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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日落紫禁城-第100章

小说: 日落紫禁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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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指砸了。珍妃说不能砸,她自信一定会替他生个儿子,这只祖母绿搬指非她莫属。自她打入冷宫,光绪为了表示对她最诚挚的情意,才毅然将戒指送给她,以示他为了她从此不近女色的决心。这会儿,珍妃将搬指重新让吟儿带回,也就意味着她将放弃这个一定要替他生孩子的权利。
  这样看来,珍妃劝他早得儿子的话是真的,吟儿没有说一句假话。因为这里头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他与珍妃才知道。想到这儿,光绪悲从心来,珍妃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已经绝望,所以才会这么做。同时他觉得自己小看了珍妃,她在关键时刻,常能跳出自身的局限,由大处着手思虑许多问题,她是为了他的皇位不让其他人夺走,所以才会狠下这个决心的。她在自己最小气的地方,表现出最大度的气派,要不是吟儿取出这只绿玉搬指,他还一直以为吟儿受了慈禧的支使,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
  他错怪了吟儿,更想错了珍妃。光绪沉默许久,双手拉起吟儿,向她保证,说到了他这位皇上说话算数的那一天,头一道旨意什么也不下,首先要给她和荣庆赐婚,并作为主婚人参加他们的大婚之喜。
  叶赫将军见到儿子荣庆站在面前时,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儿子敲门时,他正在后花园浇花除草。他心里奇怪,一般客人绝不会由后门进来,更不用说后院里经常没人,敲了也没人应门的。他犹豫片刻,上前开了后院门,门外站着一个卖山货的客商,荣父问客商找谁,那人没说话,闪身进了后院,随手关上院门。荣父惊慌地问他想干什么,那人扔下肩上的褡裢,叫了声爸。这时荣父才认出是失踪一年多的朝廷要犯,他唯一的儿子荣庆。
  荣父颤颤巍巍地领着儿子进了妻子的卧房。荣庆扑到母亲身边跪下,连声叫着母亲。叶赫夫人愣了半天,终于认出是儿子,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荣庆一年多前假扮成船夫,在他与小格格结婚大喜的前一天深夜,登上了长江上的轮船,顺江而下,一直逃到上海。到了上海,为了逃过朝廷的追捕,他改名换姓,躲在洋人的租界内暂避风头。后来,他通过各种关系,试图找到失散的茶水章和把兄弟无六,但都毫无结果。
  怎么办?面对这一局面,有人劝他逃往日本,说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一批新党要员都相继去了那儿。走投无路的荣庆在日本使馆翻译的帮助下,准备由上海出发前往日本东京,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他突然决定不走了。他之所以不走,因为他实在舍不得吟儿。他不甘心,就这样与自己的心上人永远分手,也不相信慈禧能将大清国的皇上一手废了。
  后来,迫于各种压力,慈禧没敢宣布皇上退位。接着各地义和拳纷纷揭竿而起,朝廷中有人想利用义和团与洋人对抗,中外矛盾顿时变得更加尖锐,时局越来越乱。在这种情况下,荣庆认为时机已到,假扮成口外的客商,一路北上,来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北京。
  他躲在家中,心里却惦着吟儿。他就是冲着她才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怎么也得想办法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同时也捎个口信给她。这一年多,无论是家里人或亲戚朋友,都以为他死了,或是逃到国外。吟儿人在深宫,消息更加闭塞,因此让她知道他仍然活着,是非常重要的。
  为此,他一直想找机会去一趟吟儿家。
  他不敢告诉父母心里这个念头。因为他两位老人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将他藏在家里仍然提心吊胆,绝对不会让他出去冒险。他成天躲在屋里睡觉看书,晚上才敢出来在后院里活动一下身体。越是没事,他心里越是想着吟儿,一想到吟儿,便耐不住的满心烦躁,一天下午,趁着父亲陪着母亲上庙里烧香的机会,他翻出写有“定州古郡”字样的褡背,换上一身旧衣,像当初他混入北京那样扮成客商,瞒着家里其他人悄悄出了后院门。
  荣庆由丁字胡同来到了吟儿家。他轻轻拍开大门,开门的是个年轻人。那人瞅着他,问他找谁。荣庆愣了一会儿,问有位福贵大少爷是不是住这儿。年轻男人张口说福贵早死了,房子也卖了,这房子他是从别人手里买下的。荣庆慌忙问对方,知道不知道他们家现在搬到哪儿去了,那人说不知道,话没说完便关上大门。
  完了,找不到他们家人,打听不到吟儿的消息,更没法和吟儿联络了。荣庆贴着胡同边的青砖墙,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出了胡同口,他顺手一拐,向西四大街走去。按说他是不应该在这种人多的热闹地方露面的。他心里有事,根本忘了这茬儿,一路心事重重,只顾想着吟儿。天近傍午,他走到街边一家当铺前,站在那儿发呆。他突然想起两年前,皇上让他跟踪小回回,他就是在这儿碰上小回回的。当时小回回进去当东西的,被他当场抓住,这样才生出后面他让他捎信,信被小回回丢失等一系列事端。
  一想到小回回,他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信念头,据他所知,小回回是李莲英身边的亲信,大总管有些不方便的事就由他出面办。那会儿,小回回来这儿,就是替李莲英办事,将总管从宫中偷出的宝贝,送到这儿卖了,变为能兑换现钱的银票,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人心浮躁,李总管一定会趁机大捞腰包,说不定还会让小回回来这家有名的当铺,继续将宫中的宝贝变为他腰包里的银子的。也就是说,他只要有耐心守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就让他碰了。
  就这样,荣庆一连来了几天。他骗家里人说他上舅老爷家打探情况。一天下午,荣庆刚走到当铺附近一条小胡同口,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得差点没叫出声,小回回像当初一样,夹着个包袱由横向胡同里悄悄走过来,显然是进那家当铺当东西的。
  “相好的。”荣庆斜插上去,在小回回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回回作贼心虚,本能地吓了一跳,当他回头,发现面前的男人是荣庆时,他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都传他逃到国外去了,怎么突然又回京里来了。
  “是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点……”
  “走!别让我费事。”荣庆指指着胡同深处说。
  “瞧您说的,我哪回让您费事了。”小回回乖乖地跟着荣庆,走到后海一带的芦苇丛边,一边低声告诉对方,要他有什么事快说,现在外面乱,过了酉时便要关宫门,而他必须赶在这之前回去。
  “见着她了吧?”荣庆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谁呀?”小回回一时没回过神。
  “废话。”荣庆沉下脸。小回回立即回过神,明白他一定是打听吟儿,为了这,当年他丢了他的信,差点害得荣庆掉脑袋。
  “您问宫中那位亲戚,吟儿宫女?”小回回心里明白吟儿跟他绝不是一般亲戚关系。那会儿他人小,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后来细心一想,吟儿的所谓亲戚只是个借口,肯定是相好的一对。荣庆没说话,闷闷地点点头。小回回笑笑,告诉他说吟儿混得不错,当上了掌事儿姑姑了。
  “她在哪儿当上了掌事儿的。”荣庆心里收得紧紧的,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当然是在宫里呀。”
  “废话,问你在哪个宫里。”
  “在皇上身边当差。”
  “她去了瀛台?”
  “您在宫外面,怎么也知道皇上在瀛台?”
  “少废话!你要是不说实话,瞧见没有?”荣庆掐着小回回脖子,指着芦苇丛中的黑沉沉的湖水说,“这坑里哪年都有淹死鬼!”
  “没骗您!这在宫里也是常事,一会儿调到这儿,一会儿又到那儿,都是替主子当差……您又是一去不回头,吟姑娘总等着也没个头啊!”
  “什么意思?”荣庆觉着不对劲。
  “您不是全门清吗?她陪皇上去了。皇上一个人在瀛台,电够苦的。”小回回吱唔了一阵子,终于告诉他,这是老佛爷的意思,想让皇上把她收了房。说到这儿小回回晦涩地一笑,说真要有那么一天,您不也成了皇亲国戚。话刚出口,突然觉得不妥,伸手捂住嘴巴,连声说他什么也没说。
  荣庆一听脸都绿了,心里顿时蹿起一股怒火,他在外头替皇上提着脑袋卖命,皇上却霸了他的媳妇。他沉吟片刻,压下心头的火气细细一想,觉得不大可能,皇上不是这种人,吟儿也不是这种人。他在心里埋怨自己,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上火。于是他稳住神,问小回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回回说眼下皇上惦着珍主子,没这个心情,就算皇上愿意,怎么着也是往后的事。荣庆一听心里立即明白了,分手前,他让小回回给吟儿捎个口信。
  “荣侍卫!现在不比从前,皇上那儿平时不让去,我见不着吟姑娘。”小回回慌忙推托。
  “你自个看着办,你要是带不到话,就等着宫中派人查你。”荣庆语气中带着威胁,说话间扯下他肩上的包袱。小回回双手紧紧捂住包袱,连声说一定替他带话给吟儿。
  “那好吧。您说,带什么话?”
  “告诉她,我活着。”
  “就这么一句?”小回回惊讶地瞪着两眼。
  “对,就这一句足够了。”
  荣庆说完迈开大步一阵风似的走了。只要小回回传这句话给吟儿,吟儿在皇上身边,吟儿知道他活着,皇上也就知道他的下落。这一句话,带给他们同一个信息,但对他们却有着各自不同的意思。他相信,只要他一天不死,吟儿就会寄希望于他。同样,只要吟儿一天不出宫门,他就会等她,一直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前几天,天津失守的消息传到宫中,慈禧站在静室里那座白玉观音菩萨前,手拈佛珠,痛心疾首。这个老女人怎么也想不通,由端王带进宫里的那些义和团的人,一个个头上扎着红布,威风极了。这些人当着她的面表演了刀枪不入吞剑吐火的本领。一到了洋人面前怎么都不灵了。要论人数,天津的守军,加上义和团的人,比那些洋鬼子加在一块儿还要多出十几二十倍。前几天还捷报频传,怎么一眨眼,说垮就垮了?
  眼瞅着八国联军打到了家门口。廊坊、杨村已经被攻占,这几天晚上城外炮声隆隆,时不时冒出老高的火头。她本想再等等看,看看李鸿章和恭亲王跟洋人谈得怎么样。只要不让她下台,什么条件她都肯答应。现在看来没戏了,所以她也不能再等了。
  想到四十年前的灾难即将在她眼皮子底下重演,她心里不寒而栗。咸丰爷在世的时候,洋鬼子杀进北京,放火烧了圆明园和清漪园(后经修复,更名颐和园),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给她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回忆。后来她在位几十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从太平军,捻军造反,杀摄政大臣肃顺,包括一举粉碎新党们搞的什么新政。她战胜了一个个对手,没想到总是栽在洋人手里。她对内,什么事儿都在行,也都玩得转,可一遇到洋人,好像什么都不灵了。
  她从储秀宫搬到东六宫东边的乐寿堂,这儿的后院紧挨着贞顺门,出逃的车马都聚集在神武门外。由这儿去神武门比储秀官方便多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走人。她站在纱灯下,一边等小回回去瀛台叫光绪上这儿来,一边想着心事。想起光绪上台亲政前前后后,早没出事晚没出事,偏偏自己再次出面训政还不满二年,出了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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