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人-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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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您害怕再次恋爱,所以才把自己的犄角藏了起来。这样就等于杀了一整条牛。”
“阿荣可真不简单,还知道这样的格言。不过,我可不是需要犄角的斗牛。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的善男信女,尽管世事变化莫测,但他们都能够应付裕如。”
阿荣对市子嘴唇的感受,远比光一的要强烈得多。与市子接吻令她情感迷离,身心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晚一点儿去见市子,反而使她兴奋不已。
阿荣在荒芜的院子里一边种着花草,一边唱着歌:“姑娘,莫要留恋故乡,故乡只是临时的居所……”这是一首古老的东北民歌,是姑娘出嫁时唱的歌。音子暗想,阿荣或许正是把这陋屋当成了临时的居所。阿荣欢快的歌声仍掩盖不住那哀婉的曲调。
音子在一块小牌子上写上“教书法”,然后,把阿荣叫到了跟前。
“没想到,妈妈还挺要强呢!您教得了吗?会有人来吗?每个月收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知道到底能挣多少?你去问问市子吧。”
“伯母她怎么会知道?她绝不会想到妈妈的脸皮会这么厚。您真的能教吗?”
“你别看我样样都不行,但字还拿得出手。我觉得,字这玩艺儿非常奇妙。最近,不是很流行学书法吗?”
“妈妈,若是挂牌教书法的话,要不要说明师承或向政府申请?”
“我想不用。若是不行的话,人家会找上门来的。我只消买来书架,再摆上几本书法书就可以了。”
“然后用大阪话讲课。万一真有弟子跟您学的话,人家会笑话您的。”
“其实,妈妈正经是在神田出生长大的呢!我只是为了跟大阪出生的女儿做伴才说大阪话的。”音子乘兴接着说道:“首先,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弟子……”
这个星期天是与市子约好回去的日子,阿荣约母亲去神田的旧书市选购书法方面的书籍。那天晚上,阿荣醉得不成样子,第二天,她就随母亲离开了市子家。她不愿紧接着又在星期天见到他们夫妇。
阿荣既喜欢市子,又喜欢佐山,二人合为一体她也喜欢。可是有的时候,阿荣却恼火他们两人在一起。
阿荣一直拖到星期二才动身。
“请市子帮我们物色一个保姆,另外,别忘了替我问佐山先生好……”
阿荣浑圆的肩膀在灿烂的阳光中显得很有光泽。
她在阿佐谷坐上的公共汽车并没有驶向多摩河方向,而是朝东京站驶去。佐山的事务所就在东京站的附近,阿荣打算先去见佐山。她把自己这样做的原由都推给了公共汽车。
上班的高峰时间已过,公共汽车顶着盛夏炎炎烈日慢吞吞地行驶在静谧明亮的街道上。
偏偏就在大醉而归的那天夜晚,阿荣没有见到佐山。每当想起这事,她不由得双颊绯红。
佐山关注阿荣时,往往会不自主地从眼神和只言片语中流露出爱意。这份男欢女爱的愉悦心情,阿荣从市子或光一身上是体会不到的。她已被佐山深深地吸引住了。年轻的光一是她儿时的伙伴,她觉得光一对自己的爱慕总是一览无余,简直没意思透了。她不是酒肆女,可是对于年龄与自己相差很大的男人她非但毫不介意,反而心存好感。她甚至觉得委身于这样的男人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这一切,连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阿荣虽有些迷惘,但更多的则是气愤。因为,佐山似乎从不把她作为一个女人来看待。
对佐山的那种哄小孩子似的态度,阿荣早就不满了,恰如手里拿着一副好牌,却怎么也赢不了似的。
她有时甚至赌气地想:“若是他嫌我是个黄毛丫头,那我就先跟光一结婚,然后再分手。这样他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
她是一个姑娘家,对市子无论怎样亲近都可以,可是对于佐山就要有分寸了。
她从未想过要取代市子或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自从亲吻过市子以后,她不但想诱惑佐山,更想把他紧紧地抓住。佐山若是关心自己,就应当毫无顾忌地占有自己。她明知自己的这种想法荒唐,但心中的女人意识还是在不断地怂恿着她。
她记得母亲曾说过,每个人的感觉都各有不同。音子的女友当中,有一个人曾结过三次婚。听说每一次结婚她都给音子写信,说自己很幸福,而且还说,再婚比初婚幸福。到了第三次结婚,她又说这次最幸福,第二次婚姻与这次简直没法儿比。
母亲说:“也许有人觉得结婚一次比一次幸福。难道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吗?”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
“这就是每个人的人生啊!”母亲竟然感慨不已。
阿荣一个人住在东京站饭店的时候,邻屋的老人带来了一个年轻女人,她从早到晚嗲声嗲气地叫个不停,一会儿“啊”地一声,一会儿“呀”地一声,全然不顾忌周围的人。有时,她还疯疯癫癫地说个不停,时而还唱两句。由此,阿荣对女人又有了新的认识。对市子的崇敬及其自身的孤傲性格使她觉得那女人实在恶心。可是,那女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声却令她久久不能忘怀。女人竟会发出那种声音吗?现在,她忽然觉得,有时女人的这种尖叫也许是喜极而发的吧。不过,在正人君子的佐山面前,任何女人恐怕都不会如此放肆的。
汽车在四谷见附①的教堂前刚一停下,就见光一上来了。
①地名。
“啊!”
两人同时惊叫起来。阿荣心里正转着不太光彩的念头,因此,不由得面红耳赤。
“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见……”阿荣见车内乘客寥寥无几,便想模仿那女人的声调跟光一开个小小的玩笑,然而,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她为自己脸红而气恼,怕别人把光一看成是自己的情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搬走了以后也不来个信儿,佐山先生和夫人一直挂念着你呢!”光一质问道。
“咦?”阿荣也吃了一惊。
“难道我妈妈没说新地址?”
“她对阿佐谷的新家讲得很细,只是最重要的地址及怎么去却没有说。”
“我妈妈真是老糊涂了。”
“佐山夫人也忘问了。”
“她也是个老糊涂。”阿荣把市子也算了进去。
“你也是,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过了三四天也不来个信儿,你也太不像话了!”
“我本想第二天就回来的。”
“你心里怎么想,谁会知道?连我也是一样!”光一似乎是在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自从上次喝酒回来在车上亲吻过后,阿荣再也没找过他。
“伯母生气了吗?”
“要是生气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父亲来过了。”
“爸爸?”
阿荣心里一热,不由得轻叫了一声。久违了的亲情又在她的心里复苏了。
她默默无语。光一觉得此时的阿荣简直美极了。
汽车过了半藏门之后,使沿着皇宫前的护城河驶去。碧波荡漾的河面上倒映出婆娑的树影。
“你能不能再站在樱田门的石墙上等我一次?”
“你知道吗?是你父亲送我妈妈去大阪车站的。”
“我爸爸写信告诉我了。”
“都说些……”
“……”
“光一,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上班。我倒要问问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是去上班……我本想去事务所,可是又怕挨骂。”
“听说那天你烂醉如泥,很晚才回去。”
“伯母的嘴可真快,连这事都对你说了。看来,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啊!”阿荣不由心头火起,她酸溜溜地说:“那天我本想让你陪我的,可是打电话一问,你们公司的人说你已经回去了。我一个人感到十分孤单,于是便去了我们去过的那家酒吧。我以为你会在里面,可是进去一看没有你。那里的女招待让我等等你,于是,我就坐下了。”
“我都听说了,在酒吧里……”
“我讨厌你!你撇下我,一个人去那家酒吧……”
“……”
光一愕然地望着阿荣。此刻的阿荣像个刁蛮的小女孩,可爱极了。
两人沉默了良久,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陪我去事务所好吗?”阿荣开口央求道。
“为什么?这样对佐山先生不太好吧。”
“是吗?我见了你以后,就不愿去事务所了。”
“……”
“东京有没有类似靶场的地方?”
光一一时间给弄糊涂了。
“我爸爸喜欢打猎,他还买过兰开斯特和柯尔枪呢!小时候,爸爸曾带我去过射击练习场。那里的靶子是吊在树枝上的盘子。记得那时我也闹着要打枪,结果被爸爸骂了一顿。现在如果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射击场,我真想去试试。”
拐角
汽车一到东京站,阿荣竟意外干脆地说:
“再见。”
“嗯。”
“我还是得去一趟事务所。”
“这就对了。”
“代问你父亲好。”
“嗯?”光一感到有些诧异。
“转达我的谢意。”
“谢什么?”
光一无意中说起了大阪话。
“讨厌,你别装糊涂了!就是你父亲在大阪车站对我妈妈说的那事……”
“是吗?”光一有些莫名其妙,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阿荣。
“你已经给你父亲回信了吧?”
“嗯。”
“那事,再容我考虑考虑。”
阿荣转身朝后挥了挥手。
那里离事务所似乎不太远,谁知走起来却要花很长时间。
阿荣在路的背阴的一侧走着。三四天不见,街对面沐浴在阳光下的红砖墙和绿树令她感到十分新鲜。
古老的红砖大楼由于没有安装空调,每扇窗户都是敞开的。她一踏上台阶,就看到了后院事务所的那栋楼。
窗边出现了佐山的身影,阿荣不由一阵心跳,面颊泛起了一片红晕。她停下了脚步。
“三浦,你怎么了?”
从身后走来的一个同事问道。
“我搬家了。”
阿荣机械地回答着,跟在那人身后走进了事务所。
她走到佐山的办公桌前站住了。
佐山抬起头心不在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埋头工作起来。阿荣站在那里十分尴尬。
淡蓝色的电风扇不停地摇着头。
“几天来一直没跟您联系,实在对不起。”
“嗯。”
佐山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盯在文件上。
阿荣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桌旁坐下了。
这几天,一个女秘书代她处理着日常事务。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女秘书交代工作。女秘书本来是另一位律师的秘书,但是,阿荣对人家连声“谢谢”也没说。
不久,佐山站起身来。
在那一瞬间,佐山似乎向阿荣这边瞟了一眼。
阿荣一直期待着佐山注意自己。可是,佐山头也没回地出去了。
“伯父。”阿荣在心里叫着,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她从未如此紧张过。
阿荣知道,佐山是去法院了。她觉得佐山是因为讨厌她才离去的。她用打字机打了“心情不好”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揉作一团,顺手抛进了纸篓里。她连着打了三四张。
“心情不好?”女秘书仿佛看透了阿荣的心事,“你在生谁的气?”
“我觉得太无聊了。”
“你总爱说这句话。”
“不是我爱说,因为这是我的真实感觉。我最讨厌人身上的习惯了,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
“自己所喜欢的人身上有特点不是挺好吗?”
“是吗?”阿荣被抢白了一句之后,操着大阪话说道,“我是在说我自己呢!”
“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特点的。你的特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