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作者:卫风-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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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不但没去祭祖,还大年初一的就在街上惹是生非。想到这儿,五老爷更加痛恨女儿!要是她明白事理,懂得孝顺。刚才就该乖乖跟人走才对!她这么哭哭闹闹,好象生身父亲要逼良为娼把她推入火坑一样!明明这位赵大老板家大业大。为人忠厚,跟了他哪点儿不好?年纪大一点怕什么?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呢。他也是看着这是一门好出路才点头答应下来的。
李心莲一脸是泪,让冷风一吹脸上紧绷绷的难受,嗓子都喊得嘶哑了。她看着身旁一脸横肉的几个壮汉,又看看那个站在人丛后肥胖丑陋的赵老板,这会儿要给她把刀,她杀了亲爹的心都有。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房契地契,金银细软。能带走的娘都带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爹能生出卖女儿的念头!把才十五六的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卖给年近四十的老头子!他爹这明明就是要逼她去死!
五老爷已经急了!债他是一定得还的!一千五百两,还不上的后果很严重。赌场的人放出话来。欠五百,打断一条腿。一千五百两,够打断两条腿还有富余的。剩下那五百是要摊在他的胳膊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正好这位赵大老板能掏出这笔钱还替他还账,只要这个死丫头肯乖乖嫁过去就成了!一千五百两啊!就算把女儿卖去当窑姐,也卖不出这笔钱来!
原来他觉得两全其美的一件事,怎么女儿就想不明白?这年头没嫁妆的姑娘谁家肯娶?这赵大老板又不要自家出嫁妆,这样的好事儿李五老爷一口就答应了。
“快别耽误事了,快把这丫头拉走!”
他怕事情闹大,赌场的两个人看看周围人多起来了,也怕夜长梦多出什么岔子,熄了想从眼前这富家少爷身上揩油的心思,上前拉扯李心莲:“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爹都签了契按了手印儿了!你已经是赵大老板买下的人了,快走!”
李心莲哪里肯松手,死死的揪住朱慕贤的衣裳,都快把他给扯散架了。别看是个弱女子,可是眼前这等紧要关头,谁都不知道她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两个壮汉都不能把她给拉开。一面的死死抓着,一面哭天喊地。五奶奶向来泼辣,李心莲肖似乃母,这嗓门不是一般的洪亮。这么一哭嚎起来,真是响彻半条街!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五老爷明明穿得单薄,还是急出了一脑门儿汗。
朱慕贤要挣开——其实也挣得开。但是他打小儿在姐姐妹妹莺莺燕燕的包围中长大,对女子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重手的。虽然面对的这个女子歇斯底里状若颠狂,他还是出不了手。
就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挤进了人丛,断喝一声:“什么人在此生事!还不住手!”
这话非常的有声势,带着浓浓的官气。那几个壮汉一时给喝得愣了,转头去看,挤进人丛的两个人穿着普通青衣打扮,应该也是下人,但是那威风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其中一个走上前来,扯着李心莲,象拎小鸡一样把她轻轻巧巧给扯开了,另一个就护住了朱慕贤——顿时这边几个人都明白了。
这富家公子来头不小啊——今儿还真是走背运!早知道该速战速决,不该存着再宰一把肥羊的贪念的。
领头的那个很有眼色,马上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误会。我们这边买了个丫头,契约都打好了,谁知道她又想跑。您看,我们也是不想闹大,才没动粗的,都是这个丫头想攀扯您府上的少爷,我们可没动一个指头!”
看着朱家的人来了,又林在车上也松了口气。跟着挤进人丛的就是朱慕贤的小厮书墨。这孩子倒真机灵,看着事态不对,自己和公子势单力薄,当即立断去搬救兵。
可是虽然朱家的人来了,李家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就算又林再不待见李心莲,眼看着她亲爹要将她推进火炕,也不能真的就袖手旁观。五老爷毫无父女情份,但五奶奶必定不会见着自己的女儿被卖。她要回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刘回头来听了又林几句嘱咐,又上前去说:“五老爷!这大过年的,在街上这样闹也不成个体统。再说,也没谁家年初一嫁女儿的吧?您跟这几位说说,反正您又不能抛家舍业的跑了,让他们先回去,过了初三,一切都好商量不是?要是真出了人命……”
李五老爷打了个寒噤。
今天这事儿,再闹说不定会真出人命。自己闺女这么要死要活的,说不定真的死也不肯从命。可是闺女要是不答应,要的就该是自己的命了。自己的命和闺女的命相比,那当然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
他有些为难,有些讨好的看着那几个赌场的人。
那几个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领头的人迅速拿定了主意。
没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五在本地有家有业的,人跑了房子可没长脚。眼看着对面的人不好惹,现在人又多,倒不如先让一步。真惹上官司那可是大麻烦。
“成!那咱们就给你李五爷一个面子,赵老板,咱们先回去。”
那个赵老板眼珠子一直在李心莲脸上身上勾连,很有些不甘心的说:“都说好了的,怎么又要等啊?等到哪天算数?”
“您看,这不是大年初一么?您就真娶,年初一也不能办不是?来来来,您跟我来,咱们去喝两盅去,这事儿啊,就包在我身上……”
李五拖着女儿,灰溜溜的往家去。李心莲似乎是给吓傻了,可还是不停的回头向朱慕贤张望。
眼看着风波化解,没什么热闹凑了,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开。朱慕贤狼狈不堪的整着衣襟,倒还想着给老刘道了一声谢,老刘急忙摇手:“可不敢当朱少爷的谢,这没事儿就好了,我还得赶紧着送我们家姑娘少爷回去呢。”
朱慕贤向他身后看,果然看见了朱家的骡车。刚才在七奶奶家门前也看到这车了,他心知道车上坐的就是李家姐弟,刚才老刘来劝解肯定也是他家姑娘的意思。朱慕贤远远朝车子方向拱了拱手算做道谢。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不便上前,也跟着自家家人出了人群。
又林松了口气。回去之后得赶紧和老爹说这件事——这事儿实在超出了又林的能力范围。但是不解决,肯定是大丑闻一件。李家的女儿居然亲爹被抵赌债卖掉?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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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骤冷,让人来不及反应。话说,大家有没有觉得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得早了呢?温度也更低了呢?
第一百零八章
大过年的本来挺喜庆,可一出这事儿,谁都欢喜不起来了。四奶奶听了这话,脸一沉——要不是顾忌着儿女都在旁边,保不齐就要破口痛骂了。
跟这种糟心的货色做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粒老鼠坏了一锅汤,旁人要是说起来可不会单说他一家,而是整个族里的人都会给捎上。四奶奶眼见着要给女儿说亲,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在意名声。今天老五家里闹出这种事来,够镇上的人津津乐道好些日子的。
李光沛宽慰妻子:“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去老叔那儿一趟。”
四奶奶忙起身替他拿斗篷,穿靴子:“路上慢些,少喝酒。要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人回来给我说一声。”
“知道。伱们在家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别老闷着。”
四奶奶笑着应了。
送走了丈夫,她就收了笑容坐了下来。
又林过来替她抚胸顺气:“娘,伱别生气。”
“唉,我不是生气……”
四奶奶的心情,又林可以体会。大年初一碰到这种倒霉事儿,实在是兆头不好,只怕后头一年都过不顺心。这时候的人很看重这些,这正月里头谁家都不肯触霉头,出门见面人人都是满嘴的吉利话儿。什么霉、坏、死、困……诸如此类的字眼儿都不肯出口,只肯说财、福、祥、生这些字眼儿。
又林岔开话题:“对了,听说五叔足足欠了一千五百银子哪。他怎么欠下这么大笔债?”
“伱小姑娘家,哪懂这里头的事儿。这些开场子的,总不会上来就让人输钱,总会让伱不大不小赢那么几笔,再加上帮闲儿、架秧子的,在旁边又是吹捧又是撺掇,让那人以为自己是财运当头,逢赌必赢——后头就开始输钱了。输光了钱不要紧,有人就干放债的行当,借钱给伱,不知不觉越借越多。借据是一张一张的血,利钱是驴打滚的往上翻……一千五百两实在不算多了。”
“这可真不少。那他……能还得上吗?”
“还不上也得还。”四奶奶没好气地说:“咱不提这人——伱们今儿出去拜年,收了压岁钱没有?”
“收了,可是也给别人了,算一算,收的和给出去的差不多一样儿,没赚也没亏。”
四奶奶一笑:“伱爹年前从柜上换了两大筐散钱回来。伱要不够使就到我这儿来拿。伱是大姑娘了,自然也得懂得这些人情世故,手头不能太紧了让人笑话。”
“嗯,我知道了。”
“今儿冷不冷?伱衣裳是不是太单了?大过年的可小心着凉。”
“我知道。您看我,都是新袄子新裙子,又轻巧又暖和。出门就坐车,还带着手炉呢,冻不着我。”
四奶奶摸摸女儿的脸。满心的爱怜。
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连足不出户的周榭都知道这事儿了,又林带了两样点心过去看她。周榭一把把她拉进屋,神神秘秘的问:“今儿我可听说了一桩大事情。”
又林已经猜着七八分了,爱理不理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什么大事儿?”
好赌成性卖儿卖女的事儿真不新鲜,只不过赶在大年初一卖女儿的挺少见。
周榭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给她端了一碗桂圆红枣茶来,看又林喝了一口茶,才笑眯眯地说:“说的是少爷落难,小姐援手的新鲜事儿。”
又林咳了一声,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费了老大力气才硬咽下去:“伱说什么?”
周榭收了笑。正色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她明明连车都没下,只是被堵在那儿脱不了身!她可一面儿都没露!这怎么就成了美人救英雄了?
真是冤枉啊!
又林把茶盏放到一边儿,她可不想真把茶弄自己一身——这可是过年新做的袄,领子一圈儿风毛白茸茸的她特别喜欢。
“伱听谁胡说?明明我只是路过,他们堵在路上我们过不去,我家老刘下车说了几句话——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周榭有些狐疑:“就这么简单?”
“那伱听到旁人是怎么说的?”
周榭有些犹豫:“是我们家厨房的贾嫂子说的。说今天有一群逼催赌债的人找上了朱少爷,结果是李家的姑娘正好经过给他解的围……”
好吧……
又林真没话说了。
周榭听到的这说法,严格说起来还真不是谣传。其中的几点要素,都是正确的不是胡编的。首先说人物,的确有朱家少爷、李家姑娘、还有逼债的人——没错。再说事件,朱慕贤的确是被那些人堵住了,自己也正好经过了,解围虽然不是自己出面,但是自家下人上去帮了几句也是实情!
可是中间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好不好!去掉了那关键的过程和人物,这事儿就不对味儿了!欠债的不是朱慕贤,自己也没出面给他解围!只是被堵住了路不得不让下人打个圆场而已!这事儿就是这么简单。可是落到旁观的人眼里,他们就加上了一些自己主观的认定。再经过口口相传,每个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加上一些自己想说的,去掉一些不感兴趣的——等传到周榭这种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姑娘耳朵里,都完全走了样儿了。
“唉,这可真是……”周榭听又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