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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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好怕呀!”
有田总是把妙子的话当做耳边风。
“每次你来抱住我时,我就感到自己在逐渐地堕落下去。”
“我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其他丝毫都没有改变嘛!”
“就像现在这样,我几乎被完全排斥在你的生活之外了。”
妙子依偎在有田的怀里,双手捧住他的脸说道。
“这就是你,你从未考虑过我的不幸,你自己也并不幸福。”
“现在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间房子要收回了吗?”
“我是说我的心情。”
“你不再爱我了吗?”
这些日子,两人见面时,双方都避免谈及爱情和将来,可是,今天有田却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这话。
“对于爱,如果不能加倍珍惜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妙子焦躁起来,她想保持爱的纯洁,可又不敢公开责备有田。
“我们应该静静地忍耐、等待下去,否则,我们之间的爱会受到伤害的。”
“可是,我们无法如愿呀!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们还是及时行乐吧。”
“不,不!”然而,有田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妙子的嘴。妙子感到十分屈辱,她觉得自己就像动物一样。
有田似乎认为,自己常来光顾就是爱的表现,同时,他也力图使妙子相信这一点。
但是,妙子已经不再吃他这一套了。这不是她所期待的爱情。
她仍想挽回不可能挽回的事。
“我不后悔,我也没做错。”妙子重新确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伸手向黑暗中摸去。忽然,颤抖的指尖触到了有田的脖颈,她慌忙缩了回来。她害怕感受到有田的体温。
她的心底里油然涌起一股绝望的冲动。
酣睡中的有田呼吸均匀,与妙子那急促的呼吸极不和谐。妙子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
“起来,起来!”妙子发疯似的摇着有田。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睡意朦胧的有田伸手去拉妙子。
妙子躲过一边,坐直了身子。
“你也起来吧。我很害怕。”
“怕什么?”
“我父亲马上就要被宣判了。他也许会被判死刑,可我却在这里跟你做这种事!”
“……”
“你不要再来了!”
在百货商店里工作,往往会使人忘记季节和天气的变化。每每临近下班,千代子就会想到街上阳光明媚的夏日黄昏。
可是,最近她下班回家时,天已完全黑了,而且还常常是阴雨连绵。
今天,柜台前来了一位身穿红色雨衣的顾客,千代子猜想外面一定又在下雨。她忽然记起,自己的一只雨靴落在咖啡店里了。
那位穿红色雨衣的年轻姑娘跟一位中年男子在挑选手绢。
中年男子只是站在一旁瞧着,姑娘则拿着一块白色的亚麻手绢翻来覆去地看着。
姑娘又拿起一块质地绵密的手绢对男子说:“这条很贵,质地也很好,不过,男人的就是图案单调了一些。”
千代子被姑娘裹在红头巾里的那俊俏动人的面庞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姑娘似乎挑花了眼,千代子索性拿出一箱带字头的手绢。
“连手绢都有名字,我不喜欢!把那条抽纱手绢拿给我看看。”
她挑了一些最贵的男女手绢,然后吩咐道:“每样要两打儿。”
姑娘那甜美的声音引得千代子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两人。他们像是要去国外旅行的模样。那男人大概是要偕这位漂亮的女秘书同去。
一个身材魁梧英俊潇洒的男人与一个千娇百媚、身姿绰约的年轻姑娘走在一起,难免不会使人联想到那些风流韵事。
千代子呆呆地目送两人出了大门,忽然,见妙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戴着红头巾的姑娘似乎认识妙子,他们相遇时双方都站住了,随后,那姑娘低下头擦过妙子的身边快步离去了。
待妙子走到近前,千代子才发现她脸色灰暗,心里不由得一惊。
“刚才那人,你认识?”
妙子刚欲摇头否认,随即又点头默认了。
“你们怎么啦?”
“她叫阿荣,以前在佐山家住过。她总是跟我做对……”
“她就是阿荣?”
千代子以前曾听妙子提起过阿荣的名字。
“她长得可真漂亮!”
妙子勉强地笑了笑。
“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
“不是佐山先生吗?”
“不,不是。”
这时,响起了闭店的铃声。
“千代子,今晚你要是没事的话,我想跟你谈谈。”妙子说道。
妙子在职员出口处等了千代子一会儿。匆匆出来的职员们全然没有注意到雨已经停了,大家没顾得抬头看一眼满天的星斗,便各自急匆匆地往家赶。阴凉的夜风吹过,街上显得寂寥冷清。
黑湿的路面到处都有积水,路两旁大树的树叶已经泛黄,沾上了雨水之后,颜色更加难看。
“你跟有田怎么样啦?”千代子问道。妙子想谈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这些。
“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发生变故的是我。”
但是,妙子不知怎么说才好,她低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一个人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可是,一旦两人聚到了一起,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也许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去爱别人。”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
“我有那样的父亲,还有其他的一些事。”
“都是有田不好!是他使你产生了这些想法。你这些事他不是早就知道吗?”千代子安慰妙子的话软弱无力,“有田这个人挺厚道,不过,就是有点儿懦弱胆小,你可要抓住他呀!”
“我已经不让他再来了。”
“不让他……”千代子停住了脚步。
接着,妙子便将有田已搬到学生宿舍的事和时常来自己住处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千代子。
“那可不行!”千代子盯着妙子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没想到!”
“我也是没法子。”
“看来,不和好就得分手了。”千代子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想静静地等待下去。”
“你现在才说这话不嫌太迟了吗?你早这样想的话,就不该越过那道界线……”
“……”
“如今你只有与他和好一条路了。”
“我不愿再这样下去了。”
“那可不行!”
“晚上我看他熟睡时的样子,有时竟忍不住想杀了他。”
“啊?”
“我害怕我自己。”
“吓死人了!”千代子低声嘟哝了几句。
“我不了解你的感受,不过,有时,爱一个人往往会恨不得杀了他。这就如同见了逗人喜爱的孩子,恨不得捏上一把、咬上一口。”
千代子笑着说道。她试图以此减轻妙子的烦恼。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的心情总是十分阴郁,所以,有田说我遗传不好,我也无话可说。”
“你看开一点儿嘛!就像我一样……”
“那个穿红雨衣的阿荣,我有时也恨不得杀了她呢!”
“……”
“她对我怎样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她好像还要引诱佐山先生。先生和伯母对我恩重如山,为了他们两个人,哪怕是被送到父亲那种地方我也心甘情愿!你看,我这人是不是挺可怕?”
先给阿荣服用毒品,然后再勒死她。这种事,羸弱的妙子也并非不能做。
说到毒品,妙子奉献自己的贞操时,为麻醉自己的羞耻心和恐怖感,亦曾主动服食过。她是以一种半自杀的心态开始与有田发生关系的。
千代子对此不以为然,她认为妙子这只不过是一时冲动。
妙子的父亲就是因毒品而杀人的。
但是,妙子依靠毒品投入到有田的怀抱以后,身心日渐恢复了健康,连咳嗽的老毛病也不治而愈了。
妙子同时也害怕自己与有田分手后会再次沉沦下去。不过,两人分手之后,她就可以毫无愧疚地面对有田的父母和佐山夫妇了。更重要的是,她从此就可以清清白白地做人了。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千代子不了解妙子心里的这些想法,她站在同情者的立场上把一切都看得过于单纯。
“妙子,你实在是太固执了。难道你真能彻底跟他分手吗?”千代子表情严肃地说,“你这人,爱有田也许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你珍惜的是爱的体验。你是舍不得放弃这种体验,一旦你意识到这一点时,就会觉得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乏味得很,可是,又担心自己的那份爱的体验也随之消失……你会觉得,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不过是女人心目中描绘出的爱的幻影,可望而不可即,于是便起了杀人的念头。我说得对不对?无论是逃避还是继续,最终受害的都是女人。”
“千代子,我请你陪我去见有田。”
千代子刚一点头,妙子便四下寻找起来。她发现香烟店里有一部红色电话①。
①当时,日本的公用电话均为红色。现在日本的公用电话绝大多数为绿色,少数为红色。
“等一下。”千代子立刻叫住正要给有田打电话的妙子,“先走一下在哪儿见面吧。中国面馆怎么样?还有,以我的名义邀请他好不好?”
有田很快就出来接电话了。他一听是妙子的声音,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有什么事?”
“我现在跟千代子在一起,希望你能出来一下。”
“顶着大雨出去?”
“天已晴了。”
千代子见妙子一听到有田的声音,脸立刻就涨得通红。
“他说来。”妙子声音嘶哑地说完之后,就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他问在什么地方。”
“我来说。”千代子接过电话,说了店名和走法。听声音,有田好像十分兴奋的样子。
“他说马上就来,好像很高兴。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别是为了一点小事心里结了疙瘩吧。”
“也许是心里的疙瘩。”
快到银座了,可是,夜幕中的霓虹灯却宛如蒙上了薄雾一般模糊不清。
千代子每月都在外面吃两三次,不是她邀请别人,就是别人邀请她。她们以此来缓解工作上的压力。千代子知道几处既便宜又好吃的饭馆,今晚的中国面馆就是其中之一。面馆位于东银座的后街,门面很小,是一座二层小楼。
面馆的一楼只有一个跑堂的,千代子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先要了两份锅贴。
“这哪像是银座呀!这么僻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妙子胆战心惊地抬起眼皮向四周瞧了瞧。
“没关系。”
“里面是空着的吗?”
“里面是厨房。”
“只有厨房?”
“这个……我也没看过。你为什么……”
“我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犯的罪,所以……”
“不,跟这里完全不一样,那是一家又脏又偏僻的中国面馆。”
那家面馆从外面一看就知道是毒品交易的秘密场所。
妙子的父亲寺木健吉与那里的女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女人的丈夫从一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表面上却佯装不知。凡是搞黑市买卖等地下交易的人,互相之间都握有对方的把柄,因此,任何想要脱离或者放弃这种行当的企图都是不能容许的。寺木和那个女人也染上了吸食毒品的恶习。
“在事发的两年前,父亲就开始经常变换住所,那些地方几乎都不是人住的,周围尽住着一些可怕的人。我当时知道父亲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只好忍着咳嗽跟着他四处漂泊。”妙子向千代子和盘托出了过去的事情。
中学同学的父亲杀人的事,千代子也从报纸上读到过。她至今还记得罪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