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印珮-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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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认识他。”桑清河困惑地说,苦笑一声又道:“在下还以为他是兄台的朋友呢。”
不远处的斗场中,灰影像个无形质的幽灵,在六支长剑中乍现乍隐,八方游走飘忽如烟,眼看要中剑,转瞬间却又平安无事,六支剑幻化为千万道银虹闪缩不定,密如蛛网交织绵密,他却挥动手中的长剑在网中八方运旋,险象横生惊险百出,委实令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游斗百十招,灰影突然一剑封出,“铮铮铮”暴响震耳,六个围攻他的人,有四名被震飘丈外,但他并不追袭,一声长啸,猛地一跃三丈,叫道:“朋友们,不要追来。”
说完,急掠的身形突然变慢,掷剑归鞘,双手一背,大摇大摆地举步向南走。
两名末被震退的人不知利害。怒啸着急迫而上,追得最快的人招发“流星赶月”,一剑连一剑疯狂急袭,每一剑皆直指灰影的背心要害。
所影并未回头,像是脑后长了眼,长剑眼看及体,一闪之下剑便走空,人便远出三四步,恰好让对方有递第二剑的机会。
剑狂急如电。一剑、两剑、三剑……
第四剑,灰影不再逸走,身形略偏,左臂一张一合,便挟住了刺来的一剑,上身前俯,右腿后蹬,用上了狠招虎尾脚。
“噗!”一脚端中身后的黑影小腹要害。
“嗯!”追袭的黑影闷声叫,丢掉剑上体前屈,掩住了小腹向下挫倒。
第二名追到的黑影大惊,止步不敢再追,火速收剑伸手相扶同伴,急声问:“老四,怎么啦?你……”
“我的小……小腹……”同伴嘎声叫。
灰影泰然向前走,左臂一松,挟住的长剑坠地,头也不回昂然前行,用变了嗓走了腔的话声喝道:“天南唷,地北呀走一遭,走到那湖广唷,汉呀汉江头。笑傲江湖唷,君莫笑,青山绿水唷,任我逍遥。”
歌声渐远,灰影冉冉而逝。
万里长风从清虚观返回客栈,只走到巷口,脑后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睡倒在一座大宅的屋角墙根下,人事不省。
睡得好香甜,一觉醒来,已是三更尽四更初。抬头一看头顶的星斗,吃了一惊,四面看看,喃喃地说:“咦!我怎么了?好端端地,我竟会在此地睡着了?我碰上鬼了,要不就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小巷的另一端,出现了更夫的笼子,四更初的更鼓声人耳。
他打一冷战,撒腿便跑。
从后院越墙入店,到了客房外,廊下的灯笼迎风摇曳,全店死寂。
他们住的是大客房,睡的是大统铺,一间房可以往一二十个客人,房门照例是虚掩着的,任何人皆可进出。
客房距后面的茅房甚远,廓下放了一个尿桶让客人方便。
他刚到了房门口,房门倏开。钻出一个宿醉未醒,醉眼朦胧的人,劈胸一把将他推出叫:“让开,你又不是挡路鬼。”
他忍住一口恶气,让在一旁,心中一宽,看样子,店中并未发生变故。
店中确未发生变故,房中一灯如豆,大统铺的另一头,得意门徒冯志超,睡得正熟,鼾声震耳,睡态颇不雅观。
其他十余名客人,睡相更是不雅,像是死尸。
靠墙睡着年轻健壮的傻子印三,四仰八叉睡得正甜,但却没有鼾声发出,睡相安祥,显得无忧无虑,傻人有傻福,能无虑无忧的人,心境最为平静。
他放了心,走近床推推印三,印三沉睡不醒,毫无反应。
手一触冯志超的手臂,冯志超立即醒来,警觉地一手护胸,一手撑起上身,讶然低叫:“师父回来了?”
他脱靴上床,和衣躺下说:“你倒是睡得够香甜呢。”
冯志超重新躺下,不安地说:“不知怎地,大概是心绪不宁
“心绪不宁却睡得这么死?”
“这……不知怎地,徒儿感到十分困倦。”
“我叫你看住印三……”
“徒儿一直就看住他,他一步也没离开。”
“你睡得这么死,连条大笨牛你也看不住。”
“徒儿该死,下次不敢。师父,鬼道人怎么说。”
“可恶!这贼道要趁火打劫。”
“他…”
“他要勒索为师一千两银子。”
“老天!他吃了老虎胆……”
“虎落平阳,别说了。”他烦躁地说。
“师父答应他了?”冯志超意似不信地问。
“不答应又能怎样?他如果揭破咱们的身份,咱们便办不成事了。”
“咱们去宰了他。”冯志超愤然地说。
“他有不少党羽,能宰他?”
“这……”
“他明天来拿借据,指名要由云里飞代付”
“这******!徒儿去……”
“你少给我乱来。”
“难道就任由他勒索不成?”
“日后再说,睡吧。”
“师父,今晚不是要去探虚实么?”
“你看是甚么时候了?”
隐隐传来更鼓声,冯志超惊道:“老天!怎么就四更了?师父刚回来。”
“是的,耽误了很久。”
“那贼老道……”
“睡吧,明天再说。”他不耐地说,对今晚所发生的事,他委实难以启齿,走了大半辈子江湖的老名宿,不明不白地在墙脚下睡两个时辰,该如何解释?”
一早,师徒俩正在整理货担,印三傻笑着将包裹从床头搬下,问道:“范爷,今天要上路么?”
“上路?谁告诉你要上路?”冯志超信口问。
“大爷不是说雇挑行李到汉中么?”
“不错。
“怎么又不走了?”
万里长风笑道:“印三,今天不上路。”
印三耸耸肩,傻笑道:“上不上路不要紧,我们可是讲好了的,挑一天算一天……”
“对,挑一天算一天,一天三钱银子,管吃管住,其他的事不用你耽心。”
“哦!好像今早还未进食呢,你说过管吃的。”
万里长风递给他一百文制钱,笑道:“你自己到外面找吃的,这里没你的事。”
印三摇晃着接过的一吊钱,笑道:“谢谢大爷,一吊钱是一钱银子,我可有老酒喝了。”
“早上不准喝酒,听见没有?”万里长风口叫。
印三将钱纳人怀中,一面向外走一面说:“范大爷,你不说倒好,这一说,可把我的酒虫儿引出来了。”
客栈右邻就是本城颇有名气的白河酒店,午前照例不招待顾客,也不卖小吃。
怪的是今早酒店开了门,进进出出都是些纠纠武夫,甚至有带了刀剑的人,店门口,两个佩刀的大汉权充把门将军。
原来是程家的教师爷,今天在此宴客,据说有贵客从汉中来。
印三人长得清秀,但穿得褴褛,傻头傻脑。要不是身材长得结实雄壮,准会被人误认是个十四五岁愣小子。
他袖着手,笑嘻嘻地走到白河酒店的店门外,愣头愣脑往里瞧,也不时打量光闪闪的金字招牌。
一名佩刀大汉怪眼一翻,叫道:“喂!你看甚么?”
印三不住傻笑,伸手指指招牌说:“嘻嘻!我认识这个酒字。”
“你也认识字?”大汉怪腔怪调地问,口气中充满恶作剧的成份。
“不认识,只认识这个酒字。”印三仍笑嘻嘻地说。
“能认识一个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夸奖夸奖。”
“咦!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呢。”
“我还会喝酒。”
“哈哈!难怪你认识酒字。”
“我会吃狗肉,但并不认识狗字。嘻嘻!”笑声中,他举步跨向店门。
大汉伸手劈面拦住,喝道:“你干甚么?”
他掏出一吊钱,摇晃着绝:“我要买几碗酒吃。”
“今天不卖酒?”
“咦!不是卖酒的么?你是掌柜的?”
“走开!”
他将钱晃了晃,说:“我有钱,要买酒。”
大汉凶睛一翻,怒声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想死么?”
他敛去笑容,正色道:“别开玩笑,我活得好好地,怎么想死?不想死。”
“不想死就给我滚!”
他脸色又转,傻笑道:“滚!地下多脏,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滚!”
另一名大汉笑道:“原来是个愣小子。老三,把他赶跑算了。”
老三一把揪住印三的领口,喝道:“滚你的蛋!”
一推之下,印三仰面坐倒,怪叫道:“你怎么啦?打人?”
“打人?三爷我还要杀人呢。”
“杀人?别吓人好不好?”印三站起说。“吓人?哼!如果在三年前,像你这种傻小子,三爷我早已一刀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他摸摸脖子,伸伸舌头说:“砍不得,我这脑袋要留来喝酒吃饭,砍不得。”一面说,一面跨人店门。
“你干甚么?”老三抓住他的背领厉声问。
“我要买几碗酒喝。”
老三怒不可遏,一把将他拉转,“砰”一声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上,骂道:“你小子活腻了,打死你这******。”
“哎唷!打死人了。”他掩住小腹狂叫。
叫得老三更火,“砰砰砰砰”给了他四重拳,把他击倒在地,吼道:“再叫,大爷要把你打成扁鸭。”
“救命哪!”他狂叫。
老三更火,把他拖起再击倒,打得他晕头转向。起、仆、起、倒
“救命啊……”他仍在叫。
街上立即围上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但都站得远远地不敢走近。
老三终于打出了真火,一脚踏住他的咽喉吼道:“你再叫得出声音,三爷我算是婊子养的。”
“救命啊……”他挣扎着叫。
这一叫,叫得另一名大汉忍不住掩口大笑。
老三下不了台,杀机怒涌,脚下用了全力冷笑道:“你想死,三爷我成全你。”
“救命哪……”
老三一怔,如果换了旁人,脖子该已被踏碎踏扁,这小子怎么仍叫得出声音?
脚失效便改用刀,老三拔出钢刀切齿叫:“三爷我砍下你的脑袋来,看你还能不能叫。”
“救命啊……”他仍在叫。
脚挪开了,钢刀举起了。
闲人掩面而走,没有人敢出面阻止老三行凶。
一群男女排众而人,有人大叫:“张三,你怎么啦?”
张三火速收刀,堆下笑欠身行礼道:“回刑爷的话,有个傻小子前来捣乱,属下气急了,好好教训了他了一顿。”
“是什么人?”邢爷问。
来人是八大金刚之一的邢无极,后面跟着四男三女。
张三指着地下的印三说:“是他,还不知他的来历,说话语无伦次,傻头傻脑,他要来买酒喝。”
印三这时不叫了,真挺挺地闭目张口,像是断了气,声息全无。
“拖他起来。”邢无极冷冷地说。
张三一把抓住印三的衣领向上提,突然叫:“咦!这小子吓昏了。”
邢无极哼了一声,挥手道:“先把他拖进去搁好,少爷马上要陪客人不了。”
邢无极领先踏入店门,登楼而上,四男三女鱼贯跟进。
店门口,张三连抽印三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咬牙道:“你小子走了亥时运,三爷我等会儿好好治你。”
正要将人向店内拖,香风人鼻,彩影人目,人丛中飘来两个花蝴蝶。
不是花蝴蝶,是两个穿了彩绸劲装的大美人。女人如果大白天穿劲装,而又发育完全的话,那身段曲线真够瞧的。
这两位年轻姑娘穿劲装佩了剑,身段诱人,脸蛋俏丽,象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吸引了所有的飞蛾,看热闹的人,全被她们的美妙身段所吸引得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身材稍高的女郎问,缓步走近。
张三欠身垂首,恭敬地答:“回大小姐的话,小的捉住一个来捣乱的人。”
“竟然有人敢来捣乱?”大小姐问。
“是的,他硬要闯进来买酒。”
“我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