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2-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知道他一定半个身子都在雨里,但我却没有提醒他,一次也没有,直到我们走到“向日葵小区”的门口。
“我送你进去。”
“不行。”我说。要是给阿南看见,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们就在这儿分手,”我说,“你都淋湿了,而且这么晚了,再不抓紧时间,最后一班公车也要开走了。”
“好吧。”他终于同意,却不走。为了打破僵持,我伸出手去抢他手里的书包,他才惊醒过来似的,把伞和书包统统塞进我的手里,一个人转身跑进雨里。
我好不容易才握稳那把巨大的雨伞,看着他湿透的背影穿越马路,跑到对面的公车站那里停住。他摘下眼镜,对我笑着用力挥了挥手。
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我还是转过身,迅速地往小区里走去。谁知刚走几步,就看到迎上来的阿南。“马卓?我老远看着像是你,就跑来看看。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
“不用,”我说,“这不有伞吗?”
他笑呵呵的,往我身后一望,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哦,好像有同学送你回来啊,怎么不留人家在家吃饭?”
“你在说什么呀。”没想到还是被他看见。我急了,身子试图挡住他的目光。
阿南只是笑着点点头,却还往那边张望着说:“好嘛,我也没说什么呀。走吧,赶紧回家去做饭吃,我也饿了。”
那晚他心情特别好,除了他拿手的鸡汤,他还围着围裙做红烧鱼,还不要我帮忙。“我从你奶奶那得到真经了,做得不比她差的,你要想学得给我交学费!”
那天晚饭,我吃得很饱。新居里的厨房里,安装了非常明亮的吊灯,不知是不是由于灯光的怂恿,我第一次觉得,两双碗筷接触桌面的声音也是有些寂寞的。但那晚阿南的话显得特别多,竟然问起于安朵来:“你们学校那个跳舞的女孩儿,报纸上都说了,真是厉害,世界冠军呢。跟你同级,你认识吗?”
“不熟。”我回答。
“哦,”他替我盛汤,“不过,这女孩好是好,还是没有我们马卓好。我们马卓学习好,第一名。这叫各有所长。”
“又给我压力!”我扁嘴。
“哈哈,”他笑,“下周就是你生日了,我们也在哪里请个客,约上一些同学咱们热闹热闹,现在时兴这个。”
“哦。”我不想请同学,也不想违背他的心意,于是我就这样简单地哦了一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某事和他理论,一向不是我的长项。
晚上,雨声渐大。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年的第几场春雨,打在公寓十二层的玻璃上,像是撩拨往事的琴弦,听得人耳朵发酥。我终于起身,从带回来的那个包的最里面的口袋里,把他送我的护身符拿出来看了又看。这是我一直想要扔却一直都没有扔掉的东西,我永远都记得他跟我说的那句话:“取下来,要死人的。”
要死人的要死人的要死人的要死人的要死人的。
我心烦意乱,眼皮狂跳,脑子像被蛇芯子舔过一样发麻,久久不能入睡。心浮气躁的情况下,我把一篇古文都背得颠三倒四,又异常生气。在掰断一支铅笔之后,我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数学题典,开始疯狂地做了起来。
不知道做了多少张草稿纸,不知道做到几点钟,我才像匍匐着爬上了我的小床,捂着发痛的太阳穴,挣扎着睡了过去。
(6)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如果用这句《圣经》里的话来形容天中,恐怕不能成立。在我的眼里,比起以前我们县里那所安安静静的学校,天中就好比各种怪事集中的大本营,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发生。
周一这天,我们班教室后门居然贴出了一张告示,大白纸,鲜红的字。张贴者是颜舒舒,告示大意如下:本人遇资金周转问题,急需现金五千元,请各位江湖好友鼎力相助,陪我共度难关,在下感激不尽。所借款项保证一月内归还,并附上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聊表谢意。愿意者,可火速来电。本人手机:138XXXX0453。
这张纸是在课间操的时间被贴在后门上的。但令颜舒舒始料未及的是,老爽会在课间操结束之后跟着大家一起走进教室视察卫生。于是,这张刚刚被贴上去的告示,就在大家的嘻笑声中,被老爽的一只大手扯了下来。
他将那张薄薄的纸揉成一团,扔在颜舒舒的课桌上。
“你有什么困难?我借给你好不好?”老爽用一根手指点着颜舒舒的课桌面,没好气地说。颜舒舒低眉顺眼地捡起纸团,飞快地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幸好老爽到教室是有其他事宣布,并没有把精力过多地放在干预这件事上。但我知道颜舒舒是当真的,看她在老爽走后拍着胸口面如死灰的样子,我就知道她真的陷入了绝境。不然,她绝不会丢人现眼地出此下策。整个上午的课她都上得心不在焉,把手机放在书本下面,偷偷地按着,发出不平静的“嘀嘀”声。按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怕影响我听课还是怕我看到她的短信内容,她索性背过身子,换了另一只手发。课间,我上完洗手间回来听到肖哲淡淡地跟她说:“你是要吃点教训了。”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把手里的书摔得砰砰响算是不满。
但她一直都守着她的小小倔强,没有跟我开口借钱。
这个城市的春天像一声口哨一样短,夏天很快就热闹地张罗起来。四月的尾巴上,气温急速上升,空气里竟翻滚出夏天才有的热浪。
中午愿意呆在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选择午间的时候回宿舍去睡个小觉。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多半是留在教室里做作业或是温书。这天中午,我刚做完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正在揉眼睛的时候,看到高年级有两个男生,正站在我们教室窗口东张西望,见我正看他们,就问我:“颜舒舒呢?”
我摇摇头。
“你让她别躲。”其中一个环顾教室,拖长了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这钱也是要还的。”
我低下了我的头装作没听见,继续看书。
下午颜舒舒旷课,没有来教室。傍晚我吃完晚饭回宿舍拿晚自修复习要用的书时才看到她。她靠在阳台门边,头发很乱,脸上有明显的红肿的痕迹,我不确定是不是被人打过。
“你怎么了?”我问她。
“没事,”她用力甩甩头,“下午老爽把我妈叫来了,我被她甩了一巴掌。”
到底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不过知道了也是好事,至少债会替她还清了吧。我拍拍她的肩说:“去梳洗一下,晚自习要开始了,我等你一起。”
“马卓。”她忽然拉住我说,“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还需要钱么?”我问她。
她想了想说:“我妈替我把本金还了,进那批货,我借了高利贷,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连杀了我的心都有。可是马卓,我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的那批货也莫名其妙被偷了。我只想弄清楚是谁干的,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吃这个亏。”
“你在哪里丢的?没线索吗?”
她摇摇头说:“我去拿了货,明明放到我书包里的,可是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它们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马卓,你去帮我问问毒药好不,他一定知道始末。如果他愿意替我找回来,我可以付他一千块钱作为报酬。”
“你为什么不找于安朵?”我说。
“那个不要脸的婊子。”颜舒舒说,“她说她什么都不晓得,不关她的事。”
“那你到底欠多少钱?”
“要是下周再还,本金加上利息至少要滚到二千五百多块。”
天,她到底是借钱还是借命!
她说:“我这次损失很大,不止是钱,还有我的信誉。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买我的东西。”
我背过身,从我的箱子里取出我的存折。每次阿南给我钱,我都用不完,在学校旁边的储蓄所把它们存起来,我翻开来看了看,上面的数目是2270元。我想,至少够她救个急了吧。
“拿着。”我说,“密码我写给你。”
“马卓。”她都快哭了,“我该怎么回报你。”
“拿着吧,又不是不要你还,以后赚了钱再还我。”我说,“快去吧。”
“一定!”她拿了我的存折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男生都会喜欢你,马卓,我自愧不如。”
这样的赞美我并不受用。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难忘那个雪夜,她握着我的手,坚定地对我说:“我们是朋友,我不可以就这样丢下你一个人的。”
那是我初尝友谊的温暖,其实我从来就未曾忘记。阿南早就教过我,要懂得做一个感恩的人,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做,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我原本以为,颜舒舒只要把钱还了,事情就应该风平浪静了。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班那个周五晚上有数学考试,所以没放假,颜舒舒说要感谢我,非要请我到小食堂去打个牙祭。我对她说不必,她很坚持。
“我们就叫一菜一汤,”颜舒舒说,“如果不让我表达这个心意,我会一直难受得吃不下饭。”
我拗不过她,只得接受她的美意。小食堂是平日学生们改善伙食的地方,我们那日去的时候因为时间有点晚,在那里吃饭的人已经不多。我看到于安朵,她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在她们面前摆着七八个酒瓶。她们真是反了,居然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在学校喝酒,也不知道酒从哪里来的。我们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颜舒舒忽然站住了脚步,盯着于安朵看。没看一会儿,她径直就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问道:“这是什么?”
“项链。”于安朵冷冷地说,“看东西请用眼睛,别动不动就用手抓。”
“这是我的东西,”颜舒舒咬牙切齿地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最好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就跟我到校保卫科走一趟。”
“你的?”于安朵笑着说,“这上面写着你颜舒舒的名字么?”
“我有证人!”颜舒舒激动地说,“不信你到女生宿舍问问,大家都认得这根链子,它,姓,颜!”
我也上前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一根,小机器人,水晶的眼睛,用颜舒舒的话来说,百年难遇,独一无二的精品。它怎么会挂在于安朵的脖子上?
“证人?”王愉悦一把拉开颜舒舒说,“这是我陪安朵在华星买的,我也可以做证人!”
“你当我白痴?”颜舒舒依然用左手死死地捏着于安朵脖子上的坠子,转头问王愉悦。
“你脸上挂着呢。”王愉悦冷笑,周围的女生起着哄,用筷子在酒瓶上一阵乱打,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颜舒舒不知什么时候抬起的右手,一巴掌就挥上了王愉悦的脸。王愉悦始料未及,但却反应奇快,立刻抡起面前的一盘菜就往颜舒舒身上扔去,颜舒舒的校服上被泼了一身的鱼香肉丝,她用力撇开我的手,卷起袖子就往王愉悦身上扑去,可是很明显,无论从力量还是其他方面,她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坐着的女生们纷纷站起来,其中一个个头奇高的,居然用筷子对着她的腰眼一阵乱戳。我好不容易才突进重围,替她挨了好几下,才把她从一片混乱中解救出来。
我们对峙着,她们五个,我们两个。
颜舒舒还是不罢休,她当众脱下滴着油汁的校服外套举得高高的,还在叫嚣:“我把这件校服交到校长室,你们全他妈完蛋!”
“是你先动的手。”那个最高个子的女生指着颜舒舒,不无讽刺地提醒。
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食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