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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点绛唇-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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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阮家门前,苏夫人亲自携了阮蕙下车,进去见了阮老太太,转达了江老太爷的问候,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告辞回府。
阮老太太再见阮蕙,惊讶地发现她竟消瘦了不少,眉宇间那份呆然之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澈自信,这个发现,让阮老太太安心不少,因而对她更加和蔼可亲起来,细细地问起她在扬州生活得习不习惯、江老太爷他们身体可还康健等等问题来。
阮蕙记挂阮蒙,却也不便敷衍老太太,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有意无意地抬起手来掩住嘴巴,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
芍药随在老太太身边近十年,早已练就出色的察言观色本领,瞧出阮蕙神态倦怠,便笑着对老太太道:“……大小姐这一路长途跋涉,必已疲惫不堪,老太太还是先让大小姐洗个澡,眯上一觉,再慢慢跟您说那些扬州趣闻才是……”
阮老太太就笑了,指着芍药骂:“我老糊涂了,你也不早些提醒我!”又向阮蕙道:“你先回德园歇息……和蒙儿一起过来吃晚饭……”
阮蕙这才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告辞。
柳妈妈早在敦园门口候着,眼见阮蕙出来,忙笑盈盈地迎上去,未及张口便流下泪来:“大小姐……您还好吧?”
阮蕙连忙上前挽起柳妈妈的胳膊,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痕,“这些天来,多亏妈妈照顾蒙儿了……走,看看蒙儿去。”
便往德园而来。
姐弟见面,自是欢喜无尽。
明珠与明月殷勤地沏了茶,自觉地退出屋去,只留了姐弟俩单独说话。
阮蕙便问起这些日子阮蒙过得怎样。
阮蒙将府里下人们对他态度翻天覆地的改变说了,末了正色说道:“那个罗贤志,只怕早识破了我。不知为何却没有当面说破。”
阮蕙不由得想起苏定来,心知肯定罗贤志必与苏家关系匪浅,要不然怎么会替她姐弟二人圆场?当下就笑道:“想是这个罗贤志见我们姐弟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吧!”
阮蒙却觉此事必没有姐姐说的这般简单,不过又不想让姐姐担心,也就一笑了之,忽又想起一事,遂肃然道:“听老太太说,李氏已经开始为姐姐议亲了。”
“哦?”阮蕙一愣。李氏并没有因为芙蓉糕的事而有所收敛,反而更进一步,倒出乎她的意外之外。
“而且,议的仍就是衡州邵家。”阮蒙低声说道。“那天杜妈妈探听到了消息,我还以为只是李氏的主意,就特意到老太太跟前提了提,没想到老太太竟也是知道的,还亲口应允了。她好像看出我的疑虑,便告诉我说议的是邵家品学兼优性情温和二公子,还说等你回来之后让你亲自相看,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阮蕙对邵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听说议的是邵家二公子时,不免有些惊讶——邵家二公子不论人品才学,比起邵仲平那还真有天壤之别,只是他并不是嫡出,虽说邵家富甲一方,似乎也高攀不上阮家的嫡小姐。李氏又是怎么说服老太太答应议亲的呢?
她沉吟片刻,便笑道:“不过是议一议,又没有答应下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况且老太太还答应让我亲自相看,便是李氏有什么花样,有老太太在一旁看着,我又怕他作甚?”
阮蒙也就放下心来:“对,只要咱们姐弟齐心,其利也可断金!”
“只是这一次,我们要倍加小心了。”阮蕙点了点头,这才郑重说道:“我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总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043、罗氏为媒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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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姐姐清减了不少的脸庞,阮蒙忽觉心里一跳,不由得低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蕙遂将两次遇险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又把苏夫人临别时特意嘱咐的一番话告诉了他,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阮蒙的脸色慢慢变得忧郁起来,好半晌才咬牙说道,“没想到她的手竟伸到了衡州!”
阮蕙忙轻声道:“无凭无据的,你千万别声张出来。”她揉了揉眉心,又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我被劫持且失踪一夜的事,还不定会怎么想呢!”
阮蒙也知事关重大,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才缓缓说道:“既便姐姐不说,那姚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人,又怎会不将此事告之老太太?”
屋里有片刻的沉寂。
“……也不知苏夫人跟姚妈妈说了什么,姚妈妈在我面前承诺,只要老太太不问,她半个字也不会泄露,也不会让玲珑珍珠她们泄露半句。”阮蕙抬起眼来,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轻启双唇:“可是,阮成没有回来,老太太迟早也会知道的。”
她想起那天姚妈妈特意避开众人跟自己说的话——请大小姐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一众的人都不曾看见……阮成的死,若老太太问起,我们都就按苏夫人交待的话说……老太太那里,就算将来知道您瞒了她,您终究是她嫡亲孙女儿,又哪有不向着您的道理?还请大小姐勿需为此事忧心,该怎么行事仍就怎么行事……
姚妈妈的最后一句话,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郑重无比。
可她还是觉得心神不宁。如果此事确是李氏所为,就算老太太不问,李氏也会想办法让老太太知道的。
最终,老太太还是会发现她嫡亲的孙女和外人串通起来骗了她。那时候,老太太又会有怎样的感触?又会怎样对待她嫡亲的孙女?
三思而后行,一直是阮蕙做事的原则。
“如果我们在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前把亲事定下来,就算将来老太太知道了,也必不会旧事重提。议亲的事既已被李氏两次三番地提起,又得了老太太首肯,如果不把姐姐的亲事定下来,李氏也不会善罢甘休。”阮蒙缓缓坐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晋阳城里多的是世家子弟,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与姐姐相配的。”
阮蕙一阵沉默。这样的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眼下,算不算已经无路可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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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苏府,正大摆家宴为苏夫人母女接风。
罗贤志与苏启明对面而坐,谈笑风生,并不见拘束之态,俨然就是苏家的常客。
苏夫人与苏定、苏容并苏家另一位妾室所出四小姐苏宛同坐一席,显得十分自然随意,显然也没把罗贤志当成外人。
苏定坐在罗贤志的下首,悄无声息地朝他使了个眼色。
罗贤志佯作没有看见,向苏夫人问起了扬州的风土人情,又一阵闲谈之后,才装作不经意地笑道:“……听说嫂夫人新近认了阮家的小姐作干女儿,真是可喜可贺呀!”
苏夫人淡淡一笑:“……那丫头是个苦命的孩子,又生得惹人疼,公爹与她外祖父原是至交,我认下她,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也当是全了当年公爹的遗愿……”
罗贤志也就顺势接道:“那日我去阮家为她姐弟俩个诊脉便觉得阮小姐兰心蕙质,样貌又生得标致,若是嫂夫人也觉得那孩子不错,莫若亲上加亲,给定儿求来做媳妇……”
话音未落,苏夫人已站起身来,端起酒壶亲自为他添了杯,待罗贤志欠身说“不敢”时,她才微微笑道:“定儿脾气浮躁,又是跳脱的性子,还子不承父业,终究难成大器。阮丫头不仅容貌出色,品性心机都属上上之选,定儿……怕是配她不上。”说着瞥了罗贤志一眼,又温言说道……“况且,阮丫头还有个眼高于底的继母在堂,待她病痊愈之后,晋阳城里的王孙贵勋还不闻风而动?那位阮夫人又怎会将定儿看在眼里?倒不如退求其次,认个女儿为好。”
随着苏夫人娓娓道来,苏定的脸色也渐显暗沉。
苏容则略垂了眼睑,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早在二哥请苏夫人亲自送阮蕙到扬州时,她便觉得二哥对阮蕙有些不同——以前她央二哥陪她去街市他都是有众多理由推辞的,这会儿忽然主动请缨去远隔千里的扬州,是个明眼人都觉得有问题。后来她也觉得阮蕙不错,便有意撮合两人,不想竟遭到母亲一番嗔怪。眼下母亲连罗先生也断然拒绝,想必此事当真不会有希望了——在她的记忆里,母亲还从未拒绝过罗先生的要求。
罗贤志飞快地睃了苏定一眼,脸上竟稍显尴尬:“……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苏启明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想起苏夫人那天捎回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家书,便打了个哈哈解围:“等阮家丫头身子好些了,也把她接过来玩一玩……便是定儿高攀不上,我们也好琢磨着给她挑个合适的人选……”
罗贤志也就点头称是。
一时酒毕,罗贤志告辞,苏启明亲自送他出来。
出了府门,罗贤志上了马车,掀起帘子进去,忽又从车窗处探出头来,向苏启明笑道,“莫非你也嫌那阮丫头不好?”阮丫头再好,出身却不太高,而在晋阳,世人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阮家从扬州迁来,根基薄弱不说,还是从阮继丰这一代才开始有了官身,以苏家的家势,便是郡主县主也能娶得进门,阮小姐不在方氏的择媳范围也情有可原,只是苏启明一介学士,向来不注重这些,竟也附和方氏,便让人有些费解。
苏启明本已转身,闻声扭过头来,看到罗贤志一脸认真,不由得笑道:“我连那阮小姐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嫌她不好?”呵呵一笑后,又道,“你向来眼毒,阮小姐能得你青睐,想必也是个好的,要不然,贱内也不会认她做干女儿了。”
“你们也虽怪我多事。”罗贤志似笑非地望着他道:“这丫头的确是个好的,你们苏家若再挑肥拣瘦,她就要嫁去别家了。”
苏夫人已经在信中把阮蕙的情况都告诉了苏启明,苏启明自然也知道阮家正在为阮蕙议亲的事,当下也就笑道:“贤弟把定儿视如己出才会如此关心,我即刻就与贱内商议,若需红媒,自然非贤弟莫属。”
罗贤志这才放下窗帘。马车缓缓而去。
苏启明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过去,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才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的凝重。
返回正房,苏夫人正拿着苏容新绣的帕子细细察看,见到苏启明进来,忙放下帕子笑道:“罗先生走了?”
苏启明点了点头,遂叫苏容下去。
苏夫人心知他有话有问,当即上前掩了房门,这才微微笑道:“你是要问我为何拒了罗先生的话吧?”
苏启明正色道:“若那阮小姐不错,你又何必持那门户之见?”

044、婉言拒亲

苏夫人一愣,好半晌才涩然笑道:“你我夫妻二十年,难不成竟以为我是那见识浅薄的愚昧妇人,竟会为了区区的门第之见而误了定儿的终身大事?”
苏启明连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肩膀道:“夫人深谋远虑,决不是那些愚昧妇人所能比拟的。”
“罗先生既然都认为阮丫头是个好的,那自然错不了。”苏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轻声说道:“可就是因为阮丫头太……好了,我才有所顾虑。”
“此话怎讲?”苏启明不解。
“她从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与祖母又不管不顾……她与兄弟相依为命长大,七岁时就懂得装疯卖傻,连李氏那样的人都骗过了,也不知用了多少心机……这样的心机,若用在定儿身上,定儿心地淳良,又岂是她的对手?”苏夫人轻叹一声。
苏启明不由得笑道:“依我看来,定儿心思单纯,若能娶得阮小姐这样有心机的女子为妻,倒也不错。”
苏夫人白了他一眼,又慢慢说道:“你呀!凡事只往好处想。”略顿了顿,又道,“这孩子别的都还罢了,就是太聪明了,我怕她……折了寿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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