火不相容,三哥那么容易相处的性子,偏偏就是和小铁合不来,还一点就着。
“好了,好了,三哥,消消气,谁敢说你是小老头,弟弟我帮你抽他。”长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哥哥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全邺城的美男子啊,只要我家哥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孝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长恭的头发,“也不怕别人笑话,有这么夸自己的哥哥的吗?”
“为什么不能,”长恭低头一笑,“在我眼里,三哥就是最好的哥哥。”
“四弟……”孝琬的瞳眸里映出繁复而清澈的喜悦,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五岁的小家伙。
时光流转,当初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居然已经长大成人,年纪轻轻就浴血沙场,封侯拜爵,怎不叫人感叹命运的多变……如果爹知道四弟有今天,必定是深感欣慰吧……只可惜……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着眼睛有些干涩,抬头望向窗外,遥远的夜空中墨黑一片,只有几颗星子格外清晰。
这天半夜开始,邺城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到了第五天的清晨,才渐渐小了起来。
长恭和哥哥们去上朝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纯白,无云的天空异常的明亮阔朗,尽管依旧寒冷,但薄薄的阳光撒在琉璃般的雪上微光莹莹弱弱,倒也甚是漂亮。
今天皇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匆匆退了朝。
长恭也根本无心逗留,正巧孝瑜要去一趟高湛的府上,于是她立刻就要求大哥把自己给捎上。
“长恭,别和你那九叔走的太近了。”孝琬似乎有点不悦。
长恭笑了笑,“三哥,那也是你的九叔啊。”不知为什么,三哥一直都很不喜欢九叔叔,每次提起九叔都是这副不爽的态度。
孝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行了,长恭,我们走吧,你还不知道你三哥那性子,越理他越来劲。”孝瑜轻轻一笑,拖起长恭就走。
“大哥,你……我回去就叫我娘去给你说门亲事!”孝琬很清楚自己大哥的死穴。
果然,孝瑜的嘴角抽了一下,“饶了我吧,好弟弟。”
孝琬得意地叉腰笑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孝瑜和长恭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呃——大哥……我真的会这么做哦。”他一边怨念着,一边回过身,忽然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人,不由将怨气都发泄在了这个出气筒身上。
“斛律恒迦,你为什么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真是莫明其妙!”
恒迦微微一笑,温柔的笑容象一池春水荡过湖面的潋滟秋波,倒让孝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好像也不该对这么个老实人撒气。除了长恭彻底认清了这只狐狸的真面目,在其他人,包括孝琬的眼里,斛律恒迦的温和忍让好脾气,可是颇有口碑的。
“恒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心里有点不痛快。”孝琬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句,“这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幸好还是个男孩子,若是个女孩子,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恒迦眸光一闪,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却又丝毫不显造作,随后又不着痕迹的将那刹那的温柔敛去,低声道,“长恭,并不是孩子。”
长广王府,高湛的房内。
“九叔,还是你好啊,想上朝就上朝,想在家里待着就在家待着。”孝瑜轻轻扣了扣手中的白瓷茶盖,“这种天气,我也真想在家里待着,或者是去那温柔乡里,温香软玉在怀……”
“孝瑜……”高湛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长恭。
“哦……”孝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