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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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十二金钗。
这是乾隆全盛时代,京官的妾,莫多于纪晓岚;外官的妾,莫多于毕秋帆。
这秋帆更是风流不羁的人物。他原籍是江苏镇洋,却一直在京中处馆。所有服装衣履,都是伶人琴言接济他的。到得秋帆状元及第,琴言还称他做状元夫人。不到十年,已拜陕西巡抚的官阶。秋帆深知寒畯况味,凡有一技一艺的,无不搜罗幕下。那孙渊如、洪稚存这一班名士,尤其礼隆币重,待作上宾。
每年更提出积俸万金,遍惠贫窭,实是宋牧仲后的一人。平时诗酒遨游,一部笙歌,并不回避群客。朔嘲髡职,举座粲然。
秋帆尤喜积聚古书,宋椠元刊,往往爱不释手。有时中宵校勘,竟不归房。
这班列屋而居的,春月秋花,那里肯等闲度郤?目成心许,难免各有知音。秋帆不痴不聋,难作家翁。料定此辈女流,见色色好,见财财好,谁能防范得许多。只要面前清清白白,不留痕迹,也就罢了。毕夫人更不来管这等闲事,妍的媸的,长的矮的,她总对待得和颜悦色,从没有一点妒忌。秋帆喜得无拘无束,把那闲花野草,都捧上玉宇琼楼。这班人不但不感激你抬举她,反要埋怨你冷落他。这个道:“主人年也老了,那里养赡得到底?”
那个道:“主人宠也多了,那里欢爱得到底?”
起初不过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弄到后来,少年幕客,竟带了侍姬,双飞而去了。秋帆想着这幕客,马工枚速,确是有用的材料,那侍姬来不数月,只在宴会上,与幕客见过一二次,居然灵犀互通,彩凤相随,这不是昆仑奴盗红绡的手段吗?
料想走亦不远,便唤得力武弁,飞骑追获,取那两颗首级复命。
武弁领了一口刀,正要出去,毕夫人走进笺押房来,指着秋帆道:“老爷你太不达了,此种侍姬来也不增,去也不减。她既然不愿居此,天空海阔,任她去罢。况且这事也算不得家丑,老爷弄这班侍姬,未必个个想她三贞九烈的。她只是糟蹋她的身体,老爷何尝关碍你的名誉?这幕客更不必追究了,他两人一无所有,未尝取你一草一木,何必造孽,使他骈首受戮呢!”
秋帆哈哈大笑道:“夫人言之成理,我也恍然大悟了。”便在桌上提起笔来,疏疏落落写着几行道:执事有桑中之喜,竟学中公巫臣。窃妻以逃,若能早为我言,此等无主名花,尽可移根而去也。惟闻濒行仓猝,襆被相偕,计亦左矣!白金三百,聊壮行色。后会有期,各宜努力。
写里便收回武弁的刀,取银三百两,连同这信,必须追给,武弁匆匆走了。夫人又对秋帆道:“老爷署内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要算得‘门迎珠履三千客,屏列金钗十二行’了。这些表章以贤路,润色儒林的事,封疆大臣应该提倡的,妾身何敢相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爷官居极品,位高责重,设或稍有磋跌,自问何恃不恐?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认真呢!俗语说得好,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老爷总须从脚踏实地地去,不要纯盗虚声了。如今在任一日,这些经师骚客,奕叟琴仙,自然接踵而来,分尝这鼎中一脔。若使飘然解组,恐怕梧桐风倒,都如劳燕分飞。老爷你是聪敏不过,明白不过的,妾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鉴于今日这件事,胆敢参赞一二。”
秋帆听了,终觉不以为然。毕夫人也无可如何。
到得第二日,武弁回署,呈上复信,说:“沐恩追到十里外一家容寓里,才得找着。他俩见了沐恩,惊慌得很!见了大帅的信同银子,又感激得很!写了一封回信,赏了沐恩四两银子,还留了沐恩一宿。说道有此盘费,上京求赶功名去了。”
秋帆拆看复信道:红拂私奔李景武,越公不加罪谴,已属万幸,何图慨赐厚赆。雪中之炭,能不欣然!秋间就试京兆,倘有寸进,誓必相报。雀环蛇珠,惟力是视。统维垂察,不尽欲言。
秋帆也并不在意。那知为了川陕军包饷,身后还得了查抄的处分。亏那幕客暗中斡旋,秋帆犹留了一点财产。这是后话。
那川陕的兵事,秋帆也算得鞫躬尽瘁了。只是遇着这嘉勇贝子福康安,比从前年羹尧还要骄纵。他只仗着椒房声势,往往坐收成效。这些督抚官儿,没有在他眼里。西事平定以后,督蜀督滇,异常炫赫。那时安南国尚是清藩,乾隆传谕福康安,叫国王阮光平前来朝觐。福康安接到此旨,摹然一惊。正是:汉代使符初出塞,周家王会待成图。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二十五回 嘉勇贝子阃令服先几 节烈夫人国恩邀特宠
上回说到嘉勇贝子福康安,接着乾隆谕旨,要召安南国王阮光平朝觐。这安南国在镇南关外,原是黎氏的世守。到得黎氏积弱,始封阮氏。颁符赐玺,称曰炎服屏藩。阮光平本一小国诸侯,那懂得天朝的体制?偏是乾隆为着皇太后八旬万寿,要装点那“普天同庆,重译来朝”这八个字,硬想阮光平走这一趟。其时贝子却总督云贵,所以叫他传谕。那知这贝子虽则由领队大臣出身,超封五等,有“忠锐嘉勇”四字的头衔,一切操纵进退情形,都靠着夫人完颜觉罗氏,代为筹划。夫人不但封疆案牍,随时佐理,便有疑难紧急的事,也能冰解的破,洞烛先几。
贝子为那安南国王,有些窒碍,着实委决不下。夫人道:“这是老爷祸福关头。光平不朝,从前的功绩,都是虚诬了。
褫职夺爵,还算小惩呢!阮光平并非不肯来,实是不敢来。老爷只要同他开诚布公,申说一番,他自然唯唯遵命。妾身在京的时候,听得编修吴俊,是个善辩的人。此番他奉使来滇,正好用他,前赴安南,向光平善言劝导。以后只须多送一点赆敬,他也落得做个顺水人情。“
贝子听了夫人的阃令,便请使臣吴俊入署商榷。吴俊也乖觉得很,说什么凭限紧急,说什么路途遥远,推三阻四,终究一个不去。贝子益发着急,进来请教夫人。夫人道:“你尽请他明日筵宴,我自有办法。”
贝子果然下了帖子,叫厨房备着盛席,又邀了抚、藩、臬三人作陪。吴俊当然首座,大家正在传杯举箸,忽有一个婢女传说:“贝子夫人要出见吴大人,诸位大人也不必回避。”
道言未了,贝子夫人已从屏后转出,头簪旗髻,足履旗圆,一件青色绣花旗襔,还罩着黄缎坎肩,向席上众官一肃,众官纷纷站起。夫人便在席旁小杌上坐着,开口对吴俊道:“吴大人奉使万里,道途劳顿得很了。”
吴俊道:“承贝子爷及夫人优待,今日筵罢,明日便拟回京复命了。柳往雪来,也是皇上的恩典,也是使臣的责任。”
夫人道:“吴大人来滇,还是为着贝子来的,还是为着安南国王来的?”
吴俊倒是一怔,便道:“朝命传谕贝子,未曾说到安南。”
夫人道:“阮光平系一国之主,即使令他朝见,也须由大臣传谕。贝子总辖军民,不能擅离一步。便是诸位大人各有职守,若差遣个候补府道官儿,反不足昭隆重。吴大人一客不烦二主,自然劳驾出关一走。”
吴俊道:“安南与此地,只隔一关,何敢固辞?但是钦限有定,过期便要受处分了。”
夫人道:“吴大人这倒放心,贝子明早拜本,说明安南初服难测,故今使臣亲往宣逾。只要吴大人不辞况瘁,已经感激得很。若是皇上震怒,有什么专擅迟误的罪,都由贝子领受。”
说罢又是一个肃,翩然进内去了。抚、藩、臬也劝吴俊,吴俊真是逼着上路,贝子还派了护弁沿途保护。
吴俊出了镇南关,进了安南城,阮光平受宠若惊,率领群臣跪接天使。吴俊照例宣述旨意,到得私觌的席上,把天朝如何富丽,大皇帝如何尊贵,天花乱坠,说得光平满口答应,克期进京。先遣陪臣两员,捧了表文贡物,随同使臣复命。
吴俊回到云南,向贝子道:“若不是尊夫人侃侃而谈,此举也难就范。阮光平尚是忠厚的,他一将一相,厉害得很,差不多光平入朝,要下官为质呢!单靠着一纸空文,他如何敢陷入龙潭虎穴呢?两陪臣现在馆驿,贝子看过了表文副本,没有违碍字样,便好打发他们走了。”
贝子听了吴俊的话,益发佩服夫人得很!便打开表文副本看,表文道:安南国王、臣阮光平顿首稽首大皇帝陛下:窃惟帝泽如春,雨露被不毛之地;皇居有极,日月仰共戴之夭。数琛赆以偕来,抚绥万国;汇梯航而毕至,陶冶一家。况复周姒商娀,广开慈宇;汉宫唐殿,咸鬯洪庥。以天下养亲,乃云教孝;知中国有圣,敢不来王。臣僻处明都,远瞻宸所。赐玺书以为屏翰,排阊阖而拜冕旒。谨遣陪臣二员,先赍表文贡物,随同天使赴理藩院交纳。里即日取道云南,驰驿入京。于戏!进璇闺而侍膳,演寿已征五福之全;开金阙以敷恩,受祐宜致四方之贺。所有臣欢捛樾危砗暇哒凵衔拧7蚴ゼ3冀髯唷
贝子看罢道:“华赡典重得很,不道小邦也有这等文字。”便备酒替吴俊饯行。还送了吴俊出城,在皇华亭寄请圣安,贝子才算一块石头放下了。后来阮光平过境,照例一桌全席,两个随员,便可了事。贝子从此以夫人为谋主,所以在任两年,办得汉苗悦服。
不道福建台湾地方,又有林爽文起事。乾隆飞谕嘉勇贝子前往征剿。此事急如星火,连夜点齐兵马,便要长征。先请抚台兼护督篆,一应回旗的大小各务,均托夫人从容摒挡。
这嘉勇贝子本是傅恒的儿子。傅恒诸子,只有福康安不曾尚主。夫人对着几个妯娌尽是金枝玉叶,已经不易周旋。独有傅夫人最爱贝勒,因之夫人也蒙慈荫。贝子又能够争气,国恩家庆,克迪前光,还靠着贝子勋劳,傅恒亦晋封贝子爵衔呢!
夫人料定贝子此行,必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便嘱咐姬妾婢仆,不许耽搁,打从水道缓缓进发。一到京邸,贝子已有奏凯的消息。那夫人行所无事,只在府中主持女红中馈。每谓居官是暂时,居家是永久,一点没有骄贵气象,难怪贝子要俯首从命了。贝子带着大军,从云南径到福建,也不暇兼顾夫人。在福建见了总督,问起爽文兵力。说道全台俱陷,只剩了诸罗一城,仗着柴大纪守着,恐怕粮尽援绝,难以持久。贝子道:“爽文不过会匪,台湾文武,也太疏忽了。我当即日渡台,接应大纪。”果然贝子用了海兰察做先锋,直趋请罗。沿途转战无敌,已到诸罗城下。海兰察狂呼奋勇,爽文残部,自然一齐散去。
贝子进了诸罗城,为着大纪拜脆不拜跪,橐鞬不橐鞬,遂有一点嫌隙。贝子令大纪跟着海兰察冲赴前敌,下大理代,克集埔,弄得爽文无路可走,便连同家属一鼓而擒。台湾全局已平,都说贝子威福照临,使小丑冰销瓦解。乾隆论功行赏,却将大纪革职拿问。一面特谕贝子,查取殉难官绅男女姓名汇报。
贝子看到县丞方振声,千总马步衢,把总陈玉威三人,阖门殉节,便叹道:“这种小官,不降不逃,已是难得。他妻女尤知大义,真是不可埋没的。”
遂专折奏请赐恤,还说振声妻张氏、玉威妻唐氏,死事更烈,合予一体旌表。乾隆交礼部核议,拟定方谥义烈,马谥刚烈,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