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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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根针似的,持续不间断地往我心尖处扎着、钻着。
空气中的火药味多了几分,柯阳脸色一变,开口还想说什么时,突然一把被大哥拉了出去。
「大哥,你干嘛拉我?你没见到柯念那副不屑又骄傲的德性?他太过分了吧,凭什么拿这种态度对待项丞?大哥你放手,我一定要和柯念理论理论,阿爸跟阿母就是宠坏他了,才会养出他这身惹人厌的傲脾气……」柯阳的抱怨声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见他一连串的咒骂。
很好,这家伙一来就闹得我们兄弟俩阋墙,现在是怎样啊?
我冷眼以对。
「念,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寒光一扫,他识时务地改口说:「柯 柯念,对不起。」他眼眸垂下,音量微弱了几分。
「……」
我看了看他,而后把目光瞥向门外的天空。
「现在时间还早,你回去吧。」我说。
他沉默了两秒钟,「如果我说不要呢?」
很好,这回答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并不讶异。
「就算不要你也得滚回T市,我家不欢迎你。」我下逐客令,言词尖酸道。
「不要。」他停顿一下,反驳说:「……而且小阳刚说很欢迎我来。」
很好,很好……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大步跨过石阶门坎,在院子内四处张望,想找根竹扫把将这名不速之客轰出家门。
「柯念,你想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项丞紧跟在我后头。
想找什么?我要找个榔头把你打晕拖去埋,眼不见为净!
看着眼前永远学不会放弃的家伙,我有点无力。
看来,不把话说明白项丞是不会放弃的。我语调放柔,说:「项丞,我不管以前的我是怎么样,但我不喜欢你了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究竟想纠缠不放到什么时候?别让我觉得你很烦,好聚好散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项丞没说话了,低垂着头,从我的方向看过去,瞧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我读不出他的情绪。
我希望他能识相点,别再这样死缠烂打下去,他值得更好的人,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他僵持原地,炙热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没一会儿就逼出了一身黏腻汗水。
项丞抬起了头,露出一抹浅笑,「念,我不想放弃,因为如果我真的放弃了,就永远失去你了。」我明白他那是强颜欢笑,不知怎么地我彷佛在他脸上瞧见孤寂与绝望,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攫住我的心脏,就像被老鹰的利爪紧揪住,整个胸口都刺痛起来。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最后项丞离开了,驼着背,背着孤单,走出庭院。
我别过脸,强迫自己别紧盯着他的背影看,强迫自己把那些酸得直冒泡的情绪压抑下来。
我不知道他要如何回去T市,这儿是传统农村,一般出租车很少打这里经过,就连公交车也是久久一班。
我回客厅,一下午心神不宁。
而柯阳一见到我,便甩头哼声离开;柯帆抱着他的小爱人,相互咬着耳根子说情话,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我。
夕阳落下,外头的庭院洒了一地的晕黄。
庭院传来嬉笑声,我才发现柯帆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我不知不觉发呆了一个下午。
走出石阶式门坎,目光寻着嬉笑声而去,魏恒站在树下,头仰望着高处,手指朝上指挥,「不是,是那颗、那颗!」
我定眼一瞧,柯帆爬上院子内的杨桃树,笑得一脸幸福,摘下黄澄澄已经熟透的硕大杨桃,喊道:「小鬼,接住!」
魏恒两手笨拙地接住杨桃,往地上脸盆一扔,双眼发亮又说:「还要还要!」
「你这小鬼,都帮你摘这么多颗了,还不满足啊。」
我见他们俩沉浸在自我的两人世界内,突然地,竟想起了项丞方才离去的颓寂背影。
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招到出租车?
回到房内,想藉由书本让紊乱的情绪沉淀下来,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思全挂念在下午被我以言语所刺伤的项丞。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惦念着他不放?
顿时间,我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陌生,好像整个人都跌进泥淖一般,想挣脱却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愈陷愈深,无能为力。
夕阳落得很快,没多久房内转暗。
远处家里那台老式抽油烟机轰隆隆地运转着,阿母在厨房内料理着晚餐,估计等会儿就会扬声扯着嗓子喊大伙出来吃饭。
挑开灯,乍临的光亮使瞳孔刺痛了下,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机盖开开阖阖,却始终按不下拨通键。
念,我不想放弃,因为如果我真的放弃了,就永远失去你了。
下午项丞说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放大起来。
他这句话的意思,彷佛暗示着,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从来都只是他在互动、连系,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愿意再付出,我和他就真的是结束。
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我不晓得我和他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起码了解,爱情本身就该双向互通,就如马路的双向道般,有来有往,若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那便是陷入死胡同的单向道,最后迎面而来的会是道死墙。
我扒了扒发丝,思绪一团乱。
第四章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气温五度。
今天是跨年夜,大夜班的小智想和女友一起去跨年,昨天打电话拜托我帮他代班,我答应了,因为这种节日,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胡思乱想。
一口气要连续站十五个小时,阿宝骂我滥好人,我骗阿宝说我缺钱,阿宝用着很奇怪的表情看我,过一会儿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懂阿宝话里的意思,心情低落了下来。
「放弃他吧,距离那天过了那么久,他都没出现,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找个值得你付出的人去珍惜,柯念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打从被拒绝的那天,打从柯念对着我骂了恶心变态时,我就不再抱持希望,只是,只是……心里还忘不了他而已。
那天过后,柯念不再出现在我眼前,如同昙花一般,转眼即逝,我和柯念,只是过往,只是云烟,或许我跟他什么也不是。
十一点一到,阿宝帮忙补完货后就下班了。
我和大夜的同事还算熟,随口聊了几句话,大概今晚是跨年夜的关系,即使已经凌晨一、两点,上斗的客人仍络绎不绝。
忙了一段时间后,人才渐渐变少。
我和大夜班的小益继续聊着,突然一声叮咚,下意识的我喊了「欢迎光临」,一个抬头,见到了近三个礼拜没打过照面的柯念,我愣住,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盯着他瞧。
心脏怦通怦通快速跳着,每一下都震得我难受,振幅力道之大,彷佛下一秒钟就会活生生从胸口弹出来,我紧攒制服下襬,假装没事的继续和小益聊天。
在冰箱逛了一圈后,柯念朝柜台这儿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什表情,我手心发汗地帮他结帐,「请问需要购物袋吗?」我低头说。
「嗯。」
「总共是一百三十五元。」
柯念拿了刚好的零钱给我,我接过,赶紧把发票给他,视线始终落在桌面和他的腰部之间。
柯念走出去,我忍不住地往他背影瞅了一眼,那天柯念说的「恶心变态」在我耳畔回荡,心头是莫名的闷痛。
是了,这就是我和柯念的结局。
他走他的菁英路,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俩永远不会有交集。
我拉回视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跨年夜,没和朋友出去玩?」头顶上突然冒出耳熟的声音,我睁大眼地抬头,柯念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我……」我结结巴巴的,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内心除了震撼外仍是震撼。
为什么为什么柯念他会……
他秀气的眉毛拧了一下,「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我连忙点了好几下头,就怕他生气,转头离开。「我……我帮同事代班。」
他「喔」了一声,又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请我喝酒。」
我当然是点头答应,立刻从冰箱拿了一罐台啤给他,柯念就坐在店内的圆椅上,面着透明玻璃墙,两手捧握着罐子,有一口没一口地轻啜,视线落到玻璃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内心多半是欣喜的,为柯念的主动攀谈,但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我没上前去打扰。
半个小时后,柯念喝完那罐啤酒,身子微晃地走了过来,脸颊有点发红,淡然说:「谢谢你的请客,我先走了。」
柯念侧着身子打算离开,我连忙朝着他喊:「改天见!」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他轻应,「嗯,改天见。」
晚上九点多,大哥一踏进家门,就和走廊上的我迎面打照。
我轻声对大哥说句工作辛苦了。
大哥笑了笑,说:「你们要睡了?」
「我们?」
「不就是你和项丞吗?」
身体一怔,我语气僵硬地回道:「他回T市去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大哥又说。
「下午两、三点那时候吧,你和柯阳离开之后,他就走了。」
我听见大哥又「咦」了一声,神色有些怪异,于是我问道:「怎么了吗?」
「但我傍晚上班时看见他在路上晃……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
「大哥,你在哪里看见他的?」我心里不安起来。
「往小学的那条大马路上,当时我还多留意几眼,应该没看错才是……」大哥说。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给项丞,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连续打了几次后,情况都是一样,而后我又拨了T市家里的室内电话,响了好几分钟却始终没人接听。
「怎么样,有人接吗?」
我摇头。
「他该不会还在这附近吧?」大哥一脸不放心说。
我低头瞧了瞧手机屏幕,拨打了一次,仍然转入语音信箱,话筒内拨送着单调冰冷的播报声,我挂上电话。「还是没接。我去外面找找看。」弯腰低身穿上外出鞋,欲踏出门外,大哥从后头唤住我:「小念,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找?」
「大哥,不用啦,你晚点再帮我打几通电话给项丞。」
我循着大哥所说的那条马路一路走去,夜色漆黑,仅有晕黄微弱的路灯聊胜于无地点缀,晚上九点多,大多数的村民早已上床睡觉,别说人影,连只狗和猫也没看见。
走了十多分钟,仍然一无所获。
徒步走了冗长的一段路程,脚掌处开始发疼,内心莫名的焦虑加上脚跟的疼痛,愈走我火气愈大,内心不断咒骂。
该死的项丞,你最好保佑今晚别让我找到,要不我肯定扒了你一层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小学,我停住步伐,盯着眼前暗得诡异令人发毛的学校,有好一阵子没来到这里,犹记得以前心里难受时常往这里跑,躲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
前庭的草坪只有两盏路灯伫立着,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