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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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感激我。他们把我扔给敌国,还砍上两刀,扬长而去!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我悄然吞咽下所有的恨意,掌心那个被梳齿刺着的伤处却始终没能结疤。一次又一次,被我用指甲用力掐入……
忍耐中的小小伤口,若是不能结痂,早晚会腐烂入骨,愈来愈痛不可耐。
可我已经顾不得了。
到晚饭后,拓跋轲处始终不曾有任何动静传来。轻罗、连翘服侍我洗浴了,我正要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皇上有旨,宣文墨公主即刻过去侍奉!”
我刚刚卧下,骤然惊起,汗出如雨。
却四面是墙,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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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素淡的锦衣,纤巧的小髻,柔顺的长发,我跪到了拓跋轲跟前,轻轻柔柔道:“宝墨拜见陛下!”
拓跋轲坐在昨日我离去时的座位上,慢慢地在银盏中喝着,但今天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跪在他的脚边,他一开口,便有一阵浓烈的酒气传来。
“宝墨?”他嗤笑:“文墨公主,你的演技不错,朕差点被你糊弄过去。”
我掐着掌心的伤处,强迫自己冷静,抬起头来,直视着拓跋轲的眼睛,迷惑道:“宝墨……没糊弄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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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八)
脸上蓦地一凉,他手中的酒水迎面泼来,我的眼睛给刺激得几乎睁不开。拓跋轲的声音同样凉意森森:“你是文墨,还是宝墨?”
我揉着眼睛哽咽:“我是叫宝墨啊,文墨是我的封号!”
“你的封号?”他懊恼地自问一声,旋而又怒道:“有必要在朕面前装出这副受尽委屈的无辜样来么?你们家的使臣可把你的老底都掀了,说起你的刁钻事来,怕几天都说不完呢!”
我磕头道:“陛下明鉴!宝墨自幼不为齐帝和吴后所喜,母妃被他们逼着出家后,我就被他们赶出皇宫交给三哥惠王养育。惠王素与吴后、吴相不睦,所以宝墨每次入宫,皇后都会毁谤宝墨行止不端。宝墨在惠王府长大,到底是怎样的人,陛下遣人到宁都打听一下,自然可见分晓。”
萧宝溶一向维护我,坏事都掩着,修桥铺路救助弱小之类的好事却常冠上我的名义,因此我在民间的声誉并不坏,甚至可以称得上德容兼俱,声名远扬。
拓跋轲似没想到这一层,居然沉默了片刻,再次用手抬起我下颔,幽深如海的眼眸似要钉入我心口,淡淡的笑意冷若清霜:“那么,你是齐明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这总没错吧?”
我猛地想起父皇和他的杀父之仇,顿时战栗,好久才能颤声道:“陛下,我父皇早已龙驭宾天了。”
拓跋轲微笑,凌厉而阴郁,与昨天那个有着阳光般笑意的男子判若两人:“没关系,还有你和你的哥哥们在!十七年前欠下的帐,总会有人来讨还,总会有人来赔偿!”
“就从……你开始吧!”他扬手扔开银盏,很清脆的当啷一声,惊破了一室的迷朦寂静。
巨大的惊悸蓦地将我包围,盯着他伸向我衣带的有力手指,凭我怎样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只懂得本能地大叫一声,连爬带滚向后缩去。
下一刻,头皮骤然一疼,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迅速跌入一个坚硬的臂膀,坚硬如钢铁浇铸,一如与我山盟海誓的阿顼。
可扑头盖脸的气息,却如此霸道陌生,连那尖锐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肤,让我惊悸害怕。跌落厚厚的锦衾时,那高大的身躯一同扑入。
三哥,三哥,隐藏自己,示人以弱,难道也包括了在这时候,我得曲意俯就,奉上自己的身体么?
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倾颓于衾被那华丽的明黄缎上,烛光透了拂动的层层帷幔映入,光怪陆离的暗影充斥飘浮在销金帐的每一寸空间,和那雄健的身躯一起,紧紧压迫着我,从身到心。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九)
武者粗糙的大手抚上胸前,陌生的湿软唇瓣在面颊脖颈间游移,炽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光洁的肌肤上,让我身体惊怖得激起层层的粟粒,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直往上涌。
三哥,三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救我!救我!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只盼他能如前夜那般,见我稚弱,便将我放过。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却不是因为我的乞求。他迅速拖过了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微微皱眉,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萧銮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强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强悍有力地一次次在体内肆虐纵横。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黄帷幔的深重阴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春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强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身体上的重量压得我呼吸越发微弱和战栗,叫我怎么也弄不清,同样是血肉之躯,为什么能对另一具构成如此深重的痛楚和伤害。
努力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洁白的纤细手指徒劳地划在虚空中,像摇曳着的苍白的梦。
终于,我连自己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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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楔子基本是重的,楔子就是先写的这一段悲惨。
凤帏深,谁道是销 魂(十)
极度虚弱和痛楚后的昏厥中,居然很是暖和,恍惚又回到了惠王府的书宜院,枕着芳香的花瓣枕,闻着帐中珐琅香熏的龙涎香,蜷于精绣兰惠的衾被中,酣然入梦,无忧无虑。
又像卧在三哥腿上,藏起他的书卷,玩着他的杜蘅香包,格格地笑着,一起看堂前舞姬摇金雀,蹑珠履,步步生莲。珠翠红妆,燕语雕梁,弦管无限春。
说不尽的盛世繁华,道不完的绮丽荼蘼,由我赏,由我嘲,由我嘻哈笑闹,永远有着萧宝溶温柔含笑,为我挡一方风雨,不见半点阴霾。
眼前的柔暖渐渐湿而冷,终于在微微的抽泣声中被拉回了一点神思,尚在游离中的神思。
外面很嘈杂,带了嗡嗡的回声,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