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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青梅煮酒话西汉之楚汉争霸 作者:史杰鹏-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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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元年七月 陈老大(手印) 
他在休书上按上自己的手印,递给老婆:“诺,你不知道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吗?我不要你了。” 
大嫂登时大怒:“你装什么逼,真要离婚,也别跟老娘来这套。你当老娘年老色衰,再也嫁不了人了?告诉你,随便换一户人家,都比跟你过的好。”说着接过休书,几脚踩得稀烂,抹着眼泪收拾了几件旧衣服,走了。 
陈平就这样把嫂子赶跑了,很快他自己发育了,发情了,想女人了,和刘邦一样,也没人理睬他。史书上说的是“及平长,可娶妻,富人莫肯与者,贫者平亦耻之”,和刘邦一样,他也想娶个富婆,可是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跟刘邦还不同,人家刘邦好歹是个黑社会头目,他陈平虽然不干活,天天在外闲逛,也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但从史书上来看,还没有混出个名堂来,比如至少县政府没有雇他当公务员,他有什么资本?不过你还真别说,由于他的流氓性格日渐显露,加上长得又帅,他的好运还真就来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所在的乡叫户牖乡,乡里有一个富翁叫张负,有个孙女,接连许嫁了五次,还没过门,未婚夫就莫名其妙挂了,最后搞得没人敢再下聘,转眼间就要变成剩女。但是陈平这个泼皮不怕,他对这女孩动起了脑筋,开始往外传风声,非此女不娶。有一天,邑中有户人家办丧事,陈平也跑去帮忙,打算混碗肉饭吃。我们知道,以陈平的家境,要想常常吃上肉,估计不太容易,而办丧事的人家,多少也得买点肉菜招待客人,当然就像磁铁一样,把好吃懒做的人都吸引去了,这种情况在现在的落后农村,估计也很普遍。我有个朋友说,去年过年,他老婆的一个亲戚死了,他被邀请去助丧。亲戚家在湖北一个农村,倒是很讲客套。筵席的原木桌上有一盘油汪汪的红烧肉,客人们都很矜持,等着我这位朋友先下箸,这是当地的礼貌,客人不动筷,怎么也不能先动。我那位朋友开始很奇怪,明白了原因之后很感慨,真是“礼失求诸野”啊,他眼泪汪汪地伸出筷子,准备先夹一筷子菜,宣布筵席开始。然而他的筷子还在半途,突然无数双筷子如乱箭一样伸了出来,我的朋友还没反应过来,那盘油汪汪的红烧肉已经一块不剩,他只好错愕地撤回筷子。原来乡间虚礼是还保留的,但因为仓廪不实,只能摆摆样子。这还是发生在今天和谐社会的伟大中国,在伟大光荣正确英明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早已步入了初级发达国家的行列,电视里每天都有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仆从国都对我们伟大祖国的光辉成就又恨又妒,而农村犹自如此,何况水深火热的秦代。陈平等人想去混碗肉饭吃,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傅立叶说,棺材商希望家家户户死人,陈平会不会这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陈平每天去得最早,回来得最晚。张负作为乡里父老,当然也去了,大概听过陈平的名声,就想顺便看看这家伙长得怎么样。哪知一看就惊呆了,靠,怎么长这么帅啊!陈平似乎也发现张负在看自己,愈发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把张负看得抓耳挠腮。陈平见有戏,心中大喜。回家的路上,张负一直尾随他,越走越胆战心惊,原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背靠外城的棚户区,所幸是黑夜,没有衣衫褴褛的儿童到处跑来跑去。陈平家穷得别说防盗门,连普通门板都没有一块,只用一张破席子挂起来当门使。当然,这样家庭也确实用不着要门,毫无意义,小偷进去偷什么?有人常说,五六十年代社会风气真好,那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其实把他用时光机送到陈平那个小区,他也能看到类似场景,不能说明什么。如今我们家家户户虽然有防盗门,窗有防盗铁栏,像个监狱似的,但证明各家多少还有些家当,是不是。 
不过陈平家虽然穷成这样,门口却有横七竖八的车辙。这就奇怪了,就好比现在一个穷鬼家,门口尽是小轿车的轮胎印,注意,史书上说的是“多长者车辙”,那时的长者,都是有身份的人,非小轿车不坐,什么大卡车,拖拉机,统统靠边,而且小轿车的牌子不会差,起码在四环素牌以上。这些轮胎印说明什么,说明这穷鬼竟然真有不少像样的朋友。写到这里,有人肯定要嗤笑我,你不是说穷人只有穷朋友吗。对不起,我可没说死,我说的只是百分之九十的穷鬼没有富朋友,至于其他百分之十,富人肯去拜访,说不定有别的原因。至少有一个疑问你没法解释:既然他陈平富朋友这么多,怎么就没人带动他陈平也共同富裕起来呢? 
话说张仲回去后马上跟儿子张仲说:“陈平这小伙子不错,我决定把孙女嫁给他。” 
张仲可能比较老实本分,听到这话懵了:“什么?陈平那家伙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大家背地里都笑话他,您想把孙女推进火坑啊?”张负的回答有点强词夺理:“人家长得那么帅,怎么可能长期贫贱?”张仲想说:“长得帅有个屁用,那张脸能当银行卡刷?”但终究没敢说出来,任由老爹做主,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陈平。张负考虑得倒还周到,怕陈平没钱,办不起酒席,还特意借钱给陈平,孙女临出门的时候,还谆谆告诫:“别因为老公穷,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哦。一定要侍奉他哥哥像父亲那样,嫂嫂像母亲那样。” 
和张耳、陈余、刘邦一样,陈平自从娶了这个富家女,再也不穷了,史书上说他“赍用益饶,游道日广”,也就是说,因为有了钱,结交的酒肉朋友越发多,身份地位也上去了。有一次小区祭祀社神,还让陈平当社宰,给大家分祭肉。所谓祭祀社神,也就是土地神,是当时的一种风俗,每年要祭祀两次,乞求土地神保佑。之后要把祭祀的肉割成一块块的,分给参与祭祀的家庭,吃了祭肉的人都认为能沾染到福气,有些毫无地位的穷鬼,想吃根本没可能,只能出钱买点内脏打打牙祭。操刀分肉的那位,就叫社宰。也许以前分肉有不平均的情况,这次陈平做社宰,却分得相当平均,大家都很满意,说明他是个当屠夫的料。小区的老头子们都夸他:“阿平真能做,分得这么好。”陈平愈发得意,赤着膊慨叹道:“他妈的,要是让我来宰割天下,肯定也像分肉一样。” 
这句话说明什么?原来陈平这厮想当政客,想宰割天下。这也正常,不老实本分干活的人,都基本上想奴役别人给他干活。张耳、陈余、刘邦,加上他陈平,莫不如此。有些蠢知识分子提起陈平这个流氓来,还颇为神往,比如民国时有个人取名“林宰平”,显然就是来自这个典故。可怜的家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一个读书读迂腐了的人,还想宰割天下,要知道,那都是流氓才能办到的事啊,他以为自己是谁呢。我历来听见读书人取什么“周翰”“国桢”“国维”“宁人”这种名字就好笑,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夯货。



第47章 阴谋家陈平(下)

机会终于来了,陈胜起兵反秦,派周巿收复魏地,立魏咎为魏王,在临济(今河南封丘东)和秦军大战。临济离兰考只隔一条黄河,徒步也顶多一天路程,陈平当即告别哥哥,带着一帮志同道合的少年渡河去投奔魏咎。魏咎对他很青睐,拜他为太仆,也就是魏国交通部部长,官职是相当的大,当然引起了别人的嫉妒,在魏咎面前说他的坏话,陈平一看不好,这官不当倒罢,别把命丢了,于是收拾包裹连夜逃回了家乡。 
很快等到项羽的军队打到黄河边,陈平又去投奔,一直跟着项羽东征西讨,打入了关中,项羽赐他爵为卿,应该说已经很高了。由于现在没有爵位这玩意,不好比附,或者说,至少相当于厅局级待遇罢。但陈平并不满足,光有个待遇,没有实权没劲,现在机会来了,怎能放过,于是迫不及待跳出来。 
项羽很高兴,当即赐陈平为信武君,因为陈平就是魏国人,所以让他率领故魏王咎的宾客,以魏国的名义去讨伐殷王司马卬,司马卬抵挡不住,很快投降,大概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之后,项羽没有拿掉他,仍旧让他当殷王。项羽派项悍去拜陈平为都尉,赐给二十镒黄金,折合到现在,也有140万人民币,够在北京三四环之间买套小房子的。可是陈平还没来得及挑好房源呢,那边报告刘邦攻下了殷国,殷王司马卬又投降了。项羽一听,对下属发怒道:“都是一帮窝囊废,说是殷王已经搞定了,殷国稳定了,和谐了,怎么一下子就投降敌人了呢?把陈平等人全部移交军事法庭审判。” 
我们说陈平是个阴谋家,他日常生活风格类似老鼠,天天支着耳朵打听各方面的动静,一听项羽要治他的罪,赶紧把那140万现金和自己的都尉官印原封不动地打包放在宿舍,又写了一封告别信,一溜烟跑掉了。信上说:项哥,我事情没办好,可也不想马上死,奖金和官职归还,请原谅我不辞而别。 
那时的防卫也真是松散,真让他跑掉了。他只带着一把剑,跑到黄河边上,打定主意要去投奔刘邦。一个艄公看见他独身带剑站在渡口,心中大喜,这家伙肯定是逃亡的将军,身上有硬通货,今天不先把他裤兜里的小黄鱼悉数掏出来,再把他扔进河中喂大黄鱼,我这艄公也不必当了。于是热情地招呼:“帅哥,坐船么?又快又稳的船呐。” 
陈平着急逃亡,二话不说跳到船上,气喘吁吁地说:“快开船。” 
艄公一撑,将船离岸,开始笑吟吟地对陈平左顾右盼。陈平有点发毛,尴尬地笑了:“大哥,俺可不是同志,俺只喜欢女孩。” 
“不要紧,呵呵,俺跟你一般,只喜欢美女,还有——金钱。”艄公咧开满嘴黄牙。 
陈平更加发毛,没话找话:“嘿嘿,大哥,一般都是说金钱美女,没有说美女金钱的,这样念着平仄不谐,不抑扬顿挫啊。” 
艄公对答如流:“客官,俺这不是为了押韵吗?‘般’和‘钱’押韵,在平水韵的十三元,嘿嘿。”他的嘴又咧开了,眼睛犹自在陈平腰间打转,又嘟囔道:“马上就到黄河中心罗,要开工了。” 
陈平知道不妙,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那时虽然已经是暮春,纵眼望去,四围姹紫嫣红开遍,他还是感到浑身凉意。陈平忍住心中悲哀,用一种即将被迫失身的雏妓语气强笑对艄公说:“大哥,小弟家贫,船钱只怕付不起,连这身衣服也是一个朋友送的,拿到当铺去,只怕能当个一两半钱银子,就给大哥抵了船费罢!” 
艄公见他脱得精赤条条的,刚想制止他:“不是都说好了,大家都不是同志吗,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看。”但马上就醒悟过来了,这家伙没带硬通货啊,既然他没有小黄鱼,我何必让他喂大黄鱼,那不是丧尽天良了吗?我可是个厚道人啊。蛰伏的人性立刻在这位艄公身上苏醒,让他感到一阵神圣的颤栗,他和蔼地说:“穿上,兄弟,这年头谁没有个难处,俺也不会作诗赠别,这趟船就算大哥我赠给贤弟的告别礼物。” 
陈平竖起大拇指:“大哥,你也太谦虚了,不会作诗还这么精通平水韵,连该死十三元都搞得这么清楚。” 
艄公道:“哪里哪里,其实只是旁听过几节音韵学课,知道一点皮毛。” 
陈平千恩万谢,跳下船昼夜不停赶往修武(今河南新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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