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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红日-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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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状的,有的横背,有的竖背,还有的挂在肩膀上。现在是一色的灰毯子,打的样式一样,大小相仿:长方形,背包带子扎成“井”字形,全是竖背,全是紧紧地贴在脊背上。服装不是灰布的了,一律是草绿色的,和春天田野的色彩一样娇嫩美观。说到今晚的行军吧!走的这么快,简直是脚板不沾地似的。杨军本是个最能走长路,惯于山地急行军的人,想不到,在他背后的小鬼李全,半小时以前,却竟然对他说道:“杨班长!走不动,背包给我!”
  杨军从入伍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在行军的时候,让他的背包和一切负荷离开过自己的身子,他自然不会让李全跟他负担什么。可是李全的这句话,却比一个背包要沉重得多地压到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不但是李全一个人,而是全连的人,都比过去也比他杨军更加壮实了。
  他爱他所在的这个连队,现在是更心爱了。
  杨军的兴奋的脸上,同时挂着忧虑。这个一向是自信心极其坚强的英雄战士,在行军途中的这个时刻,竟然对自己发生了怀疑:“我还能不能再当好一个班长呢?我能在新的战斗里跟得上别的同志吗?”
  走了好几个钟头的路,他没有说什么话,除去连长和指导员问到后方的情形,问到营长黄弼的情形,他回答了几句以外。
  他默默地走着,默默地思虑着。
  “连长!我们队伍跟从前不一样了!”在途中休息的时候,他挨在石东根的身边,轻声地说。
  “对!新兵多,老兵少,模范不多‘麻烦’①不少!”石东根滚瓜似地顺口地说。
  ①“麻烦”是“模范”的谐音名词,是戏语。
  “比从前强了!”
  “还没有下过炉!是钢是铁,是泥是土,要看这一仗打得怎么样。”
  “行军很快,情绪真高!”
  “休整了两个多月,吃得又肥又胖,情绪当然高!”
  听了石东根这几句顺口说笑的话,杨军笑着说:“连长!你也变了!”
  “我变成了什么?”石东根问道。
  “变成了乌龟!”罗光在一旁冷着脸说。
  石东根猛地扑向罗光,罗光身子一闪,滑走了。
  杨军接下去说:“连长你比从前爱说笑话了!”
  “小杨,听说你老婆生得很漂亮!名字叫什么?叫甜米粥?”
  杨军说他爱说笑话,他就把笑话说到杨军的身上来。
  “叫钱阿菊!”秦守本在很远的地方递过话来,大声地笑着。
  “不开玩笑吧!连长!”杨军抓住石东根的膀子,窘迫地说。
  “杨嫂子舍得放你上前方来吗?”李全呲着白牙讪笑着说。
  杨军一把勒住李全的手腕,李全皱着眉毛歪着嘴巴,不要命地狂叫着:“哎哟——!吃不消!吃不消!”
  杨军松了手,笑着说:“小鬼,也比从前调皮了!”
  指导员罗光把杨军拉到身边,紧握着杨军的手,低声地亲切地说:“杨军!你怎么有点不大快活?你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要难过!要快活起来!我们在莱芜战役里打了大胜仗,军首长命名我们四班、六班为‘英雄班’,这一回,再把七十四师揪倒,立个大功,嘿!那就功上加功,封上加封!同志哥呀!说不定还弄到个‘英雄排’、‘英雄连’的称号哩!”
  “我那支枪呢?杨军问道。
  “还想拿步枪?”石东根递过话来。
  “嗯!号码是八七三七七三。”杨军字字清楚地说。
  “好记性!在六班副班长王茂生手里,他是神枪手!你用不着拿步枪了!”石东根说。
  “连长!指导员!我落后了!”
  “不说这种话!小杨!”石东根抓住杨军的手,在杨军的手心拍了一掌,继续地说:“你是我们连里的老骨干!回来带着大家干!打张灵甫!
  你是英雄!不要泄气!“
  “对!杨军!拿出劲头来!”罗光又拍拍他的肩膀说。
  队伍又前进了。炮声清晰地从东南方向迎面传来,象是强烈的兴奋剂,使大家的脚步更加矫健、更加轻松了。
  杨军的呼吸和大家的呼吸连接起来。跟着大家哼着文化教员刚刚编好的歌曲:端起愤怒的刺刀,刀刀血染红!
  射出仇恨的子弹,打进敌胸中!
  人民战士个个是英雄,飞跨沂蒙山万重。
  打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消灭七十四师立奇功!
  红旗插上最高峰!
  田原哼一句,大家跟着哼一句。战士们在今天晚上显出了异样的音乐才能,不久以后,大家便能够齐声地哼唱起来。低唱的歌声竟是那么雄壮、有力!那么悲愤、激昂!这支歌显示着英雄的气概,充满着无限的胜利信心,发自战士们长久以来的心愿,也体现了战士们迫切的战斗要求。
  歌声,深深地激动着杨军,他感到自己是身在前方,身在战场上了。他觉得替苏国英团长,替许多同志,替他的惨遭杀害的父亲和不知是死是活的母亲,杀敌报仇的日子是真的到来了。
  他暗暗地揉揉泪湿的眼睛,突然地冲前两步,对石东根和罗光急迫地说:“快点分配我的工作吧!”
  连长、指导员正要说话,一阵越来越近的滚鼓似的炮声,奔袭过来,紧接着,是急水奔泻一般的枪声,在不远的山谷里爆响起来。
  “跑步!一个跟一个!”
  队伍,象上阵冲锋似地加速飞奔,向着前面,向着敌人!
  五八
  经过六个半小时的长途山地急行军,刘胜、陈坚率领的两个营,在十点半钟到达了垛庄。庄上驻的敌军七十四师一个辎重连,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被赶到前头的军的侦察营歼灭了。在副军长梁波的直接指挥下,部队在占领这个要点,补上了我军合围的缺口以后,刘胜、陈坚团的队伍又一口气前进五公里,击溃了敌人的两个连,抢占了二四○高地。恰巧部队刚刚占领了二四○高地,脚步还没有站稳,就碰上敌人试探性的突围部队闯了过来。“什么人?”我军战士一声吆喝,随即展开了猛烈的火力射击,出于敌人的意外,他们“此路不通”了,他们试探性的突围部队,遭到迎头痛击,跌跌爬爬地逃了回去。
  如果这支从鲁南敌后插翅飞来的队伍,不是十点多钟占领垛庄,并且接着攻占二四○高地,而是在十二点钟或者更迟一些完成这个战斗任务,这个敌人——七十四师,就完全可能逃出人民解放军的包围,那么,我军就丧失了这一次聚歼敌人的战机。
  现在的形势是这样:蒋介石的整编七十四师,从敌人第一线主力八个师的整体上,被人民解放军锋利的刀子剜割出来,装进了袋子,原来可以透气冒头的袋口,给紧紧地封扎住了。
  就是说,敌人从此失去了他们唯一的突围逃生的道路。
  后续部队在夜半以后到拂晓之前洪水一样地涌到垛庄地区,和楔入在敌人夹缝里的南北桃墟一线的友邻部队,结成了坚强的滴水不漏的包围线。
  围歼七十四师的激烈的战斗,就在眼前。
  这个敌人,不同于莱芜战役里的新编三十六师、四十六军和七十三军,那些是蒋介石的一等二等的精锐部队,这是七十四师,这是蒋介石的特等精锐部队,这是“天之骄子”,最大的一张王牌,是五大主力的头一个,据说,这个七十四师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师长张灵甫,也不同于李仙洲他们,他是蒋介石的心腹、嫡系,是蒋介石手下最出色的一个“常胜将军”。
  深夜的枪声没有能够侵入张灵甫的梦境,他睡得很酣沉。沂蒙山的初夏之夜,吹拂着沁凉的山风,他的身上盖着美国出产的青灰色的羊毛毯子,两只手交叉着,按着平静的胸口,打着均匀的重重的鼾声。
  参谋长董耀宗是个细心谨慎的人,接到垛庄和二四○高地失守的告急电话以后,曾经感到一点惊慌,但他没有去惊动他的主管长官。在轻轻摇晃着的烛光下面,他看到师长张灵甫的脸色是安详的,仍旧呈现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那种自得自豪的神态。
  “不要大惊小怪的!明天再说吧!”
  他用抑制着的最低的声音,回了五十一旅旅长的电话。
  他在张灵甫的屋里缓缓地徘徊几步,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入睡了。
  清晨,天气晴朗,恬静无云的高空,飞机成群结队地展翅飞来,在张灵甫听来,飞机的“嗡嗡哒哒”声,比爵士音乐还更优美,一听到它,他的脚步就要起舞。他起得身来,走出屋子,深深地吸进了两口沂蒙山的朝气,便信步地向山头上走去。他的左腿是受过伤的,走起来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撑持着他的象牙抓手的乌木手杖,喘息着向上爬着。他和这里的山发生了感情,昨天早晨和下晚,他接连地上过两个山头,面前的孟良崮,他已经上去过一次,现在,他还要再上一次。他觉得这个山峰的长相很怪,怪得象一个莫大的碾盘。对整个的山来说,这个碾盘一样的崮是山峰,矗立在云端里,崮的本身却又是一块平原,有些地方生长着一些浅草,西北角上的一处,很象他的南京公馆里的那个草坪。自然,它不及公馆草坪那么平坦,上面有些凸起的石块。依他设想,孟良崮顶上,可以排上一个团的步兵,同时设置上八门到十二门榴弹炮,可以俯瞰射击敌人,敌人即使生了翅膀,也极难攻得上来。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闪动过,但它没有停留到一分钟就迅速消逝了。他认为这样的打算是完全不必要的,实际上,战争绝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还使他感到有趣的,是孟良崮的山势陡险,两面是悬崖绝壁,悬崖绝壁的隙缝里竟伸出几棵小小的马尾松来,象伞似的;另外两面,一面是个陡坡,陡坡下面是一条屋脊似的山岭;一面是比较平坦的斜坡,坡上有一条隐隐的极少有人走过的小路,路两边是犬牙交错的石块,石块和石块中间,生长着一些野草杂木。
  他的勤务兵,牵着他最喜爱的四匹马当中的那匹酱黄色的一号马,跟在他的后面,在看到他走得吃力的时候问道:“骑马吗?”
  他没有回答,撑着手杖,沿着斜坡走了下去,并且拒绝随从副官和勤务兵的搀扶,登上了孟良崮。
  不久,董耀宗骑着马缓缓走来。因为师长没有骑马登上崮顶,他也就在坡腰下了马,一步一步喘息着向上爬行。到底是比师长大了几岁,由于两个勤务兵的扶驾,他才上得崮顶,走到张灵甫的身边。
  “甫公!你的身体真是健康!”董耀宗气吁吁地说。
  张灵甫点点头,眼睛向四周环视着。
  他的身体魁梧,生一副大长方脸,嘴巴阔大,肌肤呈着紫檀色。因为没有蓄发,脑袋显得特别大,眼珠发着绿里带黄的颜色,放射着使他的部属不寒而栗的凶光。从他的全身、全相综合起来看,使人觉得他有些蠢笨而又阴险可怕,是一个国民党军队有气派的典型军官。
  他傲然地俯瞰环视了一阵以后,用手杖指划着说:“这是个很好的战场!你看!你看!”
  他的声音粗哑,肩膀张得很阔,参谋长和他身边所有的人的眼睛,紧跟着他的手杖头子旋转着。
  “唔!是好!多好的战场呀!”董耀宗摇头晃脑地连声地说。
  一阵晨风袭来,张灵甫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随从副官从勤务兵手里拿过一件绿色的美国的茄克来,披到他的身上。
  “风大,下去吧!”随从副官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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