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第6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掩饰不住强烈的好奇,又悄然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如同一盆冷水,将她满腔热情立时浇灭!
这个男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漠然。
当初大哥杨恪成亲时,一改平日严肃的面孔,满脸都是如沐春风的微笑。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喜悦之情,连她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就是自己,初闻定亲的消息,虽然忐忑,却也满腹憧憬,私下里不知幻想过多少遍新郎的面目,那样的期待与甜蜜,就如三月的春潮。将她的心房涨满。
可是面前的男人,英俊的脸孔似木雕一般,全无半分表情,根本没有她所期望的像大哥杨恪成亲那天的温暖的微笑。
这就是她的新郎?
她垂下眼睑,无法掩饰心底的失望。
与此同时,他拿着手中的喜帕,轻轻地为她重新盖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放下喜帕一角时,下意识地轻抚了一处皱褶,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耳垂。八月中旬的天气。秋风送爽,天色宜人,可他的手指,却凉意沁人!
她再也忍不住了,提起裙裾,急急奔入房内,几乎是一路小跑。
他只送到门首,就客气地话别了,彬彬有礼,会不似她的新郎。
她在床沿坐下。只觉身上一阵沁凉——汗水竟浸透了她的衣背!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这就是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
就在陪嫁丫头宜春掩上房门,为她递上一杯热茶时,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揭下喜帕,露出泪痕斑斑的脸庞。
宜春有些意外。她刚才扶着杨怡进门,自然将新郎的俊朗和伟岸看了纤毫毕现,自然也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庆幸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可是小姐为什么要流泪呢?难道是因为方才喜帕被风吹落的缘故?或者是喜极而泣?
当下她便放下茶盏,笑盈盈地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新姑爷瞧见了您的容颜而懊恼?”小姐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也不大拿架子,与她们一干丫头嘻笑惯了,因此丫头们都不惧她,宜春才敢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杨怡却变了脸色,满面薄嗔,“你胡说些什么?”
宜春不由得吃了一惊。小姐天生乐观,平日里鲜少给人脸色,自己也算是她身边最得意的人儿,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反常?难道真的是因为新姑爷看见了她的容颜?
杨怡轻斥一句,忽醒悟过来,才从袖里掏出帕子揩去眼角的泪痕,复又说道,“我不过有些想念祖父和父亲……你别管我,下去吃饭吧!”
这时另一个陪嫁丫头宜夏手里托着一只描金漆盘进来,盘里装着一只白花瓷碗,碗里冒着腾腾热气,进门便满面喜色地道,“小姐,这是姑爷叫客栈厨娘专门为您做的长寿面!”
指条宽的面条看起来筋道十足,一看就知道是手工拉出来的,上面还有两只鸡蛋和一些香茹、牛肉作饵料,是她所钟爱的鸡蛋拉面!
杨怡不由得怔住。
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辰,杨家因为她出阁就将此事搁下,只有大嫂阮蕙曾在清早提过一句,还送了只玉钗作为生辰礼物。
想不到,那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男人,竟会叫人为她做了长寿面!
110、意难切
就在杨恪送嫁的途中,长乐王府里也从喜庆中略带忧伤的氛围中走出来,恢复了平静。
自那天阮蕙在老侯爷面前提起牛膝骨粉的事后,郭老姨娘的几个丫头都被送出府去,郭老姨娘身边,只余了最得宠的二丫。连小文和小武也相继去了杨家远在长乐边境的庄子上,至于他们被驱逐出府的原因,府中仆妇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侍候郭老姨娘不周到,有的说是因为少夫人曾在新关出事的原因等等。
流言传入桃花源里,阮蕙不动声色,采青与芍药倒沉不住气了。
芍药还不知道黄姨娘的事,只当有人散布流言说少夫人侍宠专横连老姨太太的人都敢动,当下便有些忧形于色。
采青虽知道内情,却也有些担心,不免趁着无人时跟阮蕙说,“……您要不要到老侯爷面前探探口风……倘若真是因为您在新关出事而驱逐了这么多人,还不知外头怎么议论呢!”
“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越发胆小了……咱们行得端坐得正,就算这些人是因为我被驱逐出府,又与我何干?那也是他们绺由自取。” 阮蕙不以为意,眼看杨慷即将完婚,若不趁机整治整治,长乐王府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儿呢!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嫁给杨恪这些时日,虽不曾加入戏台,却也做了看戏的观众,再添一个秦秋水,秦秋水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又有御赐的县主封号,岂不是又有好戏可看?
当然,她身为世子夫人,也不好总呆在戏台下看戏。毕竟,她已经成为杨家的一份子了。等杨恪、杨慷回来,老侯爷势必要处置黄姨娘,这段时日,倒是跟着黄姨娘学着怎么管理中馈要紧。
采青挨了训。倒不在意,只皱着细眉道,“三人成虎,咱们毕竟入府不久,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好……”
“我的姐姐。你就放心好啦!”阮蕙忍不住伸手拧了一把采青的脸颊。“你要真担心,就去青柏园看看姨太太吧!”
黄姨娘自从那天一身盛装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和阮蕙一起主持了杨怡的婚礼之后,次日便称病不起,一步也未踏出青柏园。阮蕙倒也亲自过去看过两次,见她只是脸色灰暗并无轻生之念,知道她便有什么想头,也必等杨慷回来后再行实施,遂放下心来,任她在屋内静养。
采青自知黄姨娘难逃一死。想起她平日里和善可亲,不免有些生出些许悲悯,转念又想起她意图害死阮蕙,复又恨她心肠歹毒,思来想去,就不想过去看她,便冷哼一声,“厨房里熬着燕窝粥呢。我得去看看。”说着拔腿就走。
阮蕙不由得轻笑一声,唤了芍药进来,“……你去看看姨太太吧,顺便送一碗燕窝粥去……”
芍药应了,依言而去。
回来时径直进屋,看见阮蕙坐在窗下看书,就顿住脚步,半晌没有动弹。
阮蕙把目光从书上移到芍药身上,见素来沉着的她脸上隐现几分慌乱。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姨太太出了什么事?”
“姨太太她……她方才咯了血……” 芍药吞吞吐吐地说道,脸上也有几分失色。
阮蕙不由得一惊。这又是上演哪一出?是黄姨娘自导自演,还是又另有他人加入戏份?不会是……这么一想,也就坐不住了,遂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身来,“哦?怎么会这样?”
“姨太太说……叫您不必过去了。”芍药抬起头来,“她还说,世间人之善恶。自有因果报应,只是时辰迟早罢了。”
这么说来,这咯血的事,就算不是她自己所为,她也已经认命了。阮蕙心里暗叹一声,脚下略滞了滞,还是迈出门去。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阮蕙却觉得“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不管怎样,她终究还是杨恪的姨母兼继母,十几年也不曾苛待过杨恪兄妹,更何况那天还曾跟自己嘱托了一番,于情于理,她也不能放任不管。
芍药眼见阮蕙走出房门,这才跟了出来,边走边低声说道,“听姨太太身边的晴云说,送怡小姐出阁后的当晚,姨娘的旧病就犯了,这几天又越发严重起来。”
旧病复发?阮蕙心里一动,嘴里嗯了一声,步子迈得更大。
不多时就到了青柏园。
长乐侯恰巧也在,正在睡房里由丫头侍候着吃药。
阮蕙忙上前见礼。
长乐侯咳嗽了两声,方才摆摆手道,“你来得正好,我刚要让人去请你。”说着示意身边侍候的人都出去。
几个丫头与芍药都退出房门。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黄姨娘躺在暖阁的软榻上,面色灰白,仿佛一夜就老了十岁,鬂边竟隐隐出现几根银丝,尤其让人心惊的是,她那双原本摄人心魄的如丝媚眼变得空洞无神,就连阮蕙站在她面前也恍若未见。
阮蕙的目光落在黄姨娘身上良久,才转向长乐侯,“父亲叫媳妇来,是为姨娘的事么?”
长乐侯微微点头,“那天听了你的话,老侯爷和我都觉得有理,就想着等慷儿完婚后再处理这毒妇……不料她,她竟然自己下了手……”说着伸手一指软榻边的痰盂,“几天下来,已经在咯血了。”
顺着长乐侯所指,阮蕙看到痰盂隐隐有几团暗红的血迹,她这人素来怕血,见状忙转过头去,又向长乐侯问道,“父亲是说,姨娘自己服了致命的毒药?”
想是念及十几年的夫妻恩情,长乐侯也似有些不忍,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娶了她姐妹二人都不得善终,先前黄氏自尽而死,而今她妹妹又……”
阮蕙的目光掠过黄姨娘了无生气的脸庞,不由得心里一软,向长乐侯道,“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姨娘?”
“黄氏害你之事,慷儿至今还蒙在鼓里,她如今自寻死路。也不知等不等到慷儿回来,我与你祖父商量过了,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定要让她自己跟慷儿说个明白,省得慷儿误会我们。甚至恨我们一世。我已经写信去了晋阳,叫慷儿立即返回长乐。”长乐侯缓缓说道,“黄氏这里,我也让人去请了常妙春过来诊治。只是她已无生念……我想着你是女子,又一向善解人意,不妨劝解她几句,拖到慷儿回来为最好……”
听长乐侯口口声声都是站在杨家的立场考虑,阮蕙不由得有些同情起软榻上那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来。她虽然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可这么多年以来。就算不能功过两抵,也终是为杨家尽心尽力地操持了十几年,这个时候,没有人记得她曾为杨家付出过什么,只认定了她犯下的错,只想着给她定罪,根本没有人想过她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走上不归路。甚至连亲生儿子的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
阮蕙定了定神,好半晌才说道,“听晴云说,姨娘前些天旧疾犯了……姨娘之前,曾患过什么严重的病么?”据她看来,黄姨娘不该这么快起了轻生之念,按她的推测,至少也应该等到杨慷娶秦秋水进门,再不济。也要等到杨慷从晋阳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旧疾?”长乐侯一愣,想了想,才沉声说道,“早些年她倒生过一场大病,还是常妙春的师傅为她治好的,说是……”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神色也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阮蕙心里一动,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长乐侯的目光转向暖阁里的黄姨娘。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阮蕙也随之扭过头去,向黄姨娘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两人的关注,软榻上的黄姨娘忽然动了动,一只纤瘦的手腕伸出锦被,发出轻微的声音,“世贤……”
阮蕙听不真切,连忙上前几步,轻声唤道,“姨娘,姨娘!”
黄姨娘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移了过来,对上阮蕙的脸庞,忽有暗光一闪,旋即又移了开去,嘴里继续喃喃低语,“世贤,世贤……”
阮蕙这才听清她说出的两个字,当即重复了一句,“世贤?”
长乐侯在听到阮蕙吐出这两个字时,一时心乱如麻,当即站起身缓步向软榻走来,走到黄姨娘跟前,沉声说道,“芳娘,我在这里。”
原来叫的是长乐侯。阮蕙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直觉黄姨娘有什么话想对长乐侯说。
黄姨娘恍惚看清面前的人影,慢慢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抓住眼前的人,却又与他擦身而过,嘴里仍旧含糊不清地叫着,“世贤,世贤……”
毕竟同床共枕十几年,长乐侯眼见黄姨娘如此,只觉心里揪然生痛,眸中已蕴上一层水光,伸手握住了黄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