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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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习惯、家庭背景、生活差异、语言障碍……她坚信,只要她用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什么是她无法克服的事!
这样想着,顾小影就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刚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她突然睁开眼,吓了管桐一大跳!
管桐呆呆地抬头看顾小影:“干吗突然睁眼?像贞子一样。”
顾小影乐了:“你也看日本恐怖片?”
管桐实在想不明白顾小影怎么就能一晚上又哭又笑的,只能无奈地答:“别人看的时候,偶然看了一点。”
“哦。”顾小影点点头,顺手把长头发捋到前面。管桐正纳闷着,只见顾小影突然抬起头,用两手把垂在前面的长头发扒出一条缝,瞪大眼睛,眼珠往下看,翻起眼白冲着管桐,再次吓得他一愣!
管桐下意识地退一下,瞪着顾小影道:“顾小影你干吗?!”
“咦?好失败,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加惊恐一点吗?”顾小影撇撇嘴,跪在管桐身侧的床上,挺直了腰,抱个枕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管桐,“我要睡觉了,你还不快回家?明天早晨我还要早起化妆呢。”
管桐微微一笑,伸手拉住顾小影,看着她问:“不生气了?”
顾小影低头嘟囔:“生气也没用啊,都嫁给你了,无所谓了,入乡随俗吧。”
管桐看着女孩子微红的脸颊,心里一热,手上一使劲,便把顾小影拉倒在身边,再一翻身,毫不犹豫吻上去。顾小影闭上眼,伸出手揽住管桐的脖子,感觉他吻着她的唇、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温度适宜,她甚至能听见他渐渐急促的呼吸,脸越发红了。
也是这时,她突然听见他嘟囔:“顾小影你不怀好意。”
顾小影睁眼,果然不怀好意地看着管桐笑:“我怎么了?别动不动就给我安罪名。”
“你穿成这样,分明是引诱我犯罪。”管桐瞥顾小影一眼,伸手捏捏她吊带睡裙上的细带子,暖黄色灯光下,顾小影自己都能看出睡裙里没有穿内衣。
顾小影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管桐,翻个白眼:“我怎么可能哭之前还专门换衣服?再说谁知道你今晚还会过来,按理说婚礼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知道不?”
她伸手推推管桐:“快回去,明天一早还要来接我呢。”
——按照风俗,第二天一早,管桐的确是要从自己家里出发,到县城宾馆里接新娘,而后返回家中举行婚宴。
管桐终于长叹口气,翻身下床,顺手把空调温度升高一点,再给顾小影拖一条毛巾被过来,仔仔细细地把她覆在被子里,这才吻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顾小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唇角绽开一小朵微笑。
是的,彼时的顾小影,还满是一腔孤勇。她不知道婚姻其实是件再琐碎不过的事——而之所以婚姻源于爱情却不等于爱情,恐怕就是因为没有哪种爱情,能抵挡日复一日的生活中,那些琐碎的消磨。
但,哪怕是多年以后,她都并不觉得当时的鸵鸟行为有什么不好——虽然把脑袋扎进沙子里只能躲避一时的烦恼,但总好过每天都沉重地活着。
或许这的确是种掩耳盗铃,但她认了。
因为她想:她爱的是管桐,而管桐无法选择他的父母,所以她总不能因为这些事,而否定管桐这个人。那么,在有些时候,适当地做个鼠目寸光的人,或许比高瞻远瞩的人,过得更安逸、更幸福……
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顾小影放松地把自己扔进被子里,昏然睡去……
(2)
现在,故事回到本书开始时,那场炎热的婚礼。
午后的太阳威力无比,顾小影一边跟着管桐一桌桌地敬酒一边苦闷地想:为什么自己带了所有化妆品,却独独忘记带防晒霜?
真是太缺乏战斗经验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日晒带来的不仅是高温,还有源源不断的汗水——你见过花了妆的女人有多恐怖吗:随着粉底液被汗水冲得七零八落,脸上的毛孔都好像胀大了无数倍;眼线晕开了,远看好像熊猫眼;眼影、腮红统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只能看见眼袋变深、汗水沿着鬓角流下来……
那可真叫一个落魄。
可是顾小影自己看不见——如果不是表妹提醒,顾小影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惨到比女鬼好不了多少。
到了这个份上,顾小影也豁出去了,干脆撂下杯子进了屋,三下五除二洗净了脸,只抹上一层保湿霜,再换上一条比旗袍稍微凉爽一些的红裙子,这才重新回到院子里。说来也真是奇怪——那天除了灼热的太阳,连一丝风都没有。
烈日下,顾小影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没有涂防晒霜的皮肤正在一点点灼烧起来,直到烧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而且,当地居然还有个无比诡异的规矩——就是来宾不能爽爽快快地喝完新媳妇敬的酒,而是要教训三两句、提点四五声。结果区区六桌人的敬酒程序就被拖了很久才完成,当那些顾小影怎么也听不明白的方言滔滔不绝地从那些她也分不出来姓甚名谁的嘴巴里叽叽咕咕地絮叨出来时,顾小影除了努力咧开嘴做微笑状,别的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终于等到傍晚时,婚礼结束,人群散去,顾爸顾妈也千叮咛万嘱咐地踏上了回F城的归途,顾小影才长舒一口气,伸手揉揉自己已经有些抽筋的脸颊,迫不及待又可怜兮兮地抓住管桐道:“老公,我们去睡觉吧!”
真奇怪——要是放在往常,这么富有歧义的句子一定会让管桐无言以对,也会让站在他身后的江岳阳嗤笑不已,可是这一天,他们不约而同地用同情的目光看看顾小影,长叹一口气。
管桐看着顾小影脸上已经被晒得通红的皮肤答:“我先去给你准备点洗澡水,洗完了再睡。”
江岳阳看看顾小影已经快眯到一起的眼,想了想才说:“顾小影,以前没发现,你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顾小影眯着眼看江岳阳,不明白:“我?你说的是我吗?”
江岳阳点点头,看看匆匆进厨房烧热水的管桐,对顾小影正色道:“我衷心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顾小影“扑哧”笑出声,又赶紧收住了,煞有介事地看着江岳阳,伸出手正色道:“江老师,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江岳阳点点头,握住顾小影的手。
结果,管桐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魔幻的场景——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兄弟好像两国首脑会见一样地握手,同时絮絮叨叨地寒暄。仔细一听,兄弟说的是“我师兄是个好人,你不要亏待他”,老婆说的是“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他的”;兄弟又说“你比我小四岁呢,真不甘心叫你嫂子”,老婆点头如捣蒜,握住兄弟的手抖两抖,感情充沛地答“没关系,反正在我心里,你是我永远的小叔子”……
管桐听得相当无奈,心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水烧好后顾小影就喜滋滋地去洗澡了——厕所旁边有个冲凉的棚子,内壁没有粉刷,还露着砖头和泥土屑。顾小影满怀好奇地打量了很久也没琢磨明白:衣服要挂在哪里?如果下雪天在这里洗澡会不会冻成人肉冻?而下雨天的时候是不是就不用兑凉水了,头顶上那撒风透气的顶棚已经足以起到冲水莲蓬的作用?
于是顾小影就洗了个十分亲近大自然的澡——是洗到一半时才发现,冲凉的棚子里居然有无数只行动迅捷的蚊子!居然,只要你身上没有处于流水冲洗的运动状态,蚊子就会飞快地往你身上扎!黑乎乎的大蚊子啊!都能清楚地看见它们嘴巴上长长的针,毫不留情地就扎到你的皮肤里面去!用手赶还赶不走,只能“啪”地一声打下去,把蚊子打扁。然而最可怕的是,当你打左胳膊上的蚊子时,右胳膊上的蚊子居然还能在震动中有条不紊地继续叮着你,慢条斯理地吸血?!
到后来,顾小影已经顾不上涂沐浴液,而是一直手忙脚乱地打蚊子,一边打一边郁闷得想哭。
等到好不容易洗完澡,顾小影飞快地抓起T恤衫和运动裤往身上套——冲出冲凉棚的一瞬间,上苍啊……顾小影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可爱,和铺天盖地的蚊子军团相比,晒死她也愿意啊!
带着满腹郁闷,顾小影走向管桐的房间——窗户上贴了红喜字,从外面看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管桐从里面拉上了窗帘,从门缝看进去,只看见他蹲在窗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顾小影纳闷地推开门,可是门一开,差点没被扑面而来的浓香熏倒——顾小影被熏得七荤八素地喊管桐:“什么怪味道?”
管桐转身看见顾小影,急忙走过来把她拉进门,再把厢房门关严,看顾小影捂着鼻子瞪着他看,才指指墙角答:“四盘蚊香,还喷了‘杀手’,我们这里蚊子多,不这样我怕你睡不着觉。”
顾小影看看在四个墙角袅袅升腾的轻烟,大骇:“管桐你不是吧?我怎么觉得就算我没被蚊子咬死,也要被你的蚊香熏死?”
刚说完,就被蚊香的烟呛得开始咳嗽,管桐急忙转身灭掉两个蚊香,再回头问:“这样好些了吗?”
顾小影愁眉苦脸地坐到床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随便吧随便吧,先让我睡一觉……一大早就起来化妆,我现在累得全身都疼。”
管桐点点头,帮顾小影拿过一条毛巾被,小声问:“那你不吃晚饭了?”
“我什么都不想吃。”顾小影筋疲力尽地往床上一躺,感觉到管桐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毛巾被。也是真累了,没用多久,她就沉入了梦乡。
而且,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换句话说就是,这居然,就是一个没有“洞房”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顾小影永远都记住了,她这辈子,写了很多诗情画意的故事,可是轮到她自己,命运却好像开了一个再严肃不过的玩笑。
(3)上
于是,这场婚礼,在顾小影的记忆中就只留下几个关键词:汗流浃背、晒伤、蚊子、蚊香、没有“洞房”的洞房花烛夜。
大概是因为这些记忆都太落魄、太沧桑,所以当许莘和段斐依次打电话要求欣赏婚礼录像的时候,顾小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故而,许莘和段斐,这样两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强物种,怒了!
许莘不用多说了,高个子大眼睛的女孩子,顾小影的“闺蜜”,研究生毕业后去了省少儿出版社,决心为她无比热爱的编辑出版事业奉献终生。此人也是“管桐、顾小影婚宴G城分会场暨同事师友答谢宴”的内定伴娘,主要职责是帮新娘挡住所有来自艺术学院校友们的敬酒——这当然不是个好差事,不过许莘的酒量是出奇得好,完成这个任务当然不难。而后来的事实也充分证明,许莘同学不仅圆满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同时树立了“千万别找许莘喝酒”的口碑。
段斐是许莘的表姐,也是比顾小影和许莘高两级的同系师姐,本科毕业后去理工大学做了专职辅导员。她工作第二年适逢学校集体分房,幸运地拥有了一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两居室,第三年和大她两岁的博士孟旭结婚,第四年考回母校攻读艺术批评方向的MFA,第五年(也就是眼下)怀孕……用顾小影的话说就是“这辈子啥都有了,啥也没耽误”。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