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实体书1-3)作者:墨武(武侠小说)-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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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均想,朱允炆岂止是试试,听起来已是不达目的死不休,只是朱允炆通过那平静的口气说出来,更有一种惊心动魄。
一直望着三戒大师,朱允炆笑笑:“我就在玉门关左近遇到了这位三戒大师。”他称呼虽尊敬,但口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沧桑嘲弄。
三戒大师脸色狰狞,额头汗水密布,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只是嗓子丝丝作响,发不出声音。
朱允炆又道:“我和三戒大师倒是一见如故,不经意地知道他竟是别古崖的弟子。我知道那时候凭借我的能力实在不可能取到艮土,看他也是雄心勃勃的人,因此先和他歃血为盟,立下了此生同富贵、共生死的誓言。”
叶雨荷忍不住心酸地想到,若是有心,何须誓言;若是无心,誓言何用?我和秋长风根本没什么承诺,但彼此间的感情岂是一个誓言能够约定的?
旁人却想,这个朱允炆眼下看起来虽颇为老练,但从前终究是个久在深宫的皇帝,根本不知世事的险恶,如今看起来,他显然是被三戒大师给骗了?
果不其然,朱允炆平静道:“我和三戒大师结拜后,就适当透露了身份,请他帮助寻找艮土,因为我知道,青帮帮主和三戒大师关系不错的。”传说中,别古崖本是青帮领袖,别古崖的弟子和青帮帮主关系不错当然是最正常的事情。朱允炆脸上却现出几分不正常的表情,“三戒大师也真的有本事,居然把艮土弄出来了。”
众人一听,就知道三戒大师用的手段肯定不算光明正大,其中甚至有坑蒙拐骗的味道,再看道貌岸然的三戒大师,脸色都有些不屑。
三戒大师听朱允炆说了这么久,不像是鬼,见众人望过来,恼羞成怒道:“不错,我是把艮土骗过来了,可你当时不是很高兴吗?我行骗还不是为了你?”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了朱允炆所说的一切确实无疑。
朱允炆神色依旧平静,终于点点头道:“是的,我那时候的确很高兴,甚至告诉了你方国珍在海外的一个藏宝的地方,希望能和你有福同享,可不想你居然立即在我的酒中下了牵机引和鹤顶红!”目光突转凄厉,“为什么?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兄弟?”
众人这才明白二人的恩怨,不由得唏嘘,也才明白三戒为何那么畏惧。牵机引、鹤顶红,无论哪种被人服食均是必死之毒,三戒大师居然把牵机引和鹤顶红让朱允炆一块服用,怪不得三戒大师质疑朱允炆怎么可能没死?
朱允炆不可能不死,三戒大师一直以为朱允炆是鬼魂,因此这才如此畏惧。
可眼下看起来,朱允炆虽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毕竟还是人的,众人心中困惑于朱允炆为何能死里逃生,却听三戒大师嘶声道:“我没你那么野心勃勃,还一直想做皇帝!我有用不完的财宝就够了,何必不要命地再帮你取什么离火和夕照?你逼得急,可我不想再去做。”
“因此你就要毒杀我?”朱允炆平静的脸上带了几分错愕,显然没料到竟会得到这种答案。很显然,他从金陵水道逃遁后,整个人生的希望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重夺帝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当然没有想到过,很多人和他的目标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当皇帝,三戒大师虽是个和尚,可更像个六根不净的和尚,三戒只要用不完的财宝就够了,改命虽然很有诱惑,可三戒如果富甲天下,他还要改什么命?众人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思迥异。
三戒大师知道朱允炆不是鬼后,不再发抖,咬牙道:“是的,因此我就想毒杀你。既然我知道宝藏的地点,我又不想再为你做事、怕你纠缠,我为何不取了宝藏,独自享用呢?”
他这刻说起来天经地义般没有半分愧疚,叶雨荷只感觉一阵心悸,实在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种用心狠毒却又大言不惭的人。
三戒大师此刻非但心无愧疚,狰狞的脸上又露出怨恨道:“可你对我真的够兄弟吗?你虽告诉我方国珍藏宝的地方,但那里根本没有半分宝藏,你骗我!我本来对毒死你还有点内疚,可知道你在骗我后,我恨不得再毒死你一次。”他盯着朱允炆,眼中露出极为怨毒之意,看起来要扑过去咬死朱允炆般。
众人又是一怔,心中实在不知想哭想笑,暗想三戒大师对朱允炆的确心怀不轨,但看起来朱允炆对三戒大师也早有防范之心。
朱允炆淡淡道:“你实在太急了,我只告诉你那里是方国珍藏宝所在,却还来不及告诉你那宝藏已然转移时,你就已迫不及待地对我下了毒。”脸上终于露出怅然的表情,“其实秘密的宝藏不止方国珍那一处,太祖并不需要,因此不急于起出,他怕子孙有难,将这些藏宝地点都传了下来,不下十处,只要起出任何一处,都能让人富可敌国!”
金帐内众人悚然动容,就算脱欢、鬼力失都露出贪婪之意。
人生追求无数,但很显然,大多数人都对无尽的财富有着极大的向往,就算脱欢身为国师也不例外。他们都知道朱允炆绝非大话,不要说朱元璋自身是个皇帝,只说朱元璋当初击败的张士诚、方国珍等人,每个都是敛财无数,若能把这些宝藏尽数发掘,那简直是世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金龙诀就算能改命,大多数人改命不是为权就是为钱,这里诸人中,只怕除了秋长风、叶雨荷和朱高煦外,均对那些财富极有兴趣。
鬼力失似乎也不知道朱允炆还有这秘密,鬼脸上露出怪异之意。
脱欢见状心中暗想,看情形,这宝藏的事情鬼力失也不清楚。一念及此已有了计较,缓缓道:“那你今日和鬼力失共同来此有何目的?”
三戒大师的脸上突然又露出骇异之意,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朱允炆再不看三戒一眼,平静道:“三戒大师毒倒我之后,将我手上的金龙诀和他从青帮骗取的艮土一同卷走,想必是直扑方国珍海外藏宝之处了。”
叶雨荷听着这些人勾心斗角的往事,心中实则有着说不出的厌恶。朱允炆横空杀出,显然是给局面又增加了太多的变数,但她心中关切的只是怎么能在启动金龙诀的时候救秋长风的性命。听到这里时却是心中一动,向秋长风望去,暗想那个藏宝地难道就是当初他们和朱高煦扑去的那个无名荒岛吗?
那无名荒岛的地下迷宫错综复杂,耗力极大,若非方国珍那种富可敌国的人物,平常人是很难建造那种地宫的。
可那藏宝地后来被也先利用,原先的宝藏到哪里去了?想必也是极为波折,但那远不是叶雨荷想要知道的事情。
秋长风似乎知道叶雨荷所想,轻轻地点点头,但目光微闪,却好像完全没有将这奇诡的往事放在心上,而是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三戒大师粗重地喘着气,本是想对朱允炆恶语相向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竟没有开口。
朱允炆又道:“可三戒大师显然白辛苦一趟,一无所获。他没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只得到数不尽的失望,不甘就这么作罢,因此拿金龙诀和艮土去和鬼力失大人谈条件,希望通过金龙诀的秘密从鬼力失大人那里得到些好处。”
众人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忍不住奇怪,搞不懂鬼力失为何对三戒大师下手?按理说当时只有三戒大师能有机会将所有东西齐聚一堂的。
朱允炆随即破解了众人心中的疑问:“本来三戒大师可以成功的,怪只能怪他太贪。他和鬼力失大人联系后竟不满足,突然又想把这个秘密进献给阿鲁台国师。”
鬼力失一直沉默,听到这里才冷哼一声。
朱允炆道:“鬼力失大人最恨这种朝秦暮楚的人,因此一怒之下,命人给三戒大师一个教训。不过三戒大师也真是命硬,更留了一手,只把艮土献给了鬼力失大人,逃命的时候却将金龙诀带走了。”
三戒大师立在那里,凄厉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可笑。
孔承仁再望三戒大师,暗生鄙夷之意,心中却想,朱允炆说得倒好听,可很显然,鬼力失觉得三戒大师背叛了他,更怕三戒大师借金龙诀上位,取得阿鲁台的信任,这才抢先下手除去三戒大师。因为相对飘渺的金龙诀,对鬼力失而言,眼下的地位无疑是更要把握住的。
孔承仁以已度人,把因果猜个清楚后心中反喜。原来自从这三戒大师来了后,显得颇有头脑和眼光,渐渐取得了脱欢的信任,甚至已有要将孔承仁取而代之的架势,如今三戒大师被揭开面目,露出比脸还丑陋的内心,脱欢肯定不会再信任他了。
朱允炆不管别人如何想继续道:“三戒大师死里逃生,养好伤后想必是吸取了教训,这次直接来取信太师,将金龙诀作为晋身的条件,同时对太师说出金龙诀的全部秘密。听说这个三戒大师是别古崖的徒弟,别的没有学会,但相人很有一套,当初就是靠这手和我交往,想必他到了太师帐下,也凭这手取得了太师的信任吧?”
三戒大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众人一见,就知道又被朱允炆全部说中。
脱欢瞥了三戒一眼,微微一笑道:“朱先生推测的倒是有如亲见。”脱欢显然不会纡尊降贵称朱允炆是天子,可目前也暂时不想开罪他,因此以先生称呼,“可朱先生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究竟所为何来呢?”
朱允炆立即道:“真的金龙诀,当然是已在太师的手上?”
脱欢淡淡一笑道:“真假金龙诀都在我的手上。”
朱允炆沉吟半晌才道:“这么说,太师很有魄力,这几年已大有收获了?”
脱欢若有所思道:“其实收获也不算大,只有今日朱先生和……”伸手一指朱高煦,不怀好意笑道:“……朱先生的堂弟都到了这里,本太师才算真正地有了收获!”
叶雨荷心中恍然,几日前脑海中的模糊轮廓经今日所得的消息印证,终于清晰起来。
三戒大师把金龙诀献上,脱欢雄心勃勃,竟有了把夕照、艮土、离火尽数取在手上,启动金龙诀改命的念头,而这个计划的直接实施人就是也先。
也先因此化名叶欢,潜入中原,寻访夕照、离火的下落。也先身为脱欢之子,其野心恐怕还在脱欢之上。他竟从东瀛下手,用囚禁如瑶藏主来胁迫如瑶明月为他效力,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捧火会,甚至挑拨排教内乱,而也先显然想要趁乱取离火、夕照到手。可人算不如天算,朱高煦居然抢先一步得到了夕照,让也先功败垂成,可到如今,朱高煦带来了夕照,鬼力失带来了艮土,看起来脱欢之谋划已近成功。
而朱允炆和鬼力失能站在一处显然也不足为奇,鬼力失虽暗算了三戒大师,但那是为了保全位置,并非对金龙诀没有非分之想,朱允炆很可能事后找到了鬼力失,和鬼力失一拍即合,听闻脱欢要启动金龙诀改命,这才带艮土前来。
脱欢故意称朱高煦为朱允炆的堂弟,当然不是想拉拢二人的关系,而是有些挑拨的含义。
朱允炆缓缓望向了朱高煦,嘲弄道:“是吗?我真不知道高煦会在这里,难道说你也被朱棣赶了出来?”
朱高煦眼中厉芒闪烁,他虽愤然朱棣的偏心,可毕竟不会如朱允炆般对朱棣冷嘲热讽,因此寒声道:“朱先生管得实在太宽了。”他这么说,非但不承认朱允炆是他堂兄,而且言下之意是,朱允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朱允炆似乎已被多年的磨难改变得心静如水,对朱高煦的无礼并不介意,瞥了三戒大师一眼道:“那如果我想了却我和三戒大师之间的恩怨,不知道太师会不会认为我管得宽呢?”
三戒大师凄厉的脸上蓦地现出畏惧之意,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