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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月梅-第19章

小说: 雪月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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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放心随众散回安歇。
  这客官发付众人已散,随请殷勇同进舱来,倒身叩谢,动问姓名。殷勇见这客官是江西口音,又是丁艰的官府,且与刘电面貌相似,因一手搀住道:“在下姓殷名勇,就在这京口居住。今为讨帐到此,适遇强徒,一时相救,不劳致谢。且请问尊驾可是吉水刘宇章,从曲沃丁艰回籍的么?”刘云听得叫出自己的姓名,大惊道:“兄台何以得知小弟姓名来历?”殷勇大笑道:“事非偶然,我此来虽为取讨帐目,却原要在沿江等候三哥相会,不想先遇着尊驾。”刘云道:“原来三弟也与兄台相识。”殷勇道:“不但相识,且承他不弃,结为异姓弟兄,今往山东搬取老伯灵柩,计算此时必当过此。”刘云道:“不知兄台与三弟在哪里相会?如何结义?请道其详。”殷勇遂将几时在某处相逢、结拜的缘由细说了一遍。刘云大喜道:“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我三弟果有眼力,如今我与你也是生死弟兄,岂可如此称道?”殷勇道:“恐兄长贵介,不屑下交。”刘云道:“贤弟以我为何如人?且莫说与我三弟结义在前,即今日之事,若非贤弟,几至性命不保。这也是天遣相逢,不然,海角天涯,何以偏遇着贤弟搭救?”当下即吩咐家人:“这是四爷,不是外客。”都叫过来重磕了头,即命:“将现成酒菜取来,我与四爷且畅饮一杯。”殷勇道:“最好。”这些家人、水手没一个不衷心感激,俱勤谨伺候。
  殷勇见刘云如此相待,亦甚欢喜,因问:“大兄在任几时闻信?如何此时才到?”这里刘云因将交待迟延的缘故说知:“……只不知三弟曾否过去?”殷勇道:“弟算来,七月初与三哥相会,如今已是月余,只恐已经过去。况现在又有了此事,多分不能相会了。”刘云灯下看殷勇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心下甚喜,因道:“我看贤弟如此英雄,屈在商贾,岂不可惜?何不图取功名?如今倭寇作乱,江浙两省奉旨招募勇壮。以贤弟英雄状貌,若往应募,定当首推。明日我同你去见了这里县尊,不怕他不申文举荐,不但保全了他地方责任,又叫他得了荐贤名望,他也受惠不小。”殷勇道:“前日三哥也是这般劝我,固为叔婶年高,只有一个兄弟年才十六,此番与他同出来,交清了帐目,便欲禀辞前去,惟恐叔婶不允,正在踟蹰。”刘云道:“大丈夫当显亲扬名,不宜错过机会。”二人饮酒谈心,已觉东方渐白。正是:吉凶遭遇皆天定,名利相催岂偶然?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廉县令因公留壮士 贤操江为国举英才
  却说刘云见殷勇豪杰气概,心中甚喜,一力劝他图取功名,两人杯酒谈心,情投意合,正是“欢娱夜短”,不觉鸡声三唱,天渐黎明。刘云即着家人在镇上雇两乘小轿,好同往县中。殷勇道:“我须去与兄弟说一声再走。”刘云道:“何不就请到船上来?”殷勇道:“他初次出门,年轻未谙,且叫他在店家暂住。”说毕,上岸回到周家,见殷富正要到船来接。殷勇道:“兄弟不知,原来这船上的客官却是我结义哥哥刘电的胞兄,他从任上丁艰回家,不想在这里遇着,兄弟且在此暂住两日,我同他到县里走一遭就回来的。”殷富道:“哥哥去去就回,省得父亲在家盼望。”这时周店主也来说道:“恭喜殷大哥!干了这桩大事,我们合镇的人无不感激,还要公分相谢。”殷勇道:“烦周大哥转致众位不必费心,我不过偶然相救,岂望酬谢?不想如今到绊住了身子,兄弟在此还要打搅一天,明日一并相谢。”周主人道:“正要奉酬,怎说‘打搅’二字?”
  当下殷勇别了店主来到船上,轿已雇就。刘云取了一套一衣与殷勇更换,道:“贤弟见了县尊,只说我与你是两姨表弟兄就是了。”殷勇笑诺,就一同起身赴县。船中留一个家人看守,一个雇牲口跟随同往。行到半路,早见一个公差迎来,到得轿前看见刘云模样,便问:“轿中可是刘老爷?”跟随的家人答道:“正是。”那人连忙走到轿前打一跪,赍帖禀道:“本官差役请老爷到署说话。”刘云伸手道:“起来,有劳你远走一程。我们正要去见你老爷。”因吩咐轿夫缓缓而行,便于问话。这来役道:“小的已见过老爷,还要去邀那拿盗的客人到县,本官要见面问话,并留他暂住,候详明上司,支库银旌赏。”刘云道:“如此说,你不须远去,后面轿内就是拿盗之人。”来役道:“却是造化小的,省走了许多路。”刘云因问:“你老爷贵姓?是哪里人?这事如何办理?”来役答道:“本官[姓成],是浙江杭州府仁和县人,两榜出身,清廉正直。这地方盗贼,是本官第一严紧的。昨夜五鼓听得通报,即刻坐堂审了口供,将三个强盗收监,即差四班头役分头去拿伙党,因差小的来请老爷。”刘云道:“难得你老爷如此用心。”来役道:“不瞒老爷说,如今这沿江地方盗贼甚多,邻县也曾有人拿获了贼盗的,及解到衙门,多被官府冒了功去,因此人心不服。小的本官却不是那样人,是最秉公的。”一路说着话,已进了县城。
  将到衙前,这来役先跑去通禀。进得头门,仪门早开。轿子才进仪门,早听得里边点响。这成县尊已迎出堂来,两人即便下轿。成公见他二人一般素服,遂一同打恭让进内衙。刘云先与成公叙过同寅礼,即指着殷勇道:“这是舍表弟,因契阔多年,骤难认知,及叙起方知,不料在此处相逢,又救了弟一场大祸。”成公道:“昨夜乡地等来报,只说是一位过路客商,不想却是令表弟,一发难得。”随施礼就坐。成公道:“殷兄才勇过人,自然是武库名贤了。”刘云道:“舍表弟以家计之累,随叔贸易,未能进取功名。”成公道:“殷兄豪杰之士,岂可久屈商贾?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以如此胆勇,何愁不见功立业?今与弟境内除此大害,自当一边保举。只恐殷兄不屑小就,但建功立业也须由卑而升。”因对刘云道:“小弟昨夜接着尊刺,即刻问供,已将同伙招出,尚有逃者十名,内有几名籍隶邻封。据那小张三供招,系是邻境甚么青草蛇江六纠合来的。因连夜备了移文,差役即刻前往知会协同拿捉,限两日内回话。在本境的限今日午堂带到,倘不能齐获,当先将现在盗犯定拟招解。今欲先具一通禀,声明事主并拿盗之人不能久候缘由,然后由府招解上去。此是立结之犯,十天内便可先结。敢屈二位在敝署相叙数天,俟招解转时,方可尊便。不然上台若要见二位时,弟亦不敢擅主。”刘云道:“老寅翁所见周详,敢不从命?舍表弟倘蒙荐举,自当报效。”三人茶罢,就请到书房。早饭毕,彼此谈论江晋两省的民风土俗。
  叙话间,见外边传梆来报:“昨夜被打落水身死不知姓名盗犯一名,首现今飘起。”成公即细问殷勇昨夜如何拿捉情形,明日好叙亲供附卷。殷勇道:“是夜闻声往救,见船上、岸上共有十数个强盗明火执仗,因纵身上船,锏打脚踢两盗下水,当就水中拿住一个,这一个不知死活。只须押着一盗前去看验,他自然认识。”成公道:“是。”即刻委了典史带同捕快,押着小张三前去看验明白回话。
  当日将及午时,又拿到逸盗四名:洪三、马大、孛标、刁积四名。少刻,典史回来禀明,验得该盗肩脊打折,落水身死。据小张三认识,系是青草蛇江六。当下成公即刻坐堂审问,四盗招供画一,着牢固监禁,随取具岸邻证见、乡地人等,实系强盗勾结,只等邻封人犯拿到即便招解;又吩咐地方将江六尸首掩埋乱冢,发放毕,退堂与刘云叙述。刘云见成公办事英决,甚为钦敬,午饭后即欲告辞回船等候。成公执意不肯,道:“天各一方,幸得相叙,正要借此领教数天,岂可言别?且有事相商往返亦觉不便。”刘云见成公如此用情,因吩咐昨夜来的这个家人回船看守,并吩咐送食物到店中去与二相公用,家人领命而去。
  此时,成公即取出禀稿请刘云观看:上面先叙获盗情由,后面极叙殷勇人品胆勇,并仰体各宪爱惜人材至意,不敢不叙功保举,并声明事主不能等候,因取亲供附卷代质,俟拿获邻境逸盗即日招解缘由备细叙述。刘云看罢道:“简切详明,不能增减一字。舍表弟承老寅翁抬爱,倘得进步,不但身受者终身感戴,即弟亦拜惠不浅。”成公道:“这也是因公起见,非弟私意。”是夜宾主三人饮酒谈心,情甚相洽。
  次日一早,将各宪禀帖先发。是晚,差往邻封人役俱回,带有回文。成公拆看,却是:“移覆盗犯江六系是孤身,并无妻小,又无一定住居,现今在逃。其余逸盗因江六未获,不知姓名住址,无从查拿。俟拿获江六到案,即严刑究出同伙,拿获另解”云云。——原来这江六就是谋害殷勇母亲的混江鳅江七的哥子。他弟兄几个都是盗贼,先防事发株连,故四散分居,踪迹莫定,且又勾连倭寇赵天王,暗吃海俸,作内地奸细,一发肆恶无忌。却不道天理难容,这江六已先表在殷勇铁锏之下。那江二、江四早已去投奔汪直做了头目。他娘已死。这江五、江七知道江六事发,恐有连累,带了郎氏,三人扮作洋客,连夜投奔倭首赴天王去了。这是后话慢提。当时成公看回文对刘云道:“眼见江六已死,无从追究。”刘云道:“死了江六,却是那几个的造化。”当晚成公吩咐刑书照供叙稿,以上船者为首、在岸者为从,首盗江六已死勿论。又与刘、殷二人各叙了一纸亲供务卷,连夜备成文案。次日早堂,遴选干役二十名,委典史押解这七名大盗赴应天府来。
  原来由县到省水陆只有数十里,半日便到。且不说这边成公款待刘、殷二位,且说该典史押解这干盗犯到府,当晚收监。这府尊已见过通禀,备知细底,即于次日早堂复审各盗口供,与原详画一,当即备文转解按察司衙门,并一面申报巡道。
  且说这南直操江察院原与总制同驻应天省城,其时因倭寇肆扰太仓、苏、松一带地方,制宪请旨,移驻苏城经理,省城只有操江驻节。这操江察院姓程双名宏达,原籍河南,系现任东阁大学士程公子,为官风厉,品望非常。这日看了江浦县的通禀,因想这一人能擒数盗,必有非常技勇,因即令金牌行县饬知:“事主既系丁艰职官,取有亲供,不必到案。该员表亲殷勇,着即日送辕验看,毋违。”
  这日成公接着宪牌,知是大宪美意,不敢怠慢,随着家人送殷勇到省。其时正值本府转解到司,遂先在司前听候。这日臬司晚堂审理此案,先叫一干邻证乡地保等问过情形,即传殷勇看问。这桌宪见了殷勇一表人材心下甚喜,因问了这获道始未情由,笑道:“原来你就是本省人,如何与刘知县又是表亲?”殷勇回说:“原是两姨弟兄,只因隔了省分,虽知道他在山西做官,却多年不会,一时不能认识,及至说起才知。”臬宪道:“这也难得。”因奖赏了几句道:“此番送你到院,必有遭际。”殷勇谢了出来,随带各盗逐一问供,俱与原详无异,发下收监。
  次日,由司解院。这是钦差衙门,非同小可,三通吹打,放炮开门。官吏人等整肃伺候,听得里边排衙点鼓升座,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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