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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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转向那个年轻的艺妓,说要请她给自己当一次摄影模特。就在这时,清野发话了。
“挂历上的那张照片用的是市子夫人的贝壳吗?”
“不,那是我去江之岛……”
“江之岛……”
“……”
“挂历中的青竹和焰火都不错,像我这样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年的人,对八月份的贝壳照片印象最深。”
“是吗?”
其实,用贝壳的照片正遂了清野的心愿。
光一感到,在自己与清野之间,不时地闪出市子的身影。
“今年春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见你跟一个漂亮的小姐在一起。”
毫无思想准备的光一顿时显得十分狼狈。
“她是……”
“她是佐山夫人的朋友的女儿。”
“哎哟,我还以为她是你的什么人呢!”
“我还没……”
“是啊,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错过大好时机。像我这样无牵无挂轻松自在的倒也不错,可是内心却免不了空虚。”
一听这话,坐在旁边的两个艺妓马上嚷起来①。清野连忙解释说:
①日本的艺妓均未婚。
“我是说,我们俩都是独身,虽然标签一样,但里面的货色却不同。假如我是罐头,敲一敲就知道里面已经腐烂了。”
“让我敲敲看。”
“好吧,敲哪儿都没问题。”清野将身体转向年轻的艺妓。
清野转而对光一说:“别说是你,就连我……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还很长。”
“有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光一凭直觉感到,那人一定是市子。
“人毕竟不同于罐头,就算是孤单的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烂掉的。不过,罐头如果坏了也挺可惜。”说到这里,清野爽朗地大笑起来。接着,他又说,“实际上,为罐头的事还想请你再帮个忙……你能帮我做一些罐头的宣传广告吗?当然,其中一定要有照片。这几天,公司的样品就会送来。”
光一只是个刚出道的年轻人,可是,清野在送给他工作机会的时候也毫不倨傲。面对和蔼可亲的清野,光一也不好意思中途离席去和阿荣约会了。
清野吃得很多,他喝的那点儿酒成了开胃酒了。
“您不再上船了吗?”
“由于战争,我已经厌烦了。我的船作为运输船被征用,能够在战争中幸存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出了饭店,清野又邀请道:
“今天吃得太多了,散散步怎么样?”
“对不起,我还有约会。”
“那好吧,你就坐我的车去吧。我要一个人走走。”
一见清野要用公司的车送自己去舞厅,光一便不安起来。可是,清野已经吩咐司机了。
坐在车里的光一又在想,清野莫不是借散步的机会向自己打听市子的情况?
光一乘电梯上了产业会馆的五层,他在坐在走廊里的人群中间寻找着阿荣,可是没有找到。于是,他走进了舞厅。
舞厅里,正在介绍各国学生代表。
随着热烈的掌声,身着白缎旗袍的中国代表出现在灯光下。
过了不久,乐队奏起了华丽的舞曲,一对对青年男女步入圆形的舞会大厅,在光一的周围翩翩起舞。
小姐们都身着漂亮的衣裙,有的甚至袒胸露背,长裙曳地。年轻的男人们则西装笔挺,不过,其中也有几个穿学生服的。
“这些都是学生?”光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们都是富家子女?抑或是为了迎合外国学生?这些衣着华丽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光一对学生的印象与这里的光景大相径庭,他不由得看呆了。
从左侧的通道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光一发现阿荣正跟他在一起。
她穿着一件宽袖衬衫,下面是一条百褶裙,虽然穿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在这里却格外引人注目。
阿荣的脸几乎贴在了那人的胸前,跳舞时,他们还不时攀谈几句。每当说话时,阿荣只是仰起头看着那人,身体却依然紧贴着对方。她兴奋得脸都红了,那盈盈笑脸宛如盛开的花朵。
在光一看来,阿荣无论是任性撒娇也好,搞恶作剧也好,都是出于她那古怪的性格,他对阿荣并没有任何成见。
他极想知道阿荣究竟想要什么。
阿荣似乎向光一这边瞟了一眼,可是换舞曲时,她依然手搭在那青年的肩膀上继续跳下去。
“那个人大概就是那个中国人的养子吧。”
光一想起了市子所说的话。
尽管遭到了阿荣的冷遇,但是光一也没有理由上前责备她。
这时,他看见了一位大学时代的低年级女生,于是便也走进了舞场。
跳了两三曲之后,他觉得浑身发热,于是又回到边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阿荣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光一身旁的椅子上。
“啊,累死我啦!”
她坐在那里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跳上瘾了吧?”
“是那个人跳得太好了……”
“陶醉了?”
“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
“可你还装作没看见。”
“我是想让你好好学学。”
“那可太谢谢了。”
“净说一些汽车的事了。不过,那也不错。”
“那个和这个都不错。”光一调侃道。随后,他又问,“那个中国人是干什么的?”
“他还是个学生。”
“他那个样子是学生?”
“我告诉你,他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日本人!他只不过是中国人的养子而已。”
“那也算中国人。”
“我们回去吧。”
“咦?你不跳了吗?”
“你要是想跟我跳的话,我也可以陪陪你。那个姓张的,我已经跟他说再见了。”
阿荣就像是个玩腻了的孩子,软软的靠在椅子上。
“他一看见你就问我,‘是不是情人来接你了?’我说,‘是。’那人可真难缠。”
阿荣的声音周围的人几乎都能听见,光一羞得满面通红。
“我可不愿替你做挡箭牌。”
“那……”
“那个养子正往这边瞧呢!”
“管他呢!”
阿荣真像体力不支似的,她毫不避讳地扶着光一的肩膀站了起来。
临近九点半散场的时间了,从远处来的人们相继坐电梯下来了。
“你家是在阿佐谷吧?我送你回去。”光一说道。
阿荣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去。”
“不回去?”光一轻轻地笑了,“家里只有你妈妈一个人吧?”
“昨天请来了一个保姆。我跟妈妈已经说好了,今天如果玩得太晚,就住在伯母家。”
“那我送你去多摩河。”
“不要!”阿荣大叫起来,“我不去!”
方才显得筋疲力尽的阿荣,突然像触了电似的,快步向前走去。
“你去哪儿?”光一在后面追着问道。
“去东京站。”
“现在就坐电车回去?”
“我才不回去呢!东京站是我的老地方,那儿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到东京的第一天,我从八重洲日坐出租车去了站前饭店……”
“……”
穿过黑暗的高楼峡谷,可以望见站前的灯光。
“真想在东京站坐上火车,离开东京。”
对阿荣这虚张声势的自言自语,光一佯作不知。
“我想听流水声,闻花草香。”
“那我们去多摩河吧。你跳舞跳晕了头,现在又感伤起来了。”
阿荣回过头,瞪了光一一眼,“你干嘛跟着我?”
“夫人托我今晚监视你。”
“傻瓜!”阿荣把手提包交到左手拿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光一跟前,伸出右手想要推开他。
可是,她稍一犹豫,反倒被光一抓住了手腕。她用力甩开了光一的手。
“伯母,伯母她为什么让你监视我?”
阿荣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她发怒时,走路的姿态依然十分优美,光一跟在后面看着她那左右扭动的腰肢,不由得怦然心动。
光一用“监视”这个词,本来是想跟阿荣开个小小的玩笑,可是他不明白阿荣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市子请他“监视”阿荣,大概也是半开玩笑说的吧。
阿荣走到出站口前突然停住了,旋即又沿着车站大楼向进站口方向走去。
“你还想住站前饭店吗?”光一从后面追了上去。他明知阿荣是故意引自己追她,然而却无计可施。
不过,阿荣并未把光一放在心上。他跟来也好,回去也好,阿荣都不会在意。
今天、昨天乃至几天前,阿荣一直在为佐山的事而烦恼。
若是可能的话,她想远远地离开佐山和市子。
那天遭到佐山的责骂、被他抱起的时候,阿荣激动得无法自持,如今回想起来,她仍感到像被勒住了脖子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是阿荣有生以来初次体会到的一种奇妙感情。为一个人而想不开时,会发生什么呢?
阿荣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排挤妙子、接近光一、与市子接吻等等,用她的话来说,“都是因为喜欢伯父的缘故……”
到东京几个月以来,不知多少次,只要她一接触到佐山的目光,心就扑腾扑腾直跳。如今,她明白了,自己一直都在压抑着这种感情。
为了隐匿这份情感,她焦躁不安、无理取闹。为了佐山,她变成了一个性格乖僻的女孩子,总是惹是生非。
那时,佐山曾对她说:“你很可爱呀!”这句话令她激动,使她发狂。可是,佐山却依然与市子过着安稳的生活。她实在无法忍受,恨不得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得粉碎,打个稀巴烂。
多年来对市子的渴望之火已经熄灭了,而且,再也不可能重新燃起了。火焰已转移到了佐山身上。与对同为女人的市子所不同的是,她被这火焰烤得焦躁不安。
她曾那样崇拜过的市子,如今看来竟是那么卑鄙可恶。她从未想过究竟是市子卑鄙还是自己卑鄙。
在今晚的舞会上,她是怀着一种半自虐似的心态陪张先生的养子跳舞的。她幸灾乐祸地想:“要是伯母来的话,正好给她瞧瞧。”
其实,倘若在这里真的遇见了市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此,光一能代替市子来这儿,反倒使她松了一口气。
张先生的养子和夫以为阿荣是一个人来的,所以一见面就涎着脸巴结她。
他一会儿说要买新车,请阿荣周末跟他出去兜风,一会儿又说要带阿荣去轻井泽的别墅玩儿,还夸阿荣比自己所有的女朋友都会打扮。
阿荣一面漫不经心地听着,一面跟和夫跳着舞,她想借此暂时忘掉佐山。可是,和夫那对招风耳和那双大手令阿荣感到十分恶心。
刚巧,就在她跳腻了的时候,光一出现了。她立刻甩掉了和夫。看着和夫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觉得开心极了。
但是,她对光一说的想去有流水声和花草香的地方,正是她内心孤独恋情的独白。
对于这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光一,一会儿说要送她去多摩河,一会儿又说是受市子之托来“监视”她的。这样一来,她更赌气闹起了别扭。她现在不仅仅是心烦意乱,更感到了孤立无援的悲哀。
从后面追上来的光一见阿荣买了两张二等车厢的车票。
“去哪儿?”
阿荣没有回答。到了检票口,她递给光一一张车票。
“小田原?”光一大吃了一惊。
阿荣一声不响地疾步朝前走去。
这个时间,乘坐湘南电车的人非常多。
距离发车好像还有一段时间,阿荣在窗边坐下,对光一毫不理睬。光一弯下腰对她说:
“我说阿荣,咱们还是回去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哪儿?再晚我们就回不去了。”
“不是让你自己回去吗?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