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be的故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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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靠亲友,一生一次,已经太多。日后赵寅成牢牢守着这个教训,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助。
时间走得飞快,一下子赵寅成就摇身一变,成了大学生。他和父亲二人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这期间他学会洗衣做饭,收拾东西,任何家务都做得手到擒来。父亲则改行经商,先从房屋中介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变成经理,最后自己创业。
选取专业时,父亲建议:“要不你选土木工程,将来子承父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已经吃过太过苦头,捱过许多艰辛岁月,赵寅成深深知道捷径的优势。
就这么定下来。
在大学,赵寅成结实了苏进。
那是一个黄昏,他去美术学院做旁听生,该节课讲的是欧洲建筑,他勉强听懂几成,不经意间,看到旁边有一个男同学昏昏欲睡——很显然,该内容不对他胃口。
那名男同学十分有趣,在课桌上支一本书,侧着脸,如小鸡啄米般脑袋一上一下打着瞌睡。
讲台上,老师讲得兴起处,音量放大数倍,惊醒台下打瞌睡的一干人等。赵寅成注意到,那个男同学也在这一刻惊醒,心虚地望望讲台,又看一看时间,离下课还早,他揉揉眼睛,左顾右盼,看到赵寅成,四目相对,他友善笑一笑,继续睡过去。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及一口整齐的白牙。
赵寅成有意认识他,待到下课,他故意留到最后,整个教室只留下他和那名男同学。
“嘿,下课啦,别睡了。”赵寅成敲敲课桌。
“啊!”男同学惊呼出声。
“我叫赵寅成,做个朋友?”
“我叫苏进。”
赵寅成朝他伸出手,苏进却不理会他,拎起挎包就大步离开了。
怪人。
但是他想和这个怪人做朋友。
赵寅成追上去,二人一路直行食堂。
苏进回首,双手撑着墙,姿势颇为诱人。他问:“干嘛一直跟着我?你打算请我吃饭?”
赵寅成笑笑,“行啊,你想吃什么?”
苏进舔一舔舌头,阳光明媚地笑,如一只吸血鬼,“吃你。”
赵寅成觉着,全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把这些动作做得这般优雅好看,完全不令人生厌。
苏进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的吃相很难看,粗鲁,不拘小节,速度极快。没几分钟,他就搁下碗,“饱了。你好了没?”
他显然没什么耐心。
赵寅成匆匆扒几口饭,利落买单。
苏进这下和他勾肩搭背了,在他耳畔悄声说:“我最近练习素描,少一个模特,你有没有兴趣?”
赵寅成一口应下来。
苏进含蓄地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天见。”
他们互留了号码,短短两个小时,已由陌路人变为朋友。
临到上场,赵寅成才明白苏进口中的模特有何深意。
“要、要脱衣服?”他颤巍巍地问。
“当然。”
苏进似一只偷腥的狐狸。
随即两个人默契地笑出声来。
这一天,他们离开教室时,手是相互牵着的。
正月时,苏进班上组织聚会,赵寅成也被邀请加入,一群人先在其中一位同学家中集合。已经是初八,那家人还在过年,喜气洋洋,糖果瓜子花生样样俱全,花瓶里插着杂锦花,什么颜色都有,土里土气,看上去却说不出的可爱。
伯母十分和蔼,待他们如上宾,还给他们每人发派红包,赵寅成苏进二人受宠若惊,他们很久没有得到这种待遇,差点手足无措。
同学亦是单亲家庭,家境说不上多好,但是人家有人家的乐趣,借用影视剧台词,他们一家人之间充满爱,不怨天尤人,甘愿承受命运的安排。
他们真想化身为那家一份子。
当然会苦,也许永远都不能成为人上人,但是其乐融融,吃白面馒头也能尝到温馨。
事毕,赵苏二人各有感慨,他们都过早失去亲人的关爱,因为身份特殊,家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进艳羡地说:“李家真可爱,那种老房子已经绝无仅有,伯母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虽然地板只涂了一层油漆,且颜色已经落得七七八八,但是依然光滑,可见平日一定勤于打扫。非常具备家的味道。”
赵寅成深有同感。
天气寒冷,苏进穿很多,裹得似只小熊,赵寅成跟在他身后,觉着此时此刻异样美好,有种难以言说的惬意。
他忽然停下来,回头说:“喂,要不要亲一个?”
赵寅成吓得目瞪口呆。
“看都看过了,你害羞个什么劲。”
赵寅成语塞。
“我说,你不会还留着初吻吧?”
赵寅成扑上前,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嘴唇。
这次轮到苏进受惊了。
他推开赵寅成,涨红着脸,“喂喂,怎么办?你抢走了我的初吻。”
后来,赵寅成和苏进处处形影不离,无人注意时,他们会偷偷摸一把彼此的手,或是亲吻一下彼此,随即迅速分开。
但也仅限于此。
他们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赵寅成尚未开发,而苏进,苏进有他的苦衷。
这苦衷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苏进身上带有潜在的hIV因子,不知何时,生命便会终结。二十几年来,家里对他一直实施放纵政策,只要不犯罪,便不多加管束。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苏进身上总有一种令人艳羡的优雅和潇洒。
在他自己看来,却是死亡前夕最后的放纵。
他似昙花。
后面的故事就像所有的韩剧一般走向,苏进的身体越来越差,先是咳嗽,后是发烧,肺炎,病痛如影随形。他走的时候,正是他最爱的冬天。窗外飘着大雪,苏进躺在病床上,依偎在赵寅成身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他阖然无声地走了。
后来,赵寅成偶然看到一段话。
荼蘼,属蔷薇科,黄白色有香气,夏季才盛放,所以开到最后的花是它,荼蘼谢了之后,就没有花了。咦,那边站着与小陈攀谈的不是刘老师吗?再过去是小方。
只欠了苏进。
可恨苏进似荼蘼。
44第四十一章
下一张图画着张栋穿学士服的样子——不用说;这一定是大四毕业拍照时画的。就连这种时刻,张栋也不规矩,学士服松垮垮穿在身上;显得歪门邪气。
往后翻,是在海边;没有起风的时刻,海面风平浪静;海鸥悠闲地在海面飞翔,这次没有出现任何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十指紧扣的手。
下一张依然在海边,画中人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应该是张栋背着方健,打着赤脚在海滩玩耍,脖子上有一枚吊坠,形状如戒指。
思嘉万分钦佩方健有这样一双巧手,诸多现实无法实现的事情,只需要他动动画笔,就可以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
她露出期盼的眼神,问道:“阿健,我可不可以拍下一两张图片,拿来专栏使用。”
方健很信任她,“当然可以。不过请不要署我的名字。”
思嘉旋即拍了两张图。
其中一张图绘着一个雪人,堆得东倒西歪,模样憨厚,鼻子处插了一根胡萝卜,煞是逗趣。另一张则是一架飞机模型,连细微机翼处都似模似样,咦,仔细一瞧,那不是模型,窗口处有一小团污渍,乌漆漆——呀,那是巧克力!
谁有如此娴熟的手艺?
方健解决谜团:“那是我创建工作室时,参加一个设计比赛所制作的参赛作品,我幸运获得第一名。阿栋刻苦钻研半个月,照着模型做了一模一样的蛋糕。他相信我一定会拿奖,嘿,他比我还有信心。”
“你说,要是我落选了怎么办呢?他的心思岂不白费?”
思嘉笑笑。
她忽然有点明白方健和张栋之间的关系,他们彼此需要,又彼此放逐,不需要担心哪一方离开,也不需要担心哪一方会被遗弃,如相互交缠的藤蔓,在某一个支节点分叉生长,接着又重叠。
这大概是另类的相濡以沫吧。
也有摩擦的时候,最严重一次,方健和张栋二人摔坏家中所有摆设,甚至大打出手,事后各有所伤,两个人都肿着一张脸。
原因已记不清了,但是言辞却历历在目。
张栋大叫:“方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方健厉声反驳:“明明是你理亏在先,一天到晚在外面勾三搭四,现在倒学会贼喊抓贼了!”
“你蛮不讲理!”
“是是,你又要说,那些人都是同学、朋友,你们有说有笑情有可原,你总有上打借口应付我。张栋,我忍你很久了!”
每句话都以感叹号结尾,可见他们内心有多火大。
那天晚上,张栋第二次离家出走。他更换手机号码,删除方健好友,存心要和他断绝联系。
可是张栋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解脱,宿舍几个室友都能清楚感受到他失魂落魄,有时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张栋会莫名走神,别人叫他,半天得不到回应。
室友甲说:“他不会生病了吧?”
室友乙见多识广,一语道破天机,“他患了相思病。”
众人恍然大悟。
令人三魂不见七魄的,一是恋爱,二是失恋。
该症状持续近两个月,稍有好转,方健的身影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占据他整个心扉,加重他的病症。
又来了!
咦,这次怎么会动?只见方健一步一步走近,带着三分笑意,现出浅浅的酒窝,张栋看呆了,不小心将一本书扫到地上,“啪”地一声,原来不是幻象。
张栋气呼呼把头转到一边,他怒气未消。
方健笑吟吟,“下课了吧?”他伸出手,“阿栋,我们去吃烤肉,然后去看电影,你意下如何?”
张栋不说话,手却碰了上去。
阳光下,方健似镀了一层金光,明媚的笑容对于张栋具有致命吸引力。
思嘉发觉,看透同志的世界,她还要走很长很长一段路。
接着方健接到一个电话,只讲了寥寥几句话,他的脸色却变得惨白。
“阿栋!阿栋!”他急急呼唤张栋,有要事和他相商。
张栋自书房走出来。
“什么事?”
“物业打来电话,说我的车被人恶意划花。”
“先别急,我们去停车场看看。”
三人疾步走到地下一层。
物业已经报警,见到物主,警察迎上来,“我们已经查过监控录像,但是很可惜,犯案者应当非常熟悉环境,藏身之处为死角,因此并未拍到他的踪影。”
换句话说,这次事故乃是蓄谋已久。
思嘉看到汽车车盖被严重刮花,两面玻璃被打破,四个车胎都被多枚钢钉扎破,无疑,这部车子近乎报废。
什么人这么歹毒?
警察问:“方先生,你近期是否与人结怨?”
方健陷入沉思,继而摇了摇头。
“不,我和同事朋友相处融洽,没有任何仇家。”
“那么这将是一起棘手的案件。”
方健专心检查车子。
警察记录资料,边说:“方先生,稍后我的同事