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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门 作者:周德东-第9章

小说: 门 作者:周德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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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迟迟不下来,他一下下按着按钮,显得有些不耐烦。
地下室灯光苍白,死寂无声,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人心胸很不爽。
电梯终于来了,慢慢打开。
现在,它是一扇地下的门。里面,是一个能上能下的小房子,上的速度比爬楼梯快,下的速度比跳楼慢……开电梯的妇女竟然不在里面,她的凳子空着。
一个男子站在电梯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小棉袄,领子有一圈棕色的毛,显得怪怪的。
看样子,这个人是到停车场去的,可是,他并没有走出来,却微微朝作家笑了笑,说:“老师,你好。”
作家一边走进电梯,一边问:“你是……”
这个人按了一下三层,说:“我是来应聘总经理助理的。”
作家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又问:“你认识我吗?”
这个人又笑了笑,说:“我就是因为喜欢你讲的故事,才来这个公司应聘的。我也是大兴安岭人,和你同乡。”
“哦。”
“如果我能得到这个职位,就可以跟你一起工作了。这个梦,我做了18年!”
这显然是在套近乎,希望作家能帮帮忙。18年前,作家才发表第一篇奇幻小说《三减一等于几》。那时候,他才几岁啊!
作家淡淡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抬头看电梯里的液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个环保广告。
这个人在作家背后说:“我叫伏食,三伏的伏,粮食的食。真希望你写恐怖故事的时候,能用上我的名字。”
作家说:“没问题。”
三层到了。
伏食说:“老师,我去面试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作家礼貌地笑了笑,说:“祝你好运吧。”
作家没有为伏食做什么,这样的崇拜者太多了。而且,米嘉做事很专断,他说什么也根本不顶用。
没想到,伏食在几十人中脱颖而出,最终得到了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
…………………………………………………………………………………………………………………………………………………………………………………………………………………伏食很少来公司。
他只在玉米花园。
五天之后,2005年11月19日,是个周末,米嘉出差在外。伏食专门给作家打电话,邀请他到玉米花园喝酒。
作家接受了邀约。
他是个聪明人。现在,伏食成了他的投资人助理,枕边的风力是不可低估的。
在客厅里坐下后,作家说:
“伏食,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闯到西京来,因此,我非常感谢你。”说着,他从冰桶中拎出一个瓶子:“来,庆祝一下。”
“洋酒?”
“香槟。”
“我从来不喝酒。”
“这个没问题。”
伏食用一块白色口布,擦干香槟,撕下锡箔封套,卸下铁丝保险罩,把香槟微微倾斜,轻轻转动瓶身,酒中二氧化碳气将瓶塞顶出,一声巨响——“嘭。”
然后,伏食用口布将瓶口擦拭干净,在两个杯子里各斟了三分之二。
碰杯,轻饮。
凯歌香槟,味道醇美。
“20岁的时候,你还在大兴安岭吧?”伏食问。
“是的。”
“那时候,你做什么?”
“无业。”
“嫂子是老家的人?”
“不是。”
作家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老家,不太愿意提起那段时光。
很多人在发达之前,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经历。他们脱离了底层之后,立即割断部分记忆。作家肯定也一样比如,他所描述的家乡,很可能有意无意地将它美化了——冬天,冰雪寂寞,一片银白。夏日,森林郁郁葱葱,与世隔绝。事实上,那里也许很贫穷,很落后,很破败,又肮脏,就像一个噩梦……这个伏食,就是从噩梦中爬出来的。
伏食感觉到了作家在回避着什么,知趣地转换了话题:
“我有一个故事,非常恐怖,讲给你听吧。”
“好啊,下期节目正好缺故事。”
“我担心,你会被吓着……”
“一个专业吓别人的人,还能被别人吓着?”
“这个故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只要听过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哈,那你呢?”
“我?如果你不认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么就证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这句话像乱麻一样绕来绕去,作家还没有理清楚,已经想不起伏食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你讲吧。”
伏食说:“我再开一瓶香槟。”
他转头看了看那个空瓶子,问:
“香槟里含酒精吧?”
“15度。”
“我还以为香槟是汽水呢。”
“你不会喝香槟都醉吧?”
“感觉很晕。”
“那你休息一会儿?”
“一会儿我就回去。”
“开车?”
“开车。”
“不行不行!”
“那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
“好的。”
作家从没有午睡的习惯,挡着眼罩都睡不着。现在,他却撑不住了。伏食到卧室给他拿毛毯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躺下来,昏昏沉沉要睡着了。
伏食似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高高的。他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
“老师……”
“嗯……”
“我给你讲故事吧……”
“嗯……”
“这个故事不一样。只要听过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嗯……”
“如果你不认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么就证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嗯……”
——下午三点多钟,他才醒过来。
伏食听见了动静,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老师,你睡好了吗?”
“不胜酒力,不好意思。”
“你应该睡在床上。”
“没事儿,睡得挺香,还做梦了。”
“你做的梦肯定是恐怖故事。”
“我梦见我恍恍惚惚走进了一扇门,上面有个红十字。里面坐着一个中年护士,面无表情,正等着给我打针……”
“男护士?”
“男护士。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个男护士穿着一件蓝色上衣,怪模怪样的。其实,他不是给我打针,而是给我输血。那个针管又粗又大,像是兽医用的。你知道血是从哪里来的?”
“从他自己的……舌头上?”
“你猜得真准!他伸出舌头,把粗粗的针头刺进去,抽出一管黑红黑红的血,颤巍巍地端在手中,走到我背后,扎在我的肩膀上……”说着,作家伸手揉了揉:“现在还感觉有点疼呢。”
伏食在沙发上摸起了一个东西,说:“是它扎了你。”
作家一看,竟是那个香槟的铁丝保险罩,不知道怎么掉到了沙发上,正好压在他肩膀下面。
“哈哈,我说我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怪梦!”
“老师,你再坐一会儿,我泡点茶去。”
“我得回去了,还要赶个稿子。”
“噢,那就不耽误你了。”
“谢谢你的香槟。”
“谢谢你光临。”
回家的路上,作家一边驾车一边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播讲他的恐怖故事。
听着听着,他想起了什么,就掏出电话,拨通了伏食:
“对了,那个最恐怖的故事,你还没讲呢。”
“我已经讲了啊。”
“什么时候?”
“你躺在沙发上,我坐在你旁边——忘了?”
“我睡着了!”
“可是,你睁着眼睛啊。”
“我睡觉时,眼睛总是半睁半闭的。你再讲一遍吧。”
“我说,有个人走进了一家医院——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噢,看来,你确实没听到……”
“接下来呢?”
“其实,这个故事跟你做的梦一样,也是一个护士给一个人输血——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你梦见的护士是男的,而且猜到了他是从舌头上抽的血呢。”
“我明白了,你的声音灌进了我的耳朵,于是,我就迷迷糊糊做了这个梦。”
“唉,早知道你酒精过敏,我请你喝咖啡好了……”
“哪天我请你吧,星巴克。”
挂断电话之后,作家的表情有些怔忡。
有个老太太在横穿马路,步履蹒跚。
作家的桑塔纳像一条不会拐弯的疯狗,直直地撞了上去。
他猛地回过神来,一脚刹车踩到了底——“吱”一声怪叫,桑塔纳在离老太太几寸远的地方停了车。
老太太的耳朵似乎听不见,头都没转过来,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十三:又一种猜测你肯定也遇见过这样的事:
看到一个地方,或者一个场面,或者一个人,总觉得十分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似曾相识的记忆,来自哪个神秘时空……梦的奥秘也许是这样的:
我们在现实中将遇到的事情,都会提前在大脑中呈现出来。只不过,间隔时间太长,我们无法把梦中的情状和后来发生的情状一一对应起来,只以为梦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或面孔。
…………………………………………………………………………………………………………………………………………………………………………………………………………………是的,伏食回来了。
米嘉的心情陡然复杂起来。
得知伏食被卷进了这起凶杀案,她的心中生出一种侥幸:
也许顾盼盼真是伏食杀死的,那样的话,她就卸下了一桩命案。或者,不是伏食干的,可是他洗不清自己,只能做替罪羊。
现在,既然伏食回来了,米嘉的面前就少了一道屏障,警方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尽管和这个古怪的男人同床共枕,米嘉的内心有点怯,可是,让她下决心赶走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奔波,赚钱,为了什么?吃什么都不觉得是美味,穿什么都没有人看了。丈夫和孩子在国外,事业比她大一百倍,在他们眼里,她赚的钱只是零头……伏食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
另外,假如伏食不在身边,她又要被恐惧笼罩。每次回想深更半夜那似人似狼的惨叫声,她就全身发冷。
她瞧不起作家的怯懦和琐碎。在她眼里,他不过是空虚的一块补丁,根本不能全盘依靠——当伏食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现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尖叫出来,那声音跟女人一样。
当时,米嘉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四周一直无声无息,伏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他从哪里开始听到了米嘉和作家的谈话?
米嘉伸手揿亮落地灯,看到伏食穿一件白色老头衫,一条黑色灯笼裤,平静地站在作家身后,朝她微微地笑着。
她特意瞅了瞅他的脚,穿的是一双圆口千层底布鞋,看上去很柔软。
作家站起来,看了看伏食,又看了看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说:“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去,我家有很多床。”
“噢……”作家含糊地吐出了一个字。
米嘉站起身,带着他走到一面镜子前,那是一个门,她轻轻推开,说:“好了,你先去睡吧。”
作家就乖乖地进去了。
安顿好了作家,米嘉回到客厅,坐下说:“今天公安局来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
“那天晚上,你去玄卦村干什么?”
“她约我。”
“那个叫顾盼盼的女孩?”
“我一直以为她叫目分目分。”
“你怎么认识她的?”
“在咱们公司的午夜论坛上。”
“你赶到之后,她已经死了?”
“是的。”
“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乳房在不在?”
“好像不在了。”
“看上去像是人咬的,还是动物咬的?”
“人和动物的牙,有区别吗?”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和她认识之后,她一直拒绝见面。我不明白,出事那天,她为什么突然约我……”
“她可能察觉到了身边的某种危险。可是,你去晚了。”
“我到了玄卦村的时候,还跟她通过电话,她告诉我,她穿绿色牛仔裤,红T恤。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动作不可能那么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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