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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红日-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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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同志伸伸舌头。
  杨军大声问道:“走得动走不动?”
  所有的人一条腔地高声回答:“走得动!”
  声音冲破薄雾,太阳的橘红色的光辉从海底升上来,天际挂起了彩色缤纷的帷幕。
  小小的队伍开始出发,后面跟着一百多个挑着重担的民工,他们挑的是修械所突击加班赶造出来的中型、大型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等等。
  阿菊穿着她的新军服,鞋子还是绣着小蝴蝶的那双,没戴军帽,头发给大红梳子梳得很光,和俞茜、她的干娘她们站在队伍必经的路口,伫望着队伍,伫望着杨军。
  在杨军快到身边的时候,阿菊的心加剧地跳动起来,她想起五年以前送杨军参军的情景:那是在自己的家乡,那时候,杨军和她都还是不大懂事的孩子。现在,是在远离家乡的山东,杨军长得那样壮,成了英雄;自己呢,也成了革命军人。想到这些,她有些难过,但又很快乐,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又酸又甜的滋味。
  杨军走到她的面前,脚步似乎放慢了一点,阿菊正想说句什么,队伍里和送行的人们的几百双眼睛,仿佛一齐向她投射着逼人的光箭,她想好的一句什么话,便在众人的眼光下面给逼得慌忙遁走,她的身子也就微微地震颤起来。象是大冷天喝了一口热汤,很舒服,但又有些经受不住似的。
  这时候的杨军却朝着余老大娘、阿菊和俞茜她们这一堆人一边走,一边说了一声:“大娘,打了胜仗,我写信给你啊!”
  谁都明白,杨军的这句话是对余老大娘说的,也是对他的阿菊说的。
  阿菊自己也很明白。她会心地笑了,象昨天夜晚在小镜子里笑的那样。
  俞茜的小眼睛盯了阿菊一下,火速地跑走开去。
  杨军,队伍,沐浴在红日的光海里,脚步走得那么有力,那么轻快,仿佛腿上装上了车轮子似的,只是向前,只是向前疾驶。
  他们越过绿色的田野,走上山坡,隐入到远处的深谷里。
  阿菊回到黎青的门口,黎青问道:“我没有送送他们,走了吗?”
  “走了!”阿菊喃喃地说。
  “跟你说了什么?”黎青又问。
  “什么也没有说,头都不回地走了!”阿菊装傻地笑着说。
  俞茜拍着手跳跃着说:“说的!我听到的!”
  “他是跟老大娘说的!”阿菊低沉着脸,轻声地说。
  “是说给老大娘听的,也是说给你听的!”
  听了黎青的话,阿菊把热辣辣的小圆脸,扭向门外,无声地痴笑着。
  猛一抬头,阿菊的眼睛在远处青青的山脊上,发现了杨军他们一行队伍的影子。在她凝神定睛仔细看望一下以后,才认出在那青青的山脊上的,原来是一排挺拔的马尾松。
  四五
  蒋介石在各个战场上连吃败仗。在三月里,虽然攻占了延安,但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城和几千个窑洞,而付出的代价却是损兵折将。在东北战场上,已经丧失了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一——七个美械师,在冀鲁豫战场,也不断地遭到惨重的失败。在这个碰得头破血流的当儿,又重新在华东战场上打起算盘来。他们在四月里,曾以汤恩伯、欧震、王敬久三个兵团计三十四个旅的兵力,向蒙阴、新泰地区进犯,结果,遭到了我军的猛烈反击。驻守泰安城的整编七十二师全部连同整编十一师(蒋军五大主力之一)的一个侦察营,共二万四千多人被我歼灭。
  紧接着泰安战役之后,蒋介石又投下了一笔巨大的赌注。他的骄子、御林军七十四师,也是他的五大主力当中的主力,被当着必胜无疑的一张王牌摊了出来。
  蒋介石以七十四师作为核心和中坚,再加上汤恩伯、欧震、王敬久这三个兵团和另外的一些人马,摆成一个龟形阵势,再一次地向华东人民解放军控制的战略要点——费县、新泰、蒙阴一带沂蒙山区①开始新的大举进攻。
  ①沂蒙山区系毗连的沂山、蒙山的总称,在山东的东南部。
  炮声又渐渐地稠密起来。山岳、平原,山上和地上的一切生物、无生物跟战争,巨大规模的战争现象又显现在人们的眼前?华东野战军各个部队,奉命在沂蒙山区和它的周围展开,制造和捕捉战机。
  沈丁部队的两万多人,经过两个多月的战后休整,从淄川、博山地区,向沂蒙山区的西侧行进。
  走在路上的队伍,因为连续八天山地行军,感到疲累得很。他们的背包越背越重,虽然不断地精掉一些东西,腿脚的抬动还是越来越感到吃力,部队尾后的收容队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增多起来。许多人腿脚肿痛,脚趾上磨起了水泡,说故事、讲笑话的人越来越稀少,就是有人讲呀说的,也很少有人爱听爱笑了。
  “到什么地方才宿营?”
  “情况不明,就地宿营!”
  “不是‘天亮庄’,就是‘日出村’!”
  “天为什么老不亮啊?太阳躲起来啦?”
  “这叫打仗吗?”
  “是脚板跟石头块子战斗!”
  ……
  战士们一边走着黑夜的山路,一边说着怪话。
  连长石东根也忍耐不住,在一个山坡上休息的时候,他把身子倒躺在坡子上,让头部向下,两脚向上,竭力地使两条肿痛的腿上的血,向他的上身倒流,嘴里“咕噜咕噜”地说:“再拖几天,不打死也拖死了!”
  头部伤口刚好,第一天归队第二天就出发行军的指导员罗光,抚摸着脑袋,象是伤口发痛的样子。
  “背包给我吧!”他望着石东根低声地说。
  “要你这个伤号替我背背包?”石东根把背包垫在头底下,身子依旧倒挂在山坡上,两腿不住地摇动着说。
  骑兵通讯员们纷纷地从面前跑过去,马蹄子踏着不平坦的山道,发出“咯咯叮叮”的响声,他们脸上流着汗水,枪托子在他们背后颠抖着,嘴里不住地吆喝着,驱使着马匹快跑。
  有人羡慕地、但又嫉妒地说:“当骑兵真是惬意!我们两条腿!他们六条腿!”
  一个骑兵通讯员在团长刘胜的背后,高声叫道:“团长!团长!”
  刘胜在马上回头望望,骑兵通讯员跳下马来,递给他一个折皱了的纸片。他勒住马,看了看,旋即跳下他的乌骓,喊住在后面来的团政委陈坚。同时告诉作战参谋,通知部队马上停止前进。
  蒋介石的包括七十四师在内的一个兵团深入了沂蒙山区,军部奉到野战军司令部的命令,通知所属部队就地停止前进,听候命令行动。
  “七十四师真的来了!”这消息象战斗的捷报似的,在部队里传告着。
  所有的指挥员、战斗员们立即欢腾起来,动荡起来,八天来连续行军的疲劳,一下子消退了一大半。山上、山下漾起了喜悦的笑声,展开了热烈的谈论:“心里正在想他,他就来了!”秦守本搓着手掌说。
  “嘴说曹操,曹操就到!”熟悉戏文的安兆丰接着说。
  “七十四师是蒋介石亲生亲养的儿子,真舍得拿出来送死吗?”在黑暗中的远处,另一个班的一个战士问道。
  “蒋纬国是他的真儿子,还给他赶上战场哩!在鲁南,不是险险乎当了俘虏!”另一个班的又一个战士说。
  听来是石东根的声音:“告诉他们不要嚷!赶快睡一觉!留点精神赶路、打仗!”
  李全象只小松鼠似的,跳到这个排,窜到那个班,急急忙忙地传达着命令,由于心情兴奋,他把连长的话加多了内容,也加重了语气说:“连长命令你们不要嚷!眼闭紧,腿伸直,就地睡觉!七十四师要请你们吃红烧肉,露水少喝一点,留个肚子好多吃几块肥肉!”
  “小鬼!我听到连长的话不是这样说的!”秦守本抓住李全的膀子,用力地勒了一下说。
  李全歪嘴促鼻子,故意过火地喊叫起来:“哎哟!哎哟!疼死了!”
  他挣脱了秦守本的手,跑走开去。
  “杨班长这一仗又赶不上了!伤口还没有好?”秦守本走到张华峰跟前,低声地说。
  “连个信也没有。”张华峰头枕在背包上斜躺着,眼睛望着天空的星星,带着怀念和忧虑的神情说。
  “给他的小娘子扯住腿了!”和张华峰头抵着头的洪东才,转过脸来,在张华峰耳边哼着鼻音说。
  “他不是那种人!”张华峰摇摇手,断然地说。
  “就怕伤口复发!”秦守本担心地说。他躺倒在张华峰身边,两条笨重的腿压在洪东才的肚子上。
  洪东才用力地掀动秦守本的两条腿,秦守本的两条腿象木头杠子似的,更加沉重地压服着他,他掀它不动,便抡起拳头死命地捶了两下;而秦守本却愉快地叫道:“对!捶得好!就是这个地方又酸又麻!捶两下舒服!”
  洪东才把身子猛然地向旁边一滚,秦守本的两条腿便重重地掼在硬绷绷的石地上。
  他吃了亏,连忙爬起身来,去追逐洪东才,洪东才哈哈地笑着跑到远处去了。
  石东根正好走到他们身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亮光炯炯地落在秦守本和洪东才的身上。秦守本跑回到自己班里,不声不响地躺下去,紧紧地闭上眼睛,装做睡着了。洪东才却走到连长身边,装作很正经的神气向连长问道:“连长!七十四师到了哪里?我们打得上吗?”
  洪东才这一着,果然有了效用。
  石东根本想训他几句,给他这么一问,只得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团长去!”
  说了,石东根蹬了洪东才一眼。
  尽管连长要大家争取时间休息阵,班、排干部和战士们还是“嘁嘁喳喳”地咬着耳朵边子谈论着!
  渴望战斗已经好久,渴望打七十四师已经大半年了,涟水城外淤河滩上的战斗,在他们心胸里刻上了不能磨灭的痕印。许多人的肌体上有着七十四师炮弹、枪弹的伤疤,许多人记得他们的前任团长苏国英牺牲在七十四师的炮弹下面,许多人记得七十四师那股疯狂劲儿,那股蔑视一切的骄纵骠悍的气焰,他们早就有着这个心愿:给这个狂妄的逞过一时威风的敌人,以最有力最坚强的报复性的打击。
  “给打击者以双倍的打击!”
  “叫七十四师在我们的面前消灭!”
  这是在部队中自然发生的长久以来的战斗口号。
  在涟水战役以后参军的和解放来的战士们,也在日常生活中受到干部们和老战士们的深刻感染,有着和干部们、老战士们同样的心理感情。就是张华峰班那个曾经替七十四师吹嘘过的名叫马步生的新解放战士吧,前两天也说过这样一句话:“说不定七十四师要死在我们这个队伍手里!”
  “说不定?我说,七十四师一定要死在我们手里!”不大说话的副班长金立忠,斩钉截铁地对马步生说。
  马步生没有再说什么。马步生——有人叫他“马路灯”,因为字音顺口,又因为他是个瘦高长子,额头前迎得厉害,和他的鼻尖子几乎垂直,两片嘴唇特别厚,走路的样子也不好看,外八字脚。从这些地方看起来,他是个很蠢笨、但又令人可笑的一副模样。因为他常常鼓吹七十四师的威风,同时又不喜爱他这副可笑的蠢样子,曾经有人对张华峰说:“向连长建议调他出去吧!”张华峰不同意,他说这个人有不少好处:第一,他直爽,心里有话搁不住,总是说出来叫别人知道。他刚到班里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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