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迷宫蛛ⅲ-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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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还可以吗?”
听了这句话,元元既想哭,又想笑。在这方面,他对自己真的没信心。
“你很好,你别老问呐。”她柔声说。
他垂下眼睛,又抬起来,看着她道:“因为我老了,元元,而你还那么年轻。我怕我无法给你一个好的……回忆……”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忽然眼睛湿润了,他笑自己,“你看,我最近特别不像男人,老是这样,”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很可笑吧。”他咧开嘴笑,笑得很难看。
她用手替他抹去眼泪。
“别说傻话了,你不老,你四十岁还没到呢,你是年富力强,”她摸着他的脸,望着他清俊苍白的脸,忽然有一种号啕大哭的欲望。她真想用拳头狠狠捶打他的身体,然后大声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回不了头的事?为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就这么难?她还想对他说,我不要你回监狱!我不要离开你!我恨这个法制社会!若在一百年前,快意恩仇的人会被奉为英雄!可是现在呢?我真恨那些逮捕你的人!我真想劫狱!……想到这里,她真想揍他,狠狠地揍,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谁叫他这么不争气!但是,看着他精瘦的身体和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她下不了手,她舍不得打他。
“元元,我真想每天跟你在一起,但是……”他又笑了笑,“就让我留在你的记忆里吧,以后如果你想我了,元元,就看看那幅我画的结婚照吧。”
结婚照!看了不是更伤心?元元想。
“元元,其他的画都烧了吧,还有……”他絮絮叨叨的,还想说什么,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够了!别再说了!什么把你留在我的记忆里,我不管!我要去争取让你减刑!能争取到多少就多少!不管你还要在里面待几年,我都等你!”
“元元……”他伸出手臂想搂她,但被她狠狠地推开了。
“不许你再说话了!你一说话就是要把我推开!不许说了!我不要听!”她嚷起来。
他闭上了嘴,神情有些伤感。
她用手臂支起身体在黑暗中望着他,忽然,一种狂怒的情绪攫住了她。她心里在呐喊,就是他!就是这个混蛋!害得她那么多年都没有好日子过!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看不见阳光,没有自由,没有亲情,也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里只有他!该死的混蛋!囚禁她,本该让他付出代价的!可是为什么,最后她却要献上爱情?为什么他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他不强暴她?不鞭打她?他那时候是足够强壮的,虽然也瘦,但她仍然记得他双臂箍住自己的力量,她的哭闹撒泼最后总是融化在他那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里,她想恨他的,但是恨不起来,怎么都恨不起来。
“元元,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有时候,我真恨你。”她道。
他不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她的心又软了下来,接着就产生了欲望。她想占有他,想把他整个揉进她的身体,想让他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她对他的爱,那不是和风细雨,而是像龙卷风或者海啸那样能把他整个掀翻的激情。是的,她爱他,她就要这么做,在离别之前,她要让他品尝从她毛孔里不断涌出来的爱、恐惧和希望,她要给他这辈子最激烈的爱,让他永生难忘。
“嘿,你呆呆地在想什么?”他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她跌倒在他怀里,随即狂热地亲吻起他来,从脸到脖子,到胸口到腹部,最后,她像吞葡萄那样衔住了他。
“哦,元元。”在她吐出来的时候,他叫了一声,嗓音清亮。
“我来了。”她朝他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把他卷了起来,在半空中,把他揉成了碎片。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岳程在自己家门口远远看见陆劲和元元一起向他走来。
“昨晚怎么样?”走到他跟前时,陆劲问他。
“她没活下来,这是唯一的遗憾。”岳程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整夜没睡,现在累极了,“我们凌晨去搜了她的家,在那里有重大发现,我们找到了你给她写的信,真不少。”他抬头看了陆劲一眼,发现陆劲的脸色也不好,明显也是睡眠不足。“呵,你昨晚也没睡好吧,是不是在想容丽的事?”他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看见了站在陆劲身边神情黯然的元元,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出其不意地拧了一把,痛得突然而剧烈。妈的,我为什么要问这种蠢话?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是啊,是没睡好,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到那楼梯口去。”陆劲神情严肃地答道,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是吗?”岳程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给陆劲铐上,又跟元元打了个招呼,“嗨,元元,今天怎么不说话?”
她呆呆地望着陆劲手上的手铐,过了半晌,才问,“他能减刑吗?他帮你的忙,算不算立功?”
“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该算的,我……”他看了一眼陆劲,“我去问一下领导,有的事还是要上报以后才能知道。”
“谢谢你。”她的目光又落到陆劲的手铐上。
岳程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但他还是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陆劲,我们得走了。”
“好。”陆劲好像正等着他发话似的爽快地说,同时他把脸转向元元,“再见。”他轻声道。
她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眼圈红了。
“我会来看你的。”她哽咽着说。
“嗯,给我带点好吃的来。”
她一边笑一边落下泪来,然后紧紧拥抱了一下他,又放开。“你得吃饭,再难吃也得吃。”她叮嘱道。
“元元,我只是在外面的时候才嘴馋。在里面,我不会挑食的。”
妈的,我是交了什么运气啊?干吗老让我看这种场面?难道我是个言情片爱好者吗?岳程在心里骂道。
“可以上车了吗?”他打开车门,把一只手搭在陆劲的手臂上。
陆劲望着元元,退后一步,说道,“再见!”接着,他转身上了车。
岳程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见元元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车内的陆劲,他忍不住对她说:“元元,你回去吧,你刚刚说的事,我会去问的。你别急,很多事是急不来的。”
“你看有希望吗?”她把目光转向他。
“我不好说,真的,得问了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驾驶座那头,开门上了车。
直到他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很远,他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元元的身影,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劲,后者正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你那个下属的眼睛怎么样?”过了好一会儿,陆劲才低声问。
“扎得有点偏,还不至于失明,不过也够呛。他得有阵子在家休养了。”岳程说。
“他很幸运。”
“是啊,很幸运。”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约五分钟,岳程又回头看了陆劲一眼,他仍然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不知为何,这时候,他拍了下陆劲的肩。
“她会来看你的。我也会的。”他道。说完这句,他觉得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迷宫蛛Ⅲ 二十九、遗失的物证
两周后,岳程如约来到陆劲的单人囚室。
自从几年前陆劲跟其他犯人之间有过严重的暴力冲突后,监狱方面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自2006年年初起就把陆劲的囚室单独列开了。陆劲被禁止跟其他犯人说话或接触,也不得走出他自己的囚室半步。岳程觉得,这对喜欢安静的陆劲来说,可能是求之不得的。
他跟着狱警沿着空旷、肃穆又明亮的走廊,快步走到最后一间。
这是一个狭小阴暗的小房间,身着蓝色囚服的陆劲正在灯下专心致志地做手工,岳程知道那是监狱方面安排的例行生产劳动。这些消耗时间和体能的简单劳动,能最大限度地安抚那些骚动不安的心。
“嗨,你来啦。”看见他进来,陆劲喜出望外地抬起了头。
两人没有握手,陆劲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岳程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发现陆劲比两周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岳程道,“听说你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
“是啊,一进来就有医生来看过了,政府对我还不错。”陆劲将一块红色的小石头嵌在一个塑料模具中,“那个案子结了?”他问。
岳程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下表,道:“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案子的。好吧,我们抓紧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四点前我得走。”
“你说。”陆劲继续低头忙活。“喂,你能不能停一停?”
“我今天要交的份额还没做到一半呢。”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停你就停!”岳程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他最讨厌他在说正经事时,别人在忙别的。
陆劲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停了下来。
“好吧。容丽的死,最后确定是意外吗?”陆劲一边问,一边起身从他的床边翻出一叠复印件来,岳程一看便知,那是回监狱前,陆劲要求让他带进去的有关“一号歹徒”案的资料。
“你要这个干吗?”当时他问陆劲,他觉得案子既然已经结束,陆劲就应该尽快适应监狱生活才是。
“消遣,纯粹是消遣。”陆劲如此回答。
你大概是想借此忘掉元元吧!这句话岳程当时差点脱口而出,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他把那叠复印件塞给陆劲,并跟监狱的领导打了招呼,说明这是警方要求陆劲协助研究的案卷。
“看上去像是意外。”岳程道,他对容丽的死始终抱有怀疑。
“看上去?”陆劲扬了下眉毛。
“很像意外,我只能这么说。”岳程道。
“她就是‘一号歹徒’,这点应该没错吧?”
岳程点了点头。
“对,就是她。她死了以后,我们发现可以证明这点的证据简直多如牛毛。首先,我们在她家发现了你多年来写给她的信,”岳程从包里掏出一叠复印件来放在桌上,“看,就是这些,”陆劲感兴趣地把身体凑了过来,他连忙又把手压在那上面,“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陆劲朝木头椅背上一靠。
“我们在这些信上找到了大量的重叠指纹,虽然很模糊,但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九是她一个人的。也就是说,这些信除了邮差以外,可能就她一个人碰过。第二,”岳程拿出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道,“我们在她的银行保险柜里找到一本笔记本,上面记有那个荷兰银行的账号、密码和相关资料。我们查过了,她在2005年年底曾经去过一次欧洲,出境记录显示,她到过荷兰。我们跟荷兰警方取得了联系,已经查明,那就是容丽的账户。当然,她是用别的名字开的账户,帮她办理和给她做担保的是当地的一个导游,她们就是在那次欧洲之旅中认识的。为了开设这个账户,容丽给了她一些好处。容丽有出国的打算,她很可能想用这个账户来转移财产。”
“2005年年底?她去欧洲玩了多久?时间是哪几天?”陆劲问道。
这家伙还真是反应快,岳程笑道:“这等会儿再说。”
“好吧,请继续。”
“第三,据她的堂兄交代,容丽是想吞掉金小慧的那15万,她跟她堂兄已经商量好了,到时候二八分账,容丽拿八,他拿二。他们的计划是,两个月后,先给金小慧1万元作为投资回报,让她尝点甜头,然后就说这个项目被药监局查了,被迫停产,这属于不可抗力,到时候金小慧只能自认倒霉。容丽的堂兄还说,金小慧被害前像有反悔的意思。”
“如果金小慧反悔了,而容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