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荣誉-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日本,我忍受不了,你看看她。”武雄看了一眼他年轻的表亲,他认为她代表了他所痛恨的日本的一切方面,所以他逃了出来。“她被人约束,被扼杀了,她不敢正面看我们,还穿着日本人四十年前穿的衣服;她会用带子将乳房束起来;如果她怀孕,她大概连自己的丈夫都不会告诉,她会同样将肚子扎起来;当她到了一定年龄,她的父母就会给她找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做丈夫,而他们夫妻之间从来就不会有一句真诚的对话,他们一生都互相鞠躬,相互隐藏着各自的感情。他们做生意也是如此,可能更糟。一切都受传统制约,一切都是表面的、恭敬的、保守的,你从来不能讲出你的真实感情,不能因为你爱一个女人而追求她。如果我在日本遇见礼子,大概也不能和她结婚。我可能会与一个我父母给我挑选的女人结婚,而我也许根本就不能和她生活到一起。今天,弘子将过去的一切都带回到了我的记忆之中来,她像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胆小得连歌唱都不敢。不,我不怀念日本。”他伤心地看了看弘子,“但我相信,她十分想家,她父亲是个好人,他能在那种束缚下不泯灭自己的理想。他有可爱的妻子,我相信他们真心相爱。可当我看到弘子,我又看到了日本的一切,那儿什么都没有改变,仍然那么令人压抑。”彼得点点头表示同意,在那儿,他见过那种压抑和传统,但他也看到了其他方面,他不明白为什么武雄不像自己那样喜欢那个国家。
“你对日本历史的评价很有见地,知道那儿上千年来没有变化,也可能几千年后也不会发生变化,但我喜欢日本,我喜欢仔细研究她,我喜欢她所代表的一切。”彼得直率地说。武雄向他投以惊奇的目光。
“别让礼子听到你说的话,她认为日本妇女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待遇,她们被丈夫完全控制着。礼子像苹果馅饼一样美国化了,她喜欢美国化,她不喜欢在日本读书。”
“我认为你俩都不正常。”彼得微笑着说。这时,两个斯坦福大学的教授走过来将彼得拉走,他没有机会再和弘子说话了。但他看到,她在同田中家的朋友告别时不停地弯腰鞠躬。不管武雄说了些什么,他认为弘子是个有着自尊和气质高贵的姑娘。他觉得那儿的习俗很动人,并非是一文不值。他准备离开时,他们的目光交汇了,就在这一瞬间,彼得敢发誓说她在正眼看他,可马上,她的眼光又垂了下去,接着,她和表亲说话。
那天晚上,没有人和弘子讲日语。彼得在离开前向她微微鞠躬表示告别时,他用日语说了声再见。她抬起头,不知他是否是在开玩笑,但她看到他的目光中充满热情和微笑。她正式地向他鞠躬,眼睛一直看着地面,她说见到他很荣幸。他也这样回答她,然后,他和一个同来的漂亮金发女孩一起离开。弘子注视着他们走出院子,然后就带着苔米回到屋里。
她打了个哈欠,时间太晚了,但她的确度过了美好的时光,他们都度过了美好时光。虽然弘子谁也不认识,但她仍很高兴,她品尝了各种食品,所有的食物都与她想象的极为不同。
“有趣吗?”弘子安排苔米上床后,又下楼到厨房帮助清理东西时,礼子问她。他们邀请了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学生,但她却因为过于害羞而没和他们交谈,她多半时间是独自一人或和苔米呆在一起。彼得·詹金斯是和她唯一交谈的成年客人,可这还是他主动引出话题的。她很难与他人交谈,连彼得也不例外,她太害羞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今晚的晚餐很有趣,客人们很友好。
“是的,很有趣。”她回答。礼子对她微笑着,她知道苔米会教弘子说英语的。
莱西趴在地上摇着尾巴,等着喂给它剩饭。肯和武雄在院子里收拾着烧烤架和酒杯,只有萨莉不想帮忙,她在楼下的一个房间里,用电话与一个女朋友聊天,总是说马上就说完,可一直谈了半个小时,她“有事情”要告诉她。
“你表现得很不错,弘子,”礼子由衷地说,“人人都喜欢你,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弘子年轻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默不做声地帮助收拾餐具,她的怕羞仍然使他们感到奇怪,只有礼子看见她和彼得讲话。今晚,他是和他的新女友一起来的,她是圣弗朗西斯科的一个模特,从肯的眼神里,礼子看出肯对她很赞赏。
“大家都高兴吗?”武雄手里端着装满杯子的托盘走了过来,“真是非常好的晚餐。”他赞扬妻子,也向弘子微笑。
“是的,”她轻轻地说,“汉堡包棒极了。”她模仿苔米的语气,大家都大笑起来。这时肯正在厨房大吃剩饭,他总是在不停地吃,他到了能吃的年龄了,那年八月末他将参加学校足球训练。
“感谢你们今晚的聚会。”弘子客气地致谢。收拾停当后,他们都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萨莉和弘子静静地脱下衣服,穿好睡衣,钻进了被子。躺在床上,弘子计算着自己家离这儿有多远,回想起一路上的旅程,她所遇到的人及在这儿受到的热情欢迎。尽管田中一家人已经是美国人了,弘子还是喜欢他们;她喜欢肯,喜欢他顽皮的性格和长长的四肢,还有他那永远填不饱的肚子;喜欢萨莉漂亮的衣服、她和男友的电话及她的秘密;她尤其喜欢苔米和她的洋娃娃,以及她要使弘子完全美国化的决心。她喜欢他们的父母,他们对她真好,他们甚至还为她特意举行晚会。她也喜欢他们的朋友,喜欢莱西。躺在床上,回想着发生的事情和她的“历险”,弘子希望父母和裕二都能来这儿,这样,她可能就不那么想家了。
她翻了一下身,侧躺着,长长的头发散开在枕头上,可以听到萨莉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可弘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对她来说,变化太大了,她在美国度过了第一天,她还要在这儿呆上十一个月,然后才能回家和父母团圆。
迷迷糊糊地,她用日语数着月份,周数,天数,渐渐进入梦乡。她梦见自己又回到家,和父母、弟弟在一起……不久,她悄声地说……不久……回家……在遥远的地方她听到一个青年用日语说再见……她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这么说,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一只手搭在萨莉身上。
第05章
弘子愉快地与表亲们度过了在美国的第二天。那天下午,他们开车前往圣弗朗西斯科。他们游览了金门公园,在日本茶园品了日本茶,然后去了科学院。他们还带她去了商业区,在返回帕罗·奥德的路上,弘子看见了埃·马格涅。
莱西在院子里迎接他们,见到弘子,它快乐地摇着尾巴。
一进门,萨莉又不见了踪影,肯也消失了,苔米跑下楼去玩她的娃娃,弘子去帮助礼子婶婶做晚餐。餐桌摆好后,礼子告诉她在七点钟开饭,弘子猜不到谁会来吃晚饭,可能是哪个孩子的朋友吧。礼子随便地说,是武雄的助手来吃饭。
“在昨晚的烧烤聚会上,你见过他,他叫彼得·詹金斯。”弘子垂下目光,点点头,他就是在院里跟她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他告诉她,说他很喜欢京都。
彼得还是那么快乐,而弘子也还像昨天晚上那样怕羞。他带来一瓶酒,送给武雄,一束花,送给礼子。
他随便地坐在客厅里,问他们是怎么度过下午的。弘子走开了,她要去看看晚餐准备的情况。像昨晚一样,弘子向彼得鞠躬,彼得也鞠躬回礼。武雄看着他们,感到很有趣。
“她那么害羞、腼腆,可怜的小姑娘!真难以令人相信。”武雄在弘子离开房间时说。二十年来,自从他离开日本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哪个妇女这样行礼,他希望她能在加利福尼亚学习的一年中彻底改变。虽然他是她的亲戚,可她对他也不敢直视,和像彼得这样的年轻人在一起时,她几乎不敢说话。
吃晚餐时,弘子一直没说话,她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听得很认真。肯和萨莉一直在争论著一部电影,苔米在幻想。彼得、武雄和礼子的话题很严肃,他们在讨论欧洲的战争。那儿的形势明显恶化,倒霉的英国人连连失败,德国人与俄国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我认为,我们最终还是要参战的,”武雄平静地说,“罗斯福在非正式场合下明白地承认这一点,别无它法。”
“但他对美国大众并没这么说。”礼子特别肯定,同时,她也很担心。如果美国参战,她丈夫岁数大了,不会去当兵;但假如战争持续下去,肯在两年内就可能参军。说到这儿,武雄和礼子都感到十分可怕。
“去年,我想自愿参加皇家空军。”彼得严肃地承认。此时,没人注意弘子,所以,她的胆子大了一点,小心地透过眼睫毛看了看彼得,集中精力倾听他们的谈话。“但我不想离开大学,我怕不能再找到这样的工作,这很冒险。”资历和教龄很重要,他作为武雄的助手,在政治学系的工作相当不错,即使是为了一个值得的事业,他也不想放弃。他知道自己也许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份工作,但现在,他仍然必须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他已经二十七岁了,他不喜欢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弃,去为别人的战争而打仗牺牲。
“除非美国参战,否则你不会当兵的。”武雄若有所思地说。他想,如果年轻,他自己也可能要去试试。晚饭结束后,他们的话题转到其他题目,谈到彼得帮助武雄策划一份报告,谈到他想在系里进行改革。这时,彼得才发觉弘子一直在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对政治学感兴趣吗,弘子?”他轻声地问。
彼得坐在她的对面,她又垂下目光,脸上泛起羞色。
“有时。我爸爸也谈论这些话题,可我有时听不懂。”
“我也不懂,”他微笑着说,心里希望她能再看他,她的眼睛似乎深不可测,“你父亲在京都的大学教书,对吗?”彼得问。她点点头,然后起身帮助礼子收拾碗碟。尽管彼得看上去那么随和,他与武雄的谈话内容也很有趣,很受启发,可是,她还是几乎不敢直接与他讲话,
彼得和武雄回到书房去工作了,她收拾完餐具后就去楼下看苔米,帮她整理娃娃屋。她做了一些很小的折纸花和纸鹤,让苔米放进娃娃屋,还为她画了几张小画,其中一张画的是日落时的山景。礼子下楼来,看到她们的作品,非常感兴趣。弘子不仅是个性格温柔的女孩,还有许多天赋。
“这些是你妈妈教你做的吗?”礼子特别喜欢她为苔米做的微型纸鹤。
“是外祖母教我的。”弘子在地上坐着,微笑着说,身上穿着一件绿蓝相间的和服,系着一条浅蓝色的宽腰带,看上去十分可爱。“她教会我做很多东西……折纸花、动物,还教我整理房间,编织草垫。可我父亲认为这些东西都太守旧了,没有用。”她伤心地接着说,这就是他要送她来美国的原因,因为他认为她太像她的外祖母了,太守旧,而不像他那么现代。可她天生喜欢传统方式,喜欢帮助外祖母操持家务,做饭,整理房间,还喜欢和孩子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尽管可能会是一个现代派的家庭主妇。她或许在美国能学到他父亲认为她所没有的东西,她希望如此。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家去与他们团聚。到美国两天后,她开始喜欢这儿了,但还是特别想家。
苔米给她妈妈看弘子画的画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