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日箭-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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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失惊缓缓摇头,口中却道:“我带了十个弟子,若是我今晚不归,他们必会寻来。”
众人知鬼失惊一向独来独往,原也仅是抱着一丝侥幸,见鬼失惊摇头心中俱是失望,鬼失惊如此说不过是迷惑宁徊风,在此情景下只有迫对方强行攻入或许才可寻到一线生机。
鬼失惊手下二十八弟子皆是武功高强的杀手,暗合天下二十八星宿,人称“星星漫天”,若真是找上来却也不好应付。
宁徊风果然中计,诧声道:“原来鬼兄对我亦是不尽不实?”
鬼失惊嘶声道:“彼此彼此。”
宁徊风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声:“看来鬼兄在迫我早些杀人灭口啊!鲁香主不妨给我想个好点子。”
“不好!”小弦却突然失声道:“就怕他们用火攻。”
扎风大怒,一掌向小弦拍过来:“死娃娃胡说什么?”虫大师挡开扎风一掌,眼中亦是隐现恼色。
“铛铛铛”几声大响,却是水柔清拿起一块碎石重重敲在铁罩上。看来是想干扰宁徊风的听力,却听宁徊风的笑声仍是隐隐传来:“好聪明的小孩子!来人,备柴!”
小弦似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扑到林青怀里。林青不忍责备,轻轻揽住小弦,正待出言抚慰几句,却听小弦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眼中蓦然一亮,对虫大师与鬼失惊打个手势……
擒天堡果然训练有素,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四面就已烧起了大火。一股热浪登时弥漫于厅中,好在大厅十分宽阔,众人站在厅中央一时倒也感觉不到热力,只是空气已变得炙闷难当,恐怕不等被烧死便先要窒息了。
“宁某本想给你们留个全尸,只可惜连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不免化做一具焦尸……”宁徊风仍是冷嘲热讽不断:“尚请各位仁兄最好握紧自己的成名兵刃,也好让后辈能逐一瞻仰诸位的风范。对了,鬼兄不用兵刃,不妨死得靠虫兄近一些,方便我来认尸,若是把什么赵氏兄弟认成了鬼兄岂不是太过失礼了,哈哈……”
水柔清本是牙尖嘴利,此刻也不由服了宁徊风的口才,恨恨地道:“谁要能把这宁徊风的舌头给我割下来,我就……”一时正想不出说辞,却听小弦接口道:“你就嫁给他!”
林青在此关头居然还有心大笑:“看来我以后找宁徊风的麻烦还得给他留条命,不然清儿岂不是嫁不出去了。”急得水柔清直跺脚。
宁徊风倒也不生气:“林兄视死如归实是让我佩服,我只有令人再加把火力以示敬意。”
果然热力更甚,直逼入厅间。铁壁虽是厚达寸许,却也开始渐渐变红,小弦年小功弱,首先抵不住,张嘴呕吐起来。
宁徊风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心内踌躇满志。试想能一举将暗器王、虫大师、鬼失惊三大高手加上齐百川妙手王等统统拾掇,这天下又有几人办得到?正想到得意处,忽听得一声巨响传入耳中,整个铁罩猛然一倾,就似要朝自己翻压而来。但这上万斤的重量岂是人力所能动?铁罩略一停滞,复又落了回去。
“诸位仁兄这一生怕也未使出这般威猛的掌力吧,看来真要谢谢我才是。”宁徊风只道厅内众人濒死一击,口中讥讽不休:“却不知肉掌拍到烧红的铁板上是何感觉?”
又是一声巨响,铁罩再度大震,这一次比刚才倾斜角度更大,只是离翻倾尚还差得远。宁徊风看此势头也不禁暗暗心惊,却也更是得意:若不是自己神机妙算下引对方落入机关中,如何困得住这几名绝顶高手,放声大笑道:“诸位就要如此挣扎方才好看,不妨再来表演一下。”
话音才落,如同响应他的话般,铁罩再震,后方尘土激扬而起,就似是将整个地基拔起,只是倾侧的势道却比刚才弱了几分。
宁徊风知道厅内诸人强弩之末不足为患,方要开口,却见尘土飞扬中铁罩边的柴禾空中乱飞,便若无数着了火的暗器般四面激溅,几个手下躲避不及,早已中了几记,连衫角都着起火来,抱头惨叫而倒。
宁徊风怒斥道:“一点火苗怕什么?”站起身正要督促手下再加强火力,眼角间却瞥见一道青灰色的人影从飞扬的漫天尘土中电闪般跃出,一蓬柴火直撞面门而来。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对方援手前来偷袭,下意识抬手一格,火星四溅中却有一道银光蓦然由远至近由小变大,径往他左目刺来。
宁徊风低喝一声,右手曲指若钩,一把便将那点银光握在手中,却是一支银针。宁徊风外号人称“病从口入,祸从手出”,后四个字便是形容他的“百病”剑法与“千疮”爪功。此刻全力一抓之下,那银针虽是细小,却也被他以食中二指堪堪捏住针尾,却不料银针上所附劲道却极是诡异,入手一滑,竟然从二指中脱出,仍是刺入左目中。
也亏得他反应敏捷至极,于此生死关头尚能双腿发力及时后跃,让银针不至钉入颅内,只是左目先是一片血红再是一阵漆黑,竟已被这小小一枚银针刺瞎。
宁徊风惨叫一声,刹那间心中立做决断,后退的身形不做半点停留,连手下也不及招呼一声,直往深山中落荒逃去。
这一刻,宁徊风已是战志全消,心底泛起了无穷无尽的恐惧。这恐惧不是因为突兀的失明,而是因为他知道:普天之下能于骤然间以暗器伤他一目的人,舍暗器王其谁!
第九章 舟中争棋
林青心知厅内诸人在这般炙烤下难以久持,顾不上追赶宁徊风,身形围着铁罩急转,一面用脚将尚燃烧的火头或挑开或踩灭,一面将袖中暗器连绵不绝地射出,待得将十余名黑衣人尽数击倒后,回身再看时宁徊风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那铁罩却无开启机关,只是每面铁板俱都连着长索通向四边山头,看来只有在山头上借助绞盘之力方可吊起这重胜万钧的铁罩。好在铁罩与地下铁板的嵌口已松,刚才翻倾时地基旁的砂石积于地板的槽口里,使铁罩与地板再不能合拢,隐隐露出一线缺口,林青再以长木撬开,几经折腾后总算将厅内众人都救了出来。
诸人刚才并力朝铁罩发掌时都以衣物包于手上,此刻均是衣衫不整,狼狈非常,其中赵氏兄弟功力稍浅,双手更是被炙得焦黑。但众人总算得脱大难,贪婪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都是精神大振,雀跃欢呼起来。
失了柴火的铁罩温度渐冷,被散乱的柴禾、砂石、木片、碎石等围在其中,活像一个黑色的大怪物。大家想到刚才差一点便在这铁罩内被活活闷烤而死,俱是心有余悸,水柔清更是忍不住上前朝铁罩踢了几脚。
虫大师最后一个从铁罩下钻出,一把抱住神情委顿的小弦:“好小子,真是多亏了你。”
小弦浑身乏力,全身酸疼,犹觉心口发堵,刚才被浓烟所薰将肚内吐空,此时干呕不停却只是吐出几口清水。他见虫大师夸奖自己,想谦逊几句却也是有心无力。不过看到诸人狼狈的样子,尤其连一向清爽干净的水柔清一张脸都如锅底般黑一块白一块,虽是体内翻腾得难受,却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弦才笑得几下,突觉胸腹间一阵剧痛,张嘴却呕出一口黑血。林青大惊,见这孩子双颊赤红,额间青筋暴现,知他热火攻心下内伤发作,连忙将小弦抱在怀中,运功替他疗伤。渡功入体时却感到他身内忽寒忽热,几道异气来回冲撞,几乎收束不住。虫大师亦伸出手与小弦相握,用无上玄功帮他压制心魔。
林青与虫大师昨夜救治小弦半天,对他体内异状大致了然于胸,这二人联手何等厉害,只过了一小会,只见小弦面色渐渐如常,欢叫一声:“好了。”林青与虫大师互望一眼,却知此刻仅是强行压服伤势,随时仍有可能发作。
齐百川与关明月等人连忙上来关切几句,更是对小弦大加赞赏。惟有鬼失惊望着小弦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原来小弦自幼熟读《铸兵神录》,颇知铁性。听虫大师说起这四块铁板各自相嵌笋合的情况,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小时候顽皮时有次学着父亲铸剑,却不懂其法,将未成型的铁剑与模板一并放于火中加热,铁剑遇热发胀即将模板生生撑裂。他对其理似懂非懂,但听虫大师如此说,想来铁罩外亦似如模板般箍紧,若是将铁罩加热必也能将四周嵌合之处撑得变形,至少坚固度也会是大不如前,届时再以掌力拍击或有机会破壁而出……
所以小弦故意出言诱宁徊风火攻,又趁水柔清以石敲壁之机,混淆宁徊风的视觉,暗地却告诉林青自己的想法。林青原本无计脱身,听小弦的话索性冒险一试,这才与虫大师鬼失惊等人定下计策:待火力将铁罩烤得变形之际便合力出手。
此计原难成功,因铁性虽是热胀冷缩,但铁罩浑然为一个整体,遇热皆胀,如何能将嵌合处挤开?何况纵是铁罩被烈火烤得变形,只怕厅内诸人亦早抵不住那浓烈高温。果然呆不了多久,诸人再也耐不住热力,只得苍促间拼死发出并力一击!
也是合当众人命不该绝,那铁罩在烈火炙烧下虽不变形,却是乍然膨胀起来,而埋于地底的铁板未受热力,与铁罩接缝处的铁槽已被撑松。在众人合力一击下,铁罩朝一边倾侧,另一边即产生一股抬力,再加上埋于地底的千斤铁板下坠之力,居然将铁罩从地板的槽口间挤了出来,现出一丝缝隙。众人一见之下更增信心,连续并力发掌,到得第三击,铁罩倾侧之下另一边翘起,终露出一道可容一人穿过的裂缝。
铁罩倾侧露出缝隙不过一刹那的功夫,稍纵即逝。但林青反应何等之快,立时施出千里不留踪的身法,一掠而出铁罩外。而宁徊风只道对方困于铁罩中已是插翅难逃,哪能料到会有这等变故,变生不测下被暗器王一招得手伤了左目,只得匆匆逃走。
小弦误打误撞下,竟然一举奏功,助众人遁出绝地!
扎风憋了一肚子气,狠狠一脚踢在地上一个黑衣人身上,口中叽哩哇拉吐出一串藏文,想必不是什么好话。虫大师急忙拉住他:“留下活口!”
扎风犹不解气:“死都死了留什么活口?”虫大师定睛看去,那些黑衣人个个嘴角流出黑血,俱已僵冷;而倒于一旁的吊靴鬼却是太阳穴上中了林青一记袖箭,亦早已毙命。满地尸身中并无鲁子洋,想必是一见事情不妙立时窥空逃走了。
林青方才急于救人,出手极狠,但亦记得有几人只是被暗器射中手足关节,见此情景不由一呆,正要伏下身去挨个仔细查看,却听周全长叹道:“林兄不用看了,御泠堂中人人口中暗藏毒丸,一旦事败便图自尽,绝不会留下活口的……”大家听他如此说,心头更增疑惑。听这御泠堂行事神秘诡异,帮规森严,理应是一个大帮派,为何在江湖上声名不显?
齐百川向周全问道:“这御泠堂到底是什么组织?还望龙……周兄说个明白。”
关明月冷哼一声:“齐神捕当是审犯人么?”
林青心中暗叹:关明月才脱大难便立时与齐百川针锋相对,看来这么多年来其含毗必报的心性倒是半点不改。他见齐百川怒意满面,正欲对关明月反唇相讥,当下抬手止住。齐百川经此一役早收起了在京师中骄横跋扈之态,加上确是心服林青,虽是心底十分不忿关明月的做派,却也强忍恶气闭口不语。
周全却是身子微微颤抖,半晌不出一声。他刚才身处危局不顾一切与宁徊风反目,现在安全了却想起御泠堂中严规与对叛教者如附骨之蛆的追杀,不禁后怕起来。
林青望向周全:“周兄肯赐告最好,若不愿说在下亦绝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