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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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归还是要去一个从未踏足的地方,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需要充足的准备,多方的了解,虽然,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保证每一次任务结束,自己都能全身而退。
于是江陵想到了不费吹灰之力的办法,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游弋江湖名望渐长的人,一个阔别多年不曾见面的人。这个人,或许可以使他减去许多麻烦操劳,这个人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大致走向与原先一致,雷兄至此仍旧会消失一段时间
☆、04 莫逆于心 (已修)
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葱姜排骨,酱香排骨,蜜汁排骨,酥炸排骨……桌前菜品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排骨是一道可口的食材,经由大厨之手烹饪,便成为了美味的佳肴。排骨也可以是一个人,此时此刻,排骨正在吃排骨。
排骨本不叫排骨,不过排骨确实瘦的只剩排骨,瘪嘴嘬腮,眼眶乌青,皮下见骨,有如赤足行走的骷髅。可排骨的食量却令人蔚为大观,不出半刻,满桌菜品已如风卷残云。
“再来一锅排骨煨藕汤!”排骨将口中菜色嚼得嘎吱作响,凹陷的双眼却已冒出点点精光,“磨山共石阶九百一十七级,凉亭五处,大小岔路十四条,其中四条大路与外界连通,经傲湖亭南北交汇东西贯穿,其余偏向小径均是死路。由南麓上山,经一百八十六级石阶至傲湖亭,折而向东,再经七十四级石阶至昆玉亭,转行东北向小径,三十六级石阶尽处,便是凝剑园正园。磨山南麓虽说地势陡峭,但是沿途的湖山风景却是极佳,也是取道凝剑园的最短路径。不过可惜……”
“不过可惜我是个瞎子,目不能视,行路尚且不便,又何来资格领略什么湖光山色。”江陵摇首一笑,却将排骨的故意不表一语道破。
“嘿嘿。”排骨嘬了嘬满是酱汁的手指,眼珠滴溜一转,“磨山西麓地势较为平缓,经二百三十一级石阶至傲湖亭,折而向北,继行九十二级石阶至望山亭,转行西南向小径,再经四十九级石阶也可至凝剑园后园。此法虽然绕行,但比之磨山南麓,却是易走得多了。”
“凝剑园中的地形又是如何?”江陵不愿拐弯抹角,一语直指核心。
排骨狠狠将方才撕咬下来的汁肉吞入喉中,双手一搓,随意在潮湿的裤腿上蹭了蹭,从腰间抽出一方羊皮软卷,煞有介事地掷于桌上,“皆在此处了……啊呸!”排骨漫不经心地吐出口中的碎骨。
江陵摸过软卷,指尖滑落之处,花草石径均有突起,亭台楼阁亦现实型,角末标明行路步数,边余注释园内人踪,凝剑园全貌就此跃然卷上。
“看来你可算是大费周章了。”江陵一辞莫赞,将软卷收入怀中,“多谢。”
“你倒是客气。”排骨不屑一顾地一声轻哼,“靳远之闭门铸剑,这两年更是深居简出,空明剑的名号在江湖上也已甚少有人提及,你找他做什么?”一气灌下热气腾腾的浓汤,排骨又惬意地咂了咂嘴。
“你不觉得,现下的江湖,似乎太过于平静了么?”江陵反问,“越是凝静平和的意向表征之下,却往往越是难以预测的波涛暗涌。”
“什么意思?”排骨横着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腻,似是来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新皇欲施新政,旧帝制下若干人等曾经的既得利益受损,又岂会心甘情愿遵从新政,自然是要掀起轩然大波。”江陵也浅尝了这名誉荆楚的良肴珍味。
“那又怎么样?”排骨拍了拍略微胀起的小腹,仍是不得其解。
“□□曾言,‘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本意是要以藩王为障确保朱家子孙能够安享江山万代,殊不知,外姓骄兵悍将易驱,藩王拥兵自重难防。”江陵微一叹气,却似若有所想,“燕王善战,宁王善谋,雄踞北方,甚或摩拳擦掌,对新皇之位虎视眈眈。”
“所以新皇上是将藩王看做了心腹大患?”排骨为自己的灵光一现得意洋洋,转念一想,却又不禁迷惘,“可这又与江湖何干?”
“□□皇帝曾立御龙令,江湖中人得此令者,可号群雄勤王共襄义举。”江陵放低手中杯盏,且由沁香自流他方,“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武林争雄,神龙再现。”
“新皇帝要再立御龙令?”排骨豁然开朗,“啊!那靳远之手中还握有老皇帝所颁的御龙令!你也要找靳远之,莫非是说……”排骨言而未尽却突然一顿,双目翻了几番,满脸惊疑地上下扫视江陵。
“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办妥,我可不像你,往后还有大把时光供我挥霍。”排骨拍拍屁股,一跃起身,将最后一节排骨塞入口中,径直远去,只听到含糊不清的“今天这顿多谢了!以后莫要再来烦我!”
江陵淡然置之地垂首一笑,默而不语之间,却也透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无可奈何。他与排骨已有五六年不曾谋面,究竟是五年还是六年,他自己也无法说清。五六年看似短暂如白驹过隙,五六年实已漫长如河清难俟。
“是六年不曾见面了!”排骨却在心中愤然道明。此时的排骨又已在江心扬帆逐浪,肆意享受着夏末的最后一缕阳光,然而他脑中所思却与江陵心中所念出奇相像。六年,江陵仍然是江陵,排骨依旧是排骨。然而,这毕竟是时过境迁的六年,是变故频生的六年,江陵已非昨日江陵,排骨亦别当年排骨。六年,排骨终于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江湖上已有为数不少的人听闻过“逐浪沉浮”。
“是逐浪‘陈罘’!”排骨傲然于胸,陈罘这个名字,武林中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先知而后敬。“可瞎子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叫我排骨。”排骨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听过这陌生又熟悉的排骨之名。小时候,那些流落街头贱如蝼蚁的日子,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光,那些与犬争食朝不保夕的凡尘过往仍旧历历在目,但那些却都已是回不去的曾经。
……
排骨与江陵因抢夺半个被野狗啃食过的馒头而相识。天寒地冻,北风萧萧,馒头上泥水凝结的冰碴分外醒目。饥肠辘辘的排骨蜷缩在黝黯的墙角下瑟瑟发抖,足疮的脓血都已结成紫黑的冻痂,但他仍旧对街中央那带泥的冷馍心存觊觎。排骨已两日未曾进食,他只有肮脏的雪水用以维持生命。待得那残破的马车行过,便是被车辙所碾,他也要拾起那粉碎的面渣。
马车徜徉而过,馒头完好无损,排骨就差欢呼雀跃。但是激动的笑容很快便从排骨的脸上消失,因为马车虽离去,却抛下了一个单薄的孩子。孩子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地前行,排骨不顾足下剧痛,一步一拐地冲了过去,孩子手上正举着那令他心动不已的馒头,脸上与他一样激动的笑容似乎正在讥笑着他的怯懦无能,排骨再不能等!
那举步维艰蹒跚行路的孩子又岂会料到排骨的突袭而至,瞬间已被爆发的排骨撞倒在地。孩子试图挣扎,与排骨扭打一处,最终却还是狼狈地被拼命的排骨死死摁在地上,但是孩子的手中仍死命握着那冰冷的馒头。
“你想干什么?”孩子话未说完,已被排骨扭过胳膊。本该仓惶的眼神,却透露出无边的空洞。
“给我!”排骨气急败坏,大吼着想要掰开孩子紧握馒头的五指。可是馒头就似长在了孩子的掌中,纹丝不动。排骨越欲抢夺,孩子的手便攥的越紧。排骨无计可施,情急之下竟径直张口向孩子的虎口咬了下去。孩子措手不及,五指不得一松,馒头瞬时滚落。排骨这才松口,孩子手上却已出现泛血的齿印。排骨终于耗尽了浑身上下的最后一丝气力,孩子的脸颊手背却也已被排骨挠出数道血痕。
排骨气喘吁吁地从孩子身上翻了过来,他看着那仍旧平静躺在路中央的馒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是我的就是我的!”排骨喜不自胜爬向馒头,他与力战而得的斩获品仅一步之遥!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躺在一旁的孩子却在此时轻声笑道。排骨刚刚抬起的手臂还悬在半空,却早已目瞪口呆,眼瞧着又是那条横行的野狗叼走了近在咫尺的馒头。与望眼欲穿的战利品失之交臂,排骨一下子瘫软倒地。
……
寒风凛凛,滴水成冰。破裂残败的桥洞下却燃起点点星火,排骨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餐饱食。他们将那条万恶不赦的野狗逼至了绝境,排骨举起手中的大石向野狗砸去,声声哀嚎下,野狗一命呜呼。排骨踩踏过蝼蚁,拍打过蚊蝇,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活命而杀戒大开。“狗兄莫怪,是你罪大恶极不仁在前,便休恼我苦大仇深不义在后!”从今而后,排骨再不曾借词开脱。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排骨望着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边啃着热气腾腾的狗腿,一边又将刚刚撕下的一大块肉掷了过去。
火光对面的孩子闻声昂首:“瞎子,你就叫我瞎子吧。”孩子已不偏不倚将肉块手到擒来。
“我真怀疑你是真瞎还是装瞎!”排骨头回领教听声辨位,借着火光仔细瞧着孩子的一双盲目,确是涣散无神,“是人都有名姓的,瞎子算是哪门子的名字!”
“排骨又算是哪门子的名字!”盲眼的孩子笑着回激了排骨。
“哼!”排骨一激即怒,“你听好了,小爷姓陈,单名一个罘字!陈罘是也!”
“好个陈罘,逐浪沉浮,我记住了。”孩子不卑不亢,将肉块举至面前,“我也并非没有姓名,我叫江陵。”
“江陵?”排骨却对孩子的名字嗤之以鼻,“一点儿也不好听,还不如瞎子。”
“是啊,所以你还是叫我瞎子吧。我也还是叫你排骨,这个名字接地气多了。”孩子一笑置之,“待得你功成名就,我再尊称你的大名。”
“瞎子你等着,小爷总归会有扬名立万的那么一天!”排骨豪言壮语指天立誓。然而几日之后,他就远没有底气再如此这般雄心伟志,狗肉食尽,他们又一次朝不虑夕。
“偷鸡不成蚀把米!”排骨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穿梭于过往的人群。他本已得了手,却仍然失了手。“不过就是两个火烧!”他已在心里无数次问候了那猥琐小胡子的祖宗八十代!
“喝雪水,住破庙。再这样下去,你我迟早变成路边冻骨!”排骨一边谩骂,一边强忍疼痛,用力剥掉了自己脚上的血痂。脚上旧痂刚祛,新血立时又一涌而出。
“咳咳……你今天是怎么了?”江陵已经闻到了排骨身上的血腥。这两日来,他一直高烧未退。他们都病得很重,可他们身无分文,他们都还如此年少,可他们就要撒手人寰!
“你是个瞎子,你看不到岁末年初,街上有多繁华热闹!各家各户有多欢乐喜庆!”苍天不公,人分九等,排骨义愤填膺,恨欲难平。
“我们也去过节吧。”江陵挣扎起身。
“你说什么?”排骨不禁有些错愕,瞎子本已一病不起。
“我们也去过节!”江陵干脆利落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又在地上摸索着拾起了一根枯木,“就让我这个瞎子也去见识一下城里的欢愉氛围吧。”
……
天地风霜尽,乾坤意向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又是一年辞旧迎新时,北平城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