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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厘米的阳光-第4章

小说: 一厘米的阳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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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泄完,转过身,忽然就看到面前掉落一根烟。

她仰头,季成阳正倚靠在四楼的窗台上,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虽然隔得远,倒也还看得清楚,她茫然,就站在那里看着小季叔叔消失,不一会儿就从楼门走出来。

他今天穿得是白衬衫……嗯。

纪忆下意识去认他每次不同的衣着。

“怎么了?”季成阳似乎习惯了,去问问这个小女孩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她犹豫着,举起自己被棉花裹着的手指,血是压住了,可是血淋淋的棉花却非常可怕。她自己都嫌弃,季成阳却显然吓了一跳,他两指捏住她的手心,不敢轻易揭下棉花:“怎么弄得?用什么弄得?家里又没人?”

“做风筝架子,小刀削掉了一块肉……”纪忆还是觉得好疼,“爷爷奶奶在睡觉,怕吵醒他们,就跑出来了。”

季成阳本来就高,如此居高临下看着她仰起来的脸,更觉得她弱小无助。

本来他扔下一根烟,是想看看这个小女孩怎么了。

结果就演变为,他弯下腰:“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纪忆摇头:“我不去医院。”

真有医院恐惧症?

季成阳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她:“那去院儿里的医务室好不好?”

降了个档次,似乎纪忆抗拒心理少了很多。他抱着纪忆直接去了那里,幸好该有的东西还是都有的,护士又是纪忆某个同学的妈妈,对她温柔极了。

她打了针,包扎好伤口,季成阳又把她带回家。进门时,家里又没人了……季成阳不太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索性留下来,把她的那些材料都拿来。

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开始做风筝。

他坐着大一些的凳子,握着小刀的手势非常漂亮,很利索地削着竹子,细小的碎屑都掉落在报纸上。纪忆就坐在小凳子上,在他对面,两只手撑着下巴,认真看他削竹子。他脸孔很白,头发略微有些软,低头的时候总能滑下来,挡住眼睛。

眼睛这么专注去看手里的竹条时,倒是没了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显得特别温和。

这是暖暖最崇拜的人。

他会很多的东西,从小就成绩优秀,当初说出国念大学也是自己决定的,然后说走就走了。而且……钢琴弹得让女生都疯狂,就是有些不太喜欢小孩子,冷冰冰的。

这些,都是暖暖念叨过的。 

他又很快裁纸,糊好了风筝。

纪忆拿着风筝开心的要命,很快把自己画国画的笔墨拿出来,想要上色。季成阳却笑了“黑白色的风筝不好看。”

她踌躇,拿着风筝纠结了。

“我拿上楼,明天给你带下来,好不好?”他弯腰,柔声问她。

她嗯了声,递给他。

第二天风筝拿下来,是彩色的蝴蝶,画的非常漂亮。

她不知道是用什么画的,季成阳告诉她是水粉。她记住了,又默默加上了一条崇拜的条件,小季叔叔画画也非常好。

由于风筝画得太美,她没舍得拿去学校,最后又和赵小颖合作做了一个。而季成阳的那个,被她小心抽走了竹条,只剩下一张宣纸后,很小心叠好,收了起来。

等春游那天,赵小颖拿着风筝放。

暖暖倒是拉着她低声说悄悄话:“我和你说,赵小颖早恋了,就初二的那个陈彬。”纪忆有些意外,但反应比暖暖镇定多了,就是没琢磨出来赵小颖为什么会喜欢那个陈彬……

纪忆努力回忆这个人,没什么特别。

“啊,还有件事,”暖暖非常兴奋告诉她,“我小叔那天忽然开窍,送我了一套画水粉画的东西,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送我东西!不过好奇怪,好像是用过的,后来我问他,他说是买的时候在店里试用过……纪忆,你买这些东西也会先试用吗?”

……

“嗯,”她仰头看风筝,“一般都会试用。”

脸不红,心却在跳。

小季叔叔撒谎了,而她,也撒谎了。

这算一个秘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只差了九岁半………………………………………………

第四章 太多的往事(1)

小季叔叔很快离开,据说过年时才会回来。

那就应该是寒假了。

读书时代总觉得时间很慢,尤其是小学和初中,几乎是数着手指过每一天。等到寒假到来时,她已经有些淡忘了他,又开始期盼可以去爸妈家过寒假。大概二十几天的假期,总算有两天妈妈有时间,把她接了过去。

从小她的概念里,家,就是爸妈家,爷爷家,从来没有“自己家”的概念。父母家她很陌生,每隔几个月来一次,但每次来都感觉很自在,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她坐着班车到这里,很顺利摸到门,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小心打开。

这个时间还没有人。

她换了拖鞋,走进去,每个屋子都溜达了一圈,然后才放下书包,开始研究有没有新的东西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一样样看过来,却只是旁观,不敢随便乱挪动。直到她看到有两盒雀巢咖啡的大礼盒放在阳台上,忽然想起了……一个味道。

那个发烧后的夜晚,让自己彻夜未眠的味道。

她想打开尝,不过要等妈妈回家。

在这里住的唯一坏处,就是没有人按时做饭,因为中午家里不会有人,不过冰箱里有。她很快找到一盒米饭和很多给她做好的菜,不过都太有营养她不喜欢,就独独把妈妈早饭最爱就粥吃的……青辣椒拌咸菜拿了出来。

超级辣,拌着米饭,吃得超级开心。这是妈妈喜欢吃的,自然她也必须喜欢吃。

后来妈妈回来了,她终于好奇问,自己可不可以拿走喝。妈妈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同意了。于是第二天回家时,她就提着两大盒雀巢咖啡的红色礼盒,上了班车。班车上人特别少,那个一直开车的兵叔叔看着她,笑死了:“西西,你拿回去送给谁啊?”

送给谁?

她怎么没想到呢?送一盒给小季叔叔好了。

她笑:“送一盒,留一盒自己喝。”

“这东西不是小孩喝的哦。”

她抿嘴笑。

才没人会管她呢。

因为拎着的东西很重,兵叔叔特地进家属区后,把车改了路线,从她爷爷家楼门口拐过,停下来。她从车上跳下来,不管是遇到超市售卖员,还是熟悉的叔叔阿姨,都一一叫过来,无论肩膀上有几杠几星,或者纯粹后勤家属,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

那时,她以为众生是平等的,直到三天后的一件事,彻底颠覆了她的想法。

她和暖暖每周末,都会固定有一个上午去景山少年宫,基本属于风雨无阻。

她是学舞蹈,暖暖无聊,学得是航模……

班车会经过北河沿大街,那里有个郑渊洁的专卖店,她们两个总会在课程结束后,去逛一圈,然后再坐着班车回院里。皮皮鲁鲁西西是她们的大爱,也是赵小颖的大爱,所以每次她们周末去,赵小颖都会很羡慕地送她们去坐中午的班车,再在下午五点准时等在上车的地方,等她们回来。

就在这个寒假,纪忆终于觉得,需要带赵小颖去玩了。

趁着赵小颖妈妈不在家,她和暖暖合作诱惑,终于把赵小颖骗上了车。三个女孩子一路开心的疯掉,轮流唱歌给开车的兵叔叔听。如此情绪高昂着,到了地方,纪忆就很兴奋地带着赵小颖看自己上课的地方。

虽然不如夏天的红墙绿树那么漂亮,可也是大院以外的世界。

赵小颖耐心等着她们结束课程,一起走进了专卖店,从牙膏到帽子,应有尽有。这简直是小孩子的天堂,她看着,每样都仔细看着。

“地主婆,快掏钱。”暖暖催促纪忆。

暖暖父母就是怕她到处跑,真心是分文不给,所以每次来,都是纪忆这个地主付钱。

纪忆也理所当然,反正她每次的零花钱也不知道用到哪里,于是就暖暖负责挑东西,纪忆负责付钱,给赵小颖买了日用和夜用牙膏,还有帽子,短袖上衣。如此兴高采烈,就像过年一样,就错了了班车的时间。

于是……只能坐着晚班车回到了大院。

路上,赵小颖就开始忐忑了,怕赶不及在妈妈回家前到家。

“没关系啦,”暖暖搂着她的肩膀,“你妈特喜欢我,有我在,她不会骂你的。”

纪忆也忐忑,毕竟赵小颖的妈妈是很凶的,真的会打人。

结果,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三个人下车时,天已经漆黑,赵小颖妈妈就站在车站,几乎脸色已经发白,一言不发上来就拧住了她的耳朵:“我说了让你在家做作业,你怎么就知道到处跑!啊?!”

“阿姨……”纪忆看着,有些害怕。

“阿姨,我们就是带她出去看看……”暖暖挺胸上前,开始负责阻拦。

可是看上去,似乎赵小颖妈妈真的急了,只知道骂她。纪忆从小就怕看到人吵架骂人,有些犯傻,暖暖最后看赵小颖胳膊都被掐紫了,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阿姨你再打她,我就告诉我妈妈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

一个小学老师,被小学校长的女儿大吼。如此□裸的威胁……其实暖暖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意义,她只知道赵小颖妈妈很凶,但是对自己妈妈却脾气很好……她以为,这样真的就会有效果,可以救下自己的好朋友。

后果却是可怕的。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赵小颖妈妈开始大巴掌去打她的后背,“你怎么和人家比?人家季暖暖回姥爷家,都是坐专机的,你是坐公交车!连地铁都坐不起!人家妈妈说一句话,你妈都不敢不听。纪忆是小天才,她爷爷就是大学生!你爷爷是农民!知道区别吗?!她就是什么都不会,也有大把军校等着要她。就你成绩烂,还不好好学,不好好学,你就等着捡破烂吧!”

一连串的话,像是在说给她们听。纪忆听得懂,每个字都听懂,也听得很难过。

她送给赵小颖的东西都扔到地上了,最后一样也没带走。

暖暖气得大哭,抱起那些东西就往路边垃圾桶塞。

她就傻傻地站着。

有大人劝走了赵小颖和她妈妈,却不敢惹暖暖那个小霸王,倒是有人摸了摸纪忆的后脑勺,说什么赵阿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在骂她们……

后来她没敢再去赵小颖家一次,不敢再踏进去,其实她特别喜欢她们家。虽然房间很小,但是到处都贴着赵小颖幼儿园起的手工作业,各种娃娃,还有她妈妈天天唠叨着让她吃饭让她做作业让她洗澡……

很温暖。

第二天中午,她起得很晚,刷牙时还在想昨晚的事。她分不清,2毛钱的公交车和2元地铁的区别,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坐不收钱的班车……

她安静刷完牙齿,拿着奶箱的钥匙,走到楼下去取奶。

下雪了竟然。

从二十度的房间跑出来,忽然就走入了漫天大雪里。雪落在枯黄的草皮上,落在车棚上,还有些停在车棚外的自行车都积了厚厚一层雪。她把空奶瓶放到箱子里,拿出装满乳白色牛奶的瓶子,忽然走出去,低头,在楼旁草皮上踩了一圈。

去年这时候,她们在打雪仗,不会从昨晚以后,赵小颖就不会和她们玩儿了吧?

忽然身上一重,被暖意融融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她茫然回头。

看到了那个已经半年未见的小季叔叔,依旧是叼着根烟,含糊不清地笑问她:“低头干什么呢?找金子呢?”

因为把羽绒服脱下来裹着她了,自然他身上就剩了一件深褐色的格子衬衫。

在楼门口还放着个大箱子,箱子上蒙着一层刚才落上去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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