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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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遇见了唐卿、珏斋、公坊三人。谈起来,既是同乡,又是同志,少年英俊,意气相投,一路上辛苦艰难,互相扶助,自然益发亲密,就在船上订了金兰之契。后来到了京城,又合了几个朋友,结了一个文社,名叫“含英社”,专做制艺工夫,逐月按期会课。在先不过预备考试,鼓励鼓励兴会罢了。哪里晓得正当大乱之后,文风凋敝,被这几个优秀青年,各逞才华,大放光彩,忽然震动了京师。一艺甫就,四处传抄,含英社的声誉一天高似一天。公车士子人人模仿,差不多成了一时风尚。曹公坊在社中尤为杰出,他的文章和别人不同,不拿时文来做时文,拿经史百家的学问,全纳入时文里面,打破有明以来江西派和云间派的门户,独树一帜。有时朴茂峭刻,像水心陈碑;有时宏深博大,如黄冈石台。龚和甫看了,拍案叫绝道:“不想天、崇、国初的风格,复见今日!”怂恿社友把社稿刊布。从此,含英社稿不胫而走,风行天下,和柳屯田的词一般。有井水处,没个不朗诵含英社稿的课艺,没个不知曹公坊的名字。不上几年,含英社的社友个个飞黄腾达,入鸾掖,占鳌头,只剩曹公坊一人向隅,至今还是个国学生,也算文章憎命了!可是他素性淡泊,功名得失毫不在意,不忍违背寡母的期望,每逢大比年头,依然逐队赴考。这回听见雯青得意回南,晓得不久就要和唐卿、珏斋一同挈眷进京,不觉动了燕游之兴,所以特地从常州赶来,借着替雯青贺喜为名,顺便约会同行,路上多些颂魄洹㈢逭 雯噔钼醯溃骸八焦本┮淮危夷鞘闭Γ患:罄此突厝ィ煌ü粜拧!卑志锼频氐溃骸敖鸫笕烁咧辛耍惶炙穑俊宾┣啾渖溃骸拔颐潜鹛嵫烫ǖ氖拢椅誓阍趺锤拿笋野郑吭跹思矣炙的阍诠ㄐ㈢髂抢锍隼吹哪兀靠醋耪庑┏律璧墓哦侄际枪业墓饰铩!卑制嗳坏匕そ┣嘧碌溃骸昂迷诮鸫笕擞植皇峭馊耍依鲜蹈嫠吣悖业娜肥切㈢髂抢锍隼吹模还思宜滴揖硖樱遣攀乔煸┩髂兀∈翟谥晃诵㈢髑畹貌坏昧耍套磐创蚍⑽颐浅隼锤魈有悦D切┕哦撬透颐堑募湍钇贰=鸫笕讼耄羰蔷硖樱睦锔夜怀铝心兀俊宾┣嗟溃骸靶㈢骱我砸黄吨链耍俊卑值溃骸罢饩臀㈢鞯钠⑵殴郑耘饺绱说夭健H思铱醋潘俣拢咏鹑缤粒坏彼呛阑樱涫凳歉銎次藜业睦俗樱∷晃噬虾屠咸址耍嵋撞淮蠡丶摇S幸桓龈绺纾蚶匆粜挪煌ǎ焕掀哦樱植焕恚槐沧泳兔挥霉依镆桓銮R惶斓酵恚皇谴蜃潘瞻缀图伺腔欤褪茄ё琶晒盘乒胚幕埃蜕咳巳ネ涔渎怼S玫那撬糜蜒钅止┯ΑD忠凰溃铱饔钟黾擞⑹雇茁辏隽四槐觯掷擞昧思改辍=床恢裁词拢趾屯茁攴饲唬桓銮材貌坏搅耍豢渴凳榛哦兆印R虼耍鹆烁霰鸷牛小肼住退底约何迓锥嘉蓿话盼摇N沂撬逆缓盟惆敫雎住K较衷冢敫雎锥急2蛔∧兀 彼底牛廴Χ己炝恕v┣嗟溃骸八任艘磺校读送茁辏隽撕杭椋薹俏氖乔N裁从趾退荒兀俊卑值溃骸叭思衣钏杭椋遣怀腥稀S腥斯歉锩膊淮鹩ΑK邓闹髡派赵裁髟埃翘胬咸ǔ稹!宾┣嗖镆斓溃骸八咸惺裁闯鹉兀俊卑职岩巫优擦艘慌玻亡┣喽挢四サ氐偷退档溃骸拔野阉约核档囊欢位案嫠吡四悖兔靼琢恕D且惶欤褪俏页隼吹那耙桓鲈拢鞘闭羌彝剿谋冢椅抟晃模⑵椒⒒盗耍皇谴反才恼恚褪侵涮炻畹亍N业固吡耍伤秩ァ:鋈灰坏酵砩希锶胧榉浚睬那牡囊坏闵⒍嘉蕖N业共环判钠鹄矗雷怎媸瞩娼诺刈叩绞榉棵趴谕堤保鎏锩媾牡囊簧孀殴距嗔思妇洹MR换幔质腔┡牧缴诌筮媪艘换亍U馐亲鍪裁茨兀课夷筒蛔〈辰ィ患烂沧系囟俗谑榘干希媲疤槐厩喔褡樱嵬嵝毙毙醋挪萏遄值氖椋榕员吖┳乓桓鲆殉鲨哪局鳌K皇治樟艘恢Сp笔,一手拿了一根戒尺,正要去举起那木主,看见我进来,回着头问我道:“你来做什么?‘我笑着道:”我在外边听见哗拍哗拍的声音,我不晓得你在做什么,原来在这里敲神主!这神主是谁的?好端端的为甚要敲他?’他道:“这是我太爷的神主。‘我骇然道:”老太爷的神主,怎么好打的呢?’他道:“我的老子,不同别人的老子。我的老子,是个盗窃虚名的大人物。我虽瞧他不起,但是他的香火子孙遍地皆是,捧着他的热屁当香,学着他的丑态算媚。我现在要给他刻集子,看见里头很多不通的、欺人的、错误的,我要给他大大改削,免得贻误后学。从前他改我的文章,我挨了无数次的打。现在轮到我手里,一施一报,天道循环,我就请了他神主出来,遇着不通的敲一下,欺人的两下,错误的三下,也算小小报了我的宿仇。‘我问道:”儿子怎好向父亲报仇?’他笑道:“我已给他报了大仇,开这一点子的小玩笑,他一定含笑忍受的了。‘我道:”你替老太爷报了什么仇“’他很郑重地道:”你当我老子是好死的吗?他是被满州人毒死在丹阳的。我老子和我犯了一样的病,喜欢和女人往来,他一生恋史里的人物,差不多上自王妃,下至乞丐,无奇不有。他做宗人府主事时候,管宗人府的便是明善主人,是个才华盖世的名王。明善的侧福晋,叫做太清西林春,也是个艳绝人寰的才女,闺房唱和,流布人间。明善做的词,名《西山樵唱》;太清做的词,名《东海渔歌》。韵事闲情,自命赵孟睢*管仲姬,不过尔尔。我老子也是明善的座中上客,酒酣耳热,虽然许题笺十索,却无从平视一回。有一天,衙中有事,明善恰到西山,我老子跟踪前往。那日,天正下着大雪,遇见明善和太清并辔从林子里出来,太清内家装束,外披着一件大红斗篷,映着雪光,红的红,白的白,艳色娇姿,把他老人家的魂摄去了。从此日夜相思,甘为情死。但使无青鸟,客少黄衫,也只好藏之心中罢了。不想孽缘凑巧,好事飞来,忽然在逛庙的时候,彼此又遇见了。我老子见明着不在,就大胆上去说了几句蒙古话。太清也微笑地回答。临行,太清又说了明天午后东便门外茶馆一句话。我老子猜透是约会的隐语,喜出望外。次日,不问长短,就赶到东便门外,果见离城百步,有一片破败的小茶馆,他便走进去,拣了个座头,喊茶博士泡了一壶茶,想在那里老等。谁知这茶博士拿茶壶来时,就低声问道:“尊驾是龚老爷吗?”我老子应了一声“是”。他就把我老子领到里间。早见有一个粗眉大眼、戴着氈笠赶车样儿的人坐在一张桌下,一见我老子就很足恭地请他坐。我老子问他:“你是谁?”他显出刁滑的神情道:“你老不用管。你先喝一点茶,再和你讲。”我老子正走得口喝,本想润润喉,端起茶碗来,啯都啯都地倒了大半碗,谁知这茶不喝便罢,一到肚,不觉天旋地转的一阵头晕,硼的一声倒了。‘“爱林正说到这里,那边百灵台上钱唐卿忽然喊道:”难道龚定庵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给他们药死了吗?“爱林道:”不要慌,听我再说。“正是:为振文风结文社,却教名士殉名姬。
欲知定庵性命如何,且听下文细表。
第四回 光明开夜馆福晋呈身 康了困名场歌郎跪月
话说上回褚爱林正说到定庵喝了茶博士的茶晕到了,唐卿着慌地问。爱林叫他不要慌,说我们老太爷的毒死,不是这一回。正待说下去,珏斋道:“唐卿,你该读过《定庵集》。据他送广西巡抚梁公序里,做宗人府主事时,是道光十六年丙申岁。到十八年,还做了一部《商周彝器文录》,补了《说文》一百四十七个古籀。我做的《说文古籀补》,就是被他触发的,如何会死呢?”公坊道:“就是著名的《己亥杂诗》315首,也在宗人府当差两年以后哩。”雯青道:“你们不要谈考据,打断她的话头呢!爱林,你快讲下去。”爱林道:“他说:”我老子晕倒后人事不知,等到醒来,忽觉温香扑鼻,软玉满怀,四肢无力,动弹不得。睁眼看时,黑洞洞一丝光影都没有。可晓得那所在不是个愁惨的石牢,倒是座缥缈的仙闼。头倚绣枕,身裹锦衾。衾里面,紧贴身朝外睡着个娇小玲珑的妙人儿,只隔了薄薄一层轻绡衫裤,渗出醉人的融融暖气,透进骨髓。就大着胆伸过手去抚摩,也不抵拦,只觉得处处都是腻不留手。那时他老人家暗忖:常听人说京里有一种神秘的黑车,往往做宫娃贵妇的方便法门,难道西林春也玩这个把戏吗?到底被里的是不是她呢?就忍不住低低地询问了几次。谁知凭你千呼万唤,只是不应。又说了几句蒙古话,还是默然。可是一条玉臂,已渐渐伸了过来,身体也婉转地昵就,彼此都不自主地唱了一出爱情哑剧。虽然手足传情,却已心魂入化,不觉相偎相倚地沉沉睡去了。正酣适间,耳畔忽听古古的一声雄鸡,他老人家吓得直坐起来,暗道:“不好!”揉揉眼,定定神,好生奇怪,原来他还安安稳稳睡在自己家里书室中的床上。想到:难道我做了几天的梦吗?茶馆、仙闼、锦被、美人,都是梦吗?急得一迭连声喊人来。等到家人进来,他问自己昨天几时回来的。家人告诉他,昨天一夜在外,直到今天一亮,明贝勒府里打发车送回来的。回来时,还是醉得人事不知,大家半扶半抱的才睡到这床上。我老子听了家人的话,才明白昨夜的事,果然是太清弄的狡狯,心里自然得意,但又不明白自己如何睡得这么死?太清如何弄他回来?心里越弄越糊涂,觉得太清又可爱、又可怕了。隔了几天,他偶然游厂甸,又遇见太清,一见面,太清就对着他含情地一笑。他留心看她那天,一个男仆都没带,只随了个小环,这明明是有意来找他的,但态度倒装得益发庄重。他鼓勇地走上去,还是用蒙古话,转着弯先试探昨夜的事。太清笑而不答。后来被他问急了,才道:“假使真是我,你怎么样呢?”他答道:“那我就登仙了!但是仙女的法术太大,把人捉弄到云端里,有些害怕了!”太清笑道:“你害怕,就不来。”他也笑道:“我便死,也要来。”于是两人调笑一回,太清终究倾吐了衷情,约定了六月初九夜里,趁明善出差,在邸第花园里的光明馆相会。这一次的幽会,既然现了庄严宝相,自然分外绸缪。从此月下花前,时相来往。忽一天,有个老仆送来密缝小布包一个,我老子拆开看时,内有一笺,笺上写着绢秀的行书数行,认得是太清笔迹:我曹事已泄,妾将被禁,君速南行,迟则祸及。附上毒药粉一小瓶,鸩人无迹,入水,色绀碧,味辛,刺鼻,慎兹色味,勿近!恐有人鸩君也。香囊一扣,佩之胸当,可以醒迷。不择迷药或迷香,此皆禁中方也。别矣,幸自爱!
我老子看了,连夜动身回南。过了几年,倒也平安无事,戒备之心渐渐忘了。不料那年行至丹阳,在县衙里遇见了一个宗人府的同事,便是他当日的赌友。那人投他所好,和他摇了两夜的摊。一夜回来,觉得不适,忽想起才喝的酒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